顾梵说，如果我觉得如今道门的手段卑鄙无耻，那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和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比起来，现今的道盟，只不过是在小打小闹而已。”顾梵轻蔑的说道。

　　他这话乍听上去像是在痛心疾首道盟的今日不如当初，但仔细一咀嚼就发现其中的味道别提多怪了。

　　我汗颜地说：“在这方面他们还是退化一些比较好吧。要不然像我这种级别的，岂不是都不够他们玩儿的？”

　　顾梵只摇了摇头，语气忽然间认真起来。

　　他说：“当年的道盟手段狠辣，却让人觉得更棘手，但多少的确叫人觉得佩服。虽然他们不过自诩正道，但当初到道盟的那群人，是打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正义。”

　　我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

　　“你是说当初那群人和狂信徒无二吗？”我越是试图理解不凡的思路，眉头就皱的越紧，“那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吧。”

　　顾梵却满脸严肃的说：“无论对错，这世上但凡是诚心诚意投注于信仰的人，都值得我们的敬佩。”

　　顾梵说的话并不符合我的是非观。但这一刻我明智的选择不去与他争辩。

　　作为一名佛修，他对待信仰的态度其实可以理解。何况，这世界上真正集大成之人与疯子之间的距离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我好奇的问道：“你总不会一出生就有了佛君的名号。在那之前呢？你也有师门、有师兄弟吗？”

　　但顾梵却忽然沉默下来。

　　一时之间，我们身边只能听到火车车轮压过铁轨的声音。

　　过了足足5分钟，顾梵才终于说道：“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我顿时愣住了：“没有记忆？这是为什么？”

　　顾梵哭笑不得的看了我一眼，说：“你还真是什么都敢问。这样的话若是换了别人，你可千万不要随便去说。”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事情大条。

　　我不安地问：“这难道是什么敏感的事宜？”

　　这个时候我野路子出身的弊端就显示出来了。

　　圈子当中有许多默认的禁忌，和约定俗成的条例。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圈内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行事准则。但对我这样非正统出身的人来说，这是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的雷区。

　　幸好我身边有顾梵这样一个答疑解惑的人。如果不是他处处照顾着我，恐怕我不知不觉当中早就把人给得罪透了。

　　顾梵笑着摸摸我的脑袋，说：“一个人的记忆与灵魂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尤其是修炼者，记忆不全的原因往往只有几种。第一，就是被人下了封印。不管这封信是自己所为还是他人的杰作，在这种情况下，记忆还是找得回来的。”

　　我被顾梵所说的话深深吸引住了。

　　我接着问道：“听你这么说，就是还有找不回来的情况吗？”

　　顾梵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自然不是彻彻底底的找不回来。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处在轮回之中，不存在什么东西凭空消亡的情况。”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高中课堂上，正听着物理老师讲解能量守恒法则。

　　我无奈的想着，或许我应该提醒顾梵，我的理科从来就上不了台面。他如果要讲解什么复杂的理论，你最好确保他所说的话，连幼儿园小朋友都能听得懂。

　　顾梵一定是看到了我满脸为难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放心，本君说的话你当然是能听懂的。此前小白不是也说过吗？你的悟性很高。”顾梵的话相当于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反正坐在火车上，我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既然如此，听他说说也不错。

　　顾梵接着往下说了。

　　“记忆受到影响的第二种可能，就是魂魄受伤。像是无茗的情况，就属于这一种。”顾梵说到这里脸上浮现暧昧的笑容，“说起无茗，她在你身边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按理来说，魂魄的伤早就已经养好。至今为止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多少，这情况还真叫人觉得有趣。”

　　我的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你觉得无茗在撒谎？为什么？早一天恢复记忆，她就早一天获得自由。”我困惑的问道。

　　话虽如此，这个问题顾梵自然不可能回答的上来。我如果想要知道真相，也只能正面与无茗对峙。但她自从上一次魔气爆发之后，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我定了定神，重新言归正传：“听你的意思，好像还有其他的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刻顾梵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抹阴霾。

　　但只是一眨眼，他的表情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和冷然。

　　他说，修炼者记忆受损的最后一种可能性，同时也是最严重的可能性，虽然同样落入灵魂受损的范畴当中，本质上却完全不同。

　　“记忆本身就是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一个人的灵魂若是分裂，记忆同样会破碎。”说到这里，顾梵身边隐约弥漫起若有似无的杀气来。

　　我吓得不敢插嘴，只能静静的听他往下说。

　　但我基本上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

　　如果灵魂分裂，人的记忆也会分裂。

　　那如果灵魂中的一部分被人夺走，对应的一部分记忆当然也会消失。

　　若是想要找回这些记忆，唯一能做的当然是找回被人偷走的魂魄。不过在那种情况下，记忆不全恐怕是当事人最不需要担心的一件事了。

　　难道顾梵就属于这种情况？但他失去的可是成名另外之前的所有记忆呀。再怎么保守估计也相当于他一半的人生。

　　再联想到不凡自己说的，他如今的实力还不及过去半成……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在顾梵全盛的状态下，抢走他一半的魂魄？

　　眼看着顾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也明智地三缄其口。

　　我们会谈到这个话题，本来就只是因为我好奇。如果最后变成我刺探他的隐私，惹他不高兴，那就太划不来了。

　　这么一想，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火车上虽然无聊，但除了谈天说地之外，闭关修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