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看着年迈，劲儿是真不小，沙立脸上瞬间像是被老树干狠狠抽过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你干什么？”沙立睁大眼，“我是救你孙女的人，不是撞你孙女的人，你这个老太太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

“不是你撞的？”老妇人手指战战巍巍地指着沙立，“不是你撞的，你干嘛送她来医院？”

“我……”一时之间，沙立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酝酿片刻才道：“我学雷锋做好人好事不行吗？”

说罢一阵小声嘀咕：“蓝鲸法官来的吧？”

老太太没听清楚，怒视沙立，一声低喝：“你说什么？”

“没什么！”沙立摇了摇头，原本想着今天应该能得到女孩家属一阵感激涕零，没想到倒挨一巴掌。

“倒霉！”沙立摸了摸被打的脸，转身离开，遇到如此彪悍的老夫妻，别说刚才缴的五千块要不回来了，继续留下不知道还会遭多少指责和谩骂。

反正病人家属到了，沙立可以安心离开。

“站住，你去哪？”老妇人冲上来拽住沙立的手臂：“我孙女还没醒，你不准走！”

“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撞的，我只是恰好路过，看到她倒地，好心送她来医院，您老人家不感谢我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不送！”沙立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悦。

“我说了，不准走！”老妇人索性用手紧紧圈住沙立的手臂，“你现在走了就是……就是……肇事逃逸！”

沙立气得七窍生烟，努力隐忍着怒气道：“这位老太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都是栽赃嫁祸，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老妇人还想叫嚣，被身旁的老爷爷拉住：“行了，别说了，现在是谁撞了小桃还不清楚，别乱说话。”

“除了他还能是谁？”老妇人还在喋喋不休，“不是他撞的，他为什么要送小桃来医院？他就是心虚，不敢承认撞人……现在的有些年轻人真是没有道德，还九年义务教育，就教出这些庸俗的市井小民做派。”

老太太看着步伐老态龙钟，嘴皮子倒挺利索，说的话一套一套的，沙立完全无法从她嘴里讨到好，又不敢过分反击，害怕刺激到她，到时来个倒地，自己就真成了罪人了。

沙立往后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愤愤道：“那我今天还就不走了，等你孙女出来，你们全家跟我道歉！”

“我跟你道歉，笑话……”老妇人嗤之以鼻。

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一黑衣中年男和一三十来岁的白衣女走了过来。

二人皆是正装，走路带风，看着颇有气势。

黑衣中年见到老夫妻，忙焦急地问：“爸妈，小桃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老妇人将刚才对沙立的怒气转移到黑衣中年身上，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骂道：“你自己的女儿都看顾不好，你这个人怎么当爸的？”

“对不起……”黑衣中年孟桃父亲忙道歉，“是我最近太忙了，疏忽了对小桃的照顾。”

“你是最近才忙的吗？你那天不忙？”老妇人喝道，“我告诉你，我家丝丝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儿，我们老俩口就小桃这么一个外孙，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跟你没完。”

“妈，别担心，小桃她不会有事的。”孟桃父亲道。

“是啊，阿姨你先坐一会，别激动。医生一定会治好小桃的。”白衣女道。

“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老妇人瞪着白衣女，一脸不悦。

白衣女朝老妇人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去，身体同时往后缩了缩。

“爸，我听说小桃是出了车祸，究竟是什么人撞了她？”扶着老太太坐下之后，中年男问老大爷道。

“就是那边那个！”老妇人看向坐在斜对面的沙立，道：“她不仅撞了小桃，还想逃逸，赶紧的，把他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遇上如此不讲理的老太太，沙立只觉百口莫辩。

“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你们也什么都别问，等病人醒了，你们问她，行吗？”害怕越描越黑，沙立对中年男道。

中年男表情复杂，犹豫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急症室门终于打开，医生、护士人员推着小姑娘孟桃出来。

小姑娘和送进急诊室前一样脸色惨白，虽然醒了睁着眼，但看起来很无神。

中年男几人忙迎了上去，对孟桃一阵嘘寒问暖。

从始至终，孟桃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给关心她的亲人一个眼神，仿佛身边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沙立跟在几人身后，隐约觉得这个小姑娘怪怪的，却又不知哪里怪。

看着孟桃送进病房，沙立并不急着离开，找个位置坐下，好一会之后，主治医生和孟桃父亲从病房里出来。

“刘医生，我家小桃究竟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车祸，怎么会这么麻烦，急诊这么久？”走到人少的角落，孟桃父亲问道。

“孟书记，孟桃她今天的昏迷，很可能不是因为车祸。”医生道。

孟桃父亲有些不能理解，“不是车祸，那是什么？”

医生并不回答，反问道：“孟桃她最近是不是常常食欲不振，精神不佳，体力不支？”

“这个……”孟桃父亲犹豫，“小桃一直跟着她的外公外婆，平时我们很少见面，她的情况我不是太了解，但我感觉近段时间以来，她确实明显不及从前精神，她的老师也给我打过电话，说她最近总是注意力不集中，学习成绩也一路下滑。”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孟桃父亲想了想，“得几个月吧。”

“这么久了，你们怎么不早一点带她来医院做检查？”

“我……”孟桃父亲有些无奈，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刘医生，小桃她究竟怎么回事，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直接说吧。”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根据已经得到的一部分报告，我猜测小桃她是患上了血液系统类的肿瘤病，而且是恶性的。”医生语气沉重。

“血液系统恶性肿瘤……”孟桃父亲重复，脸色越渐沉重，“是哪一类的肿瘤？”

“血液系统恶性肿瘤有多种，得等她的报告全部出来之后才能准确定性。”医生道。

孟桃父亲身体颤了颤，缓缓道：“这种恶性肿瘤，是……癌症吗？”

“血液系统的肿瘤和传统癌症有一定的区别，但是同样是对生命有威胁的疾病。”

“那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孟桃父亲声音越渐低沉。

“等所有报告出来吧！”

“那孟书记，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孟桃父亲叫住医生，深吸口气道：“我想问一下，小桃这种病……能根治吗？”

医生眼神闪缩，有些迟疑道。

“刘医生，我们多年老友，有什么，你请直说。”孟桃父亲催促。

“如果是早期，治愈几率会高一些。但是以小桃的情况，可能……”医生欲言又止。

空气里，透露着一丝丝绝望与无助的气息。

片刻后，医生打破沉默道，“不过凡事往好处想！小桃现在很年轻，身体自我修复和细胞再生能力都很强……”

“刘医生，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孟桃父亲打断。

“那就先回去了，拿到小桃的所有报告之后，我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好，谢谢你！”

“噔噔噔”，脚步声在走廊里想起，一下一下，像重锤敲击在孟桃父亲的心窝。

孟桃才十七岁，怎么会患上如此严重的疾病？

这件事，要如何告诉岳父岳母，他们年纪，是否还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孟桃父亲双目无神，拖着沉重的双腿缓缓朝病房走去。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孟桃外婆急问道。

“没事！”孟桃父亲强颜欢笑，“只是有些虚弱，养几天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孟桃外婆匍匐在病床边，一脸安慰，“小桃啊，没事了，过两天就好了。”

“对了，刚才人呢？送小桃来医院那个？”白衣女在病房里望一眼，没看到沙立。

“对啊，那个撞伤小桃的人，他去哪了？是不是逃跑了？”孟桃外婆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尖着嗓门冲小桃父亲喊道：“快，你快去把他找回来……”

“你们……是在找我吗？”这时，沙立忽然出现在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