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惊讶和惊恐，她的双腿微微颤抖，她忙将手放到膝盖上，手过之处，粉色的裙子上留下一条红色印子，顺着印子看过去，谢雁雯这才注意到自己受伤的手。

今日她来找沙立，原本是对他一番兴师问罪的，最后问罪不成，反被他将军，在听到沙立提醒杜清凝的那一瞬间，谢雁雯忽然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其实当年就算杜清凝没有放学提早回家，看到杜卫涛和谢雁灵抱在一起，谢雁雯也打算利用杜清凝，诱导和恐吓她在生日那天当着亲人的面说出‘爸爸和小姨那天也这样抱在一起’的话。

结果如她所愿，杜清凝用稚嫩的声音打开了那扇阴谋的大门，后来的她只需要按照所有被害女性的角色上演一波撒泼大闹，再各种挖苦和讽刺谢雁灵，谢雁灵羞愧难当，以自杀平息这一场闹剧。

这场悲剧，是谢雁雯造成的，这些年来她确实心里备受煎熬，所以才会以虐待杜清凝来减轻心中的罪孽。

这件事情，是她埋藏心中最深是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知道这件事一旦说出去、一旦对外曝光，她或许不会遭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她的家会从此散了，她的老公会怨她，两个儿子会轻视她，被骂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更是从此对她恨之入骨。

甚至各种舆论铺天盖地，她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松南市第一女强人人设土崩瓦解，她将会变成人人嘲讽和谩骂的对象。

谢雁雯用了二十多年走到如今的地位，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她是绝对无法接受有一日自己变成人人喊打的对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宁愿死。

所以，当沙立对她说出今天这番话时，她心里的冲击有多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动手杀了沙立。

杀人方才能灭口，永远的堵住这个秘密。

但是很显现，这种想法现在是行不通的。

现在自己不仅不能动沙立，相反的，还被他制约着，万一惹怒他，他将当年的事情抖出来，若是再联合杜清凝的一番说辞……

即便杜清凝不记得当年的种种，就说她从小父女虐待这一条，就足够将谢雁雯从高处拉下来。

届时，纵使她如何澄清、狡辩，恐也难堵悠悠之口。

谢雁雯乱了，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六神无主，什么是慌乱无措，比当年逼死自己的亲妹妹还让她难以平复。

“杜夫人，你也不用太紧张，或者感到害怕，今天这些话，我从未对别人讲过，包括杜清凝。”看谢雁雯慌张，沙立安慰道。

谢雁雯定了定神，抬头看沙立。

“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沙立忽然的微笑道。

“什么……交易？”谢雁雯收起之前的锋芒。

“我永远替你保守秘密，而你……我知道，要你像一个真正母亲爱护自己的孩子那样爱她是不可能，所以只需你以后不准再打骂虐待杜清凝，工作和生活上也不能苛责她，给她足够的自由和空间。”

“就这么简单？”谢雁雯不敢确定。

“当然！”沙立点头。

谢雁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沙立，沙立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

好比小时候调皮，玩皮球时打烂了邻居家的窗户，被邻居抓个正着。自己肯定害怕、恐惧，这件事如果让父母知道，铁定一顿暴揍，说不定还会被关禁闭，甚至遭受到更严重的惩罚。

但是邻居最后却说：“只要你想我保证下不为例，这件事就这么了了。我也不会处罚你，也不会告诉你的父母。”

虽然对成年人而言，打破窗户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对于幼小的孩子而言，这件事比天大，那种对即将到来的‘处罚’的恐惧，和由此造成的阴影，很有可能跟随一生。

不曾想，到最后惩罚变成了承诺，心里的交错感不言而喻，除了不解可能就只剩下喜悦。

此刻的谢雁雯，就是这种感觉。

出乎意料、难以置信，看着沙立的眼神从愤怒到不解，从直视到迷离。

“你没听错，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你对杜清凝能像一个正常母亲对孩子那样，多一点关爱，少一点戾气和暴力。”沙立珍重地解释道。

“为……为什么？”谢雁雯有些结巴地问道，她以为沙立会用这个做要挟，狠狠敲诈她一笔。

“杜清凝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这是导致她如今性格冷漠的原因，我就希望你们能多给她一点关心和爱，就算这些关心和爱不是出自你的真心，但只要让她感受到母亲的温暖就行。”

谢雁雯依然一脸疑惑，“真的没有别的了？”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勒索你的钱财，让你给我个十亿八亿的？或者敲诈你，要凯乐集团的股份？又或者威胁你，让你给我一个你们集团副董的职位？”

沙立摇了摇头，“我不是土匪、强盗，干不出这些戏码，而且我也不想犯罪，真勒索、敲诈了你，估摸着前脚你的钱打入我的账户，后脚我就得进牢子里蹲着，十年二十年也出不来。”

谢雁雯越发看不懂沙立，明明看起来看很普通，做事却很是老辣，她现在有点怀疑早上沙立和杜清凝的见面就是一场阴谋，一场故意将她引导这里来而表演的一出戏，偏偏自己上了套，掉进了沙立设下的漩涡暗道，看得到出口，却出不去。

“所以，杜夫人，我提这条件，你答应吗？”沙立珍重地再问一遍。

谢雁雯有片刻的犹豫，“行，我答应你，但是希望你说到做到。如果今天的事情，对外泄露半个字……”

谢雁雯咬了咬牙，语气里带着继续威胁。

“当然，要求是我提出来的，只要从此以后你真心待杜清凝，我绝对信守承诺！”

沙立从凳子上站起来，一边往门口去，一边说道：“好了，既然共识已经达成，杜夫人，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结束吧，你请回吧。”

手碰到门把的一瞬间停了下来，回头看谢雁雯：“对了杜夫人，还有件事情，有关杜清凝和蒋昌武的婚约……”

谢雁雯忽然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的婚约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已经大致商议决定了，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是相信蒋昌武那边很快就会有行动。”

“杜清凝不喜欢蒋昌武那个油腻大叔，他们婚约必须取消。”沙立忽然的言语凝重道。

“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谢雁雯眼神闪缩，言语无奈。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沙立笑了笑，轻松道：“如果蒋昌武那边逼迫，希望你能多替杜清凝说话，拖延一点时间。”

谢雁雯点了点头，没做任何的回应，看沙立打开门便走了上去，到门口时停了一会，像是有话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夫人……”

看到谢雁雯走出去，门口的保镖一窝蜂的全部迎了上来。

“你没事吧？”有人关心。

“没事，走吧，回去！”谢雁雯说道，几个保镖连忙让出条道，然后跟着谢雁雯离开。

直到一行人全部消失在走廊里，一直呆在门口的徐乐妍秘书眼光从谢雁雯消失的方向收回，看向沙立问答：“你们刚才在里边说什么，说这么久？”

“你想知道？”沙立反问。

徐乐妍木讷地点点头。

“你答应我反水，以后跟我，帮我反监视张巧萍，我就告诉你！”

徐乐妍给了沙立一个白眼，转身朝她的办公桌走去。

沙立抑制不住的笑，他知道徐乐妍是不可能轻易背叛张巧萍的，刚才的话也不过是玩笑而已。

沙立转身进入办公室，关上门的一瞬间，背对着他的徐乐妍转过头来，盯着门发呆。

她不知道方才的近半个小时时间里沙立和谢雁雯在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但是肉眼可见的，谢雁雯进去和出来时的状态不一样，进去时如她平日的昂首阔步、趾高气昂，出来却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垂头丧气、颓然萎靡。

徐乐妍好歹职场十来年，她多少了解谢雁雯的脾性，高高在上、说一不二，也睚眦必报、锱铢必较，一点委屈也受不得，可她刚刚的模样分明是吃了沙立的亏，却不发火也不反抗。

沙立究竟对谢雁雯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莫名的，徐乐妍感觉背后一阵凉飕飕，有沙立这样一个捉摸不定的人在身边，她觉得很恐怖，隐约间似乎还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徐乐妍甩了甩头，抛掉脑子里的想法，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对方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