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星期五的午休时间,我、顾倾城、李长卿,总是在吃完午饭后泡在钢琴教室里,李长卿会弹钢琴,而且早早就拿到了十级钢琴证书,话说他是一个钢琴天才少年。
顾倾城软硬兼施,威胁了他好久后,李长卿终于答应弹琴给她听。我也跟着顾倾城,有福享受那绕梁三日的琴声。
李长卿第一次为我们弹奏的是钢琴版的《天空之城》。
李长卿那两双手天生就是弹琴的料,充满艺术美,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滋生出隐形的羽翼,不停地单脚旋转,跳着优美的舞蹈。
他第一次弹奏这首曲子的时候,我和顾倾城忽然眼眶里噙满泪水,赫然发现,他忧伤的眼帘和忧郁的眼神似乎跟这首曲子有关。
唯美而疼痛,就像永恒国度里漫天洒落的樱花花瓣,白色的天空,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建筑,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苍凉。李长卿就是站在飘雪国度里的国王。
我们的青春没来得及洒满色彩,只是灰白一片。一场靠着想象力丰富而虚拟的童话,唯美得令人哀伤。
我和顾倾城就这么自我忧怜,坐在靠近钢琴旁边的椅子上,从始到终都保持沉默,安静得像睡着一般,只有等李长卿的手指离开琴键后,我们才回过神来。
李长卿看着两张满是忧伤表情的脸蛋,忽然鬼魅地露出一个勾魂的笑容:“这首曲子总是能引人入忧!”
顾倾城看了我一眼,眸光晶亮,然后笑起来:“我不喜欢这么忧伤的曲子。”
我想说:我也不喜欢,可是我还是跟着忧伤。
然后李长卿又弹奏了另外一首好听的曲子,我对这些外国有名的曲子不懂,叫不出名字,只觉得好听,有感觉,身临其境,有意境。
顾倾城跟着轻轻哼唱,我坐在旁边,呆呆的,入了神。
又一曲终,李长卿抬起头来,露出难得的笑容,故意卖关子:“你们猜猜这是什么曲子?”
看着李长卿有些得意的表情,我肯定这又是经典的名曲,可是我这音乐这方面了解甚少,不像他们那么见解独到,我愣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名字。
我看着顾倾城,希望她能叫出名字来。
顾倾城瞪着双眼,想起什么又叫不出口,最后她不确定地呢喃:“该不会是贝多芬的《月光》吧?!”
我也有预感,转过脸去看李长卿。
他站起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也不说答案,急得我跟在他身后问:“是吗?长卿学长?”
李长卿不公布答案,只顾把钢琴收拾好,把钢琴布盖好。走出教室前,他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长长地松了口气,喃喃自语:“有十年没有弹奏这首曲子了,你好,《月光曲》。”
果然是那首曲子。
我回头看了顾倾城一眼,很莫名其妙李长卿的话,总觉得他话中藏话,心里面隐约埋藏了一个秘密,多年后终于对自己有了交待。
我没有追问李长卿,关于他多年不弹奏《月光曲》秘密,只是很感叹地推算了一下,原来他六七岁就会弹奏贝多芬那首著名的曲子。
朗朗的读书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里——
“春望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午休后的两节课,心沉淀不下来,脑海里总是不停地闪过那个勾魂的笑容如茶香的酣纯,茶已入胃,余香饶舌,细细品尝,久久难忘。
再看书时,总会发现,时间在翻书的时候溜走,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翻到结局的那一页,可是却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我发现自己开始在上课的时候的走神,老师讲什么,我根本没听进去。倒是李长卿,他在我脑海里出现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见不到他的时候,隐藏心里的小鹿总是不安分,思念的滋味变得煎熬,上课是时间变得无比漫长,伸长脖子总是期盼老师快点把课程讲完,解放的下课铃声早点响起,束搏的思绪放松。
看着李长卿和顾倾城相视而笑的时候,我开始讨厌自己的自作多情,讨厌自己的不能控制的情绪,它像纠缠在心间的毒蛇,我越是思念,它就越纠缠得牢,想要把我整个心都团团缠绕,却挣扎,却缠绕得紧,最后,我忽然觉得窒息得难受。
后来,李长卿也会坐在弹琴前弹奏光良那首《童话》,一边弹奏,一边唱歌:
“……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最爱的那个天使
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
会像童话故事里
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
挥摸不去的惆怅乘着忧伤的旋律一直飞翔,仿佛瞬间,我和顾倾城都是幻化成形的童话王国里的公主,如此多愁善感,相互哀伤。
后来,大家都忍不住伴着旋律唱起来:“我愿变成童话里你最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