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乃是神龙五子。好吃,性残忍,吞天食地。
昆岭如此应对,倒不失为上策。
但,还是不行。
执枪前突,神行如龙,瞬击穿空,力量集聚一点,饕餮势破。身形定处,枪尖一抹艳红,穿心而出。
提枪而立,爱姐缓步走来接过骨枪,递来汗巾,我回头看着那个微圆的血窟窿,有些欣喜,有些失望。
"你难道是木偶吗?喝你无九子之势便尽出花俏,便是忘了为师教诲,有何资格面对为师尖枪!"
昆岭闻言身形一颤,忽的定住了,笔直得像跟木头,僵硬的被人放在了地上,摇摇欲坠。
"呵呵!"
一片寂静的四周突然穿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就见水丫头从远处走来,撇了垂头的昆岭一眼,浅笑着加快了步伐,到爱姐身前鞠了一躬,接过刺挠尖锐的骨枪,走到台上,孤高临下瞟了两眼,提枪背过身去,轻蔑冷漠地说道:"本来按照规定,你现在应该下去接受那些无知小女孩的爱抚和师娘的激励安慰。"
说着,转过身来,冷艳盯着昆岭,脸上带着残忍满足的微笑:"但我不会让那些事情发生,因为你今天注定下不了台。"
鬼魅现身,来到昆岭跟前,左手捏着昆岭的下巴微抬,鲜血顺着那洁白的藕臂淌下,顺着二人须发间的间隙,可以看到昆岭略显狰狞的眉目和水丫头憎恨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要刺穿昆岭的皮肉,去感受身体汁液的奔腾,和男性内心的肮脏丑陋。她甚至在昆岭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就那样不知羞耻地站在他的面前,而昆岭的眼光中满是嘲弄。他的目光像是一根燃烧的火棍,都弄着她的身体,烧灼着她的灵魂,舔舐着她的骄傲,腐蚀着她的精神,更甚之在不断的探入她的内里,刺激着她的感官,不断地调试想要让身下的玩偶处于丢失的边缘,高地的顶峰。想要将她抛起,落下,周而复始......然后在不顾一切放肆快意地摧残后,象征性地留下白浊色的杨枝甘露意图补偿一切,再弃之如破鞋。
想到这,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面上却用极端的愤怒加以掩盖,素白的手掌挥起凛冽的寒风,无数的冰渣顺着寒风和巴掌,重重地拍打在那血肉模糊的脸上。
噗!
一时,血肉腾飞,一口黑紫色的瘀血从昆岭口中喷出,滚烫的鲜血溅上衣裙,洁净白皙的俏脸也如是染上鲜艳的红色,长发飞散开来,此时的水丫头,像是一个血虐的怨妇,起身缓步走向昆岭。
一旁的一众师妹们看着眼前血腥沉抑的场面失声尖叫,有几个带着哭腔跑来拖着爱姐和我的衣角,哀求我们终止擂台。即使是平日里浪荡无羁的众男弟子此时脸色都显得有些惨白。
反观黑马与种子两组人马,却显得格外的淡静,颇有冷眼旁观的意味,各有所思,身上的光芒随着事态地演变愈发的刺眼,隐隐有超越灵诀造化榜榜首的意味。
除了炎曲阳。
自从曲阳在那一次一周王者擂台赛中落败,她的心思就明显不再那么偏执了,这番变化对于长期处于往昔阴影中的炎丫头来说反而加快了修行的速度,隐隐有超越昆岭的势头,最关键的是--她懂得如何爱护自己了,平日总是爱不释手的刃体中干也套上了犀牛皮革,往常的焚天处世之道也隐隐转变成了对生活的热爱,期待着世间的美好与精彩。
于是乎,往日感动于被昆岭改变了多少,她现在眼中的血泪便饱含了多少的伤心与不舍。
她的眼中有了一丝舍生忘死的决绝,手中的刃体,激射出生命的火光。
就在这时,水丫头已然来到了昆岭的面前,只手提起他,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血肉中凹陷的燕窝,黑洞洞的幽光晦暗若明,她却不在意,执起持枪的右手,面上凌乱,带着一抹疯狂和病态,恶狠狠笑眯眯地说着:“你还记得吗,那次擂台战,你用苦肉计把我志同道合的好友从新时代的女主人生生爱抚成了一个怨妇,你不觉得你面上一副情爱永恒的嘴脸背地里却觊觎着你祸害的女孩的同伴的这种行为很无耻而且恶心吗?我不是曲阳,所以不能干涉她的选择,但正因为我不是曲阳那样的火一般的女孩,我才可以正视我内心的阴影,并且毅然决然地在太初的引导下走上一条冰封之路,而不是做师尊怀里的那一摊弱水。”
“你可还记得你那天无心却有意的举动?那一天,你前一秒抢走了我的宝,然后还不容拒绝地拉着我的手就在师尊的面前离开了擂台。你以为你是师尊吗,你有什么资格拉着我的手不放还幻想我一丝不挂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静待着你的临幸。我呸!别做梦了!!要不是师尊在入门的第一堂课说的就是要好好爱护自己,这只不再纯洁每一个细胞都沾染上淫靡之气的手我早就砍了!”
“但是师尊说的对,确实,我们这些经历过惨无人道摧残的人的确应该也必须好好爱护自己。但是,我不会就这么忍着,忍受着这只手和生理上对师尊的不贞。你搭在我手臂上的那只手,我就代你收下了。哦对了,顺便,再带走你那两颗软塌塌垂头丧气的精囊好了。”
场下,众男弟子倒吸一口冷气,众师妹早已梨花带雨地哭成了泪人,而作为佼佼者的十人身上的光芒,渐渐荡漾成微波,其中传承着他们的意志和武道。
曲阳闻言脸色一白,飞身而出,想要截断水丫头的骨枪。
而我,无动于衷,渐渐地敛声屏气,不带一丝烟火,不染一丝纤尘,莫名的欣慰。
远处,天际忽然传来高亢的龙吟上,金光升腾,却又仿佛是一条云中的隐龙,归于沉寂,却带来成倍的威压,竟是和远处的云端之景融为一体。
手中始终没有松开的骨枪血气收敛,连带着饕餮之意一同洗尽铅华,更甚之拂去了应有的锋芒,序刺叠挨之间竟有了绵延之意。
水丫头见况,没有再拘泥于一时病态的碾压快感,而是果决地向着昆岭的右臂砍去,左手也立掌为刀,切向下体精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昆岭飘身而出,后摆入幕,将手中长枪抬手一扔,安然退下。
反观无洋,一击未果反手一道冰刃飞出,玉足点地后借势腾空,长枪前趋,带起冰晶钻尘,身形如银河般璀璨,如极光般瑰丽,枪尖切割着空气,发出刺耳尖锐的风声,枪芒如冰河,瞬击穿空,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
此时曲阳的刃依旧一往无前,切开了擂台结界后,带着更加绚烂的焰火,疾驰而来。
生命,因燃烧而精彩,因爱情而壮美。
就在这时,序刺骨枪定定地站住了,一股厚重坚实的意味扑面而来,有如一座大山,高耸入云,其势险峻,不可攀越,一种难言的安全感在众人心中无端发芽。
感受最强烈的应该是曲阳,其次是无洋。
如此,一刃两枪对峙的局面,微妙地诞生了。
就在无洋的寒枪拾回孤单飞梭着的寒刃的同时,曲阳的火刃便到了,橘红色的光芒在骨枪气场的趋势下和冰蓝色的寒光焦灼一处。锋锐的刃锋击撞在骨枪序刺末端,迫使着枪尖锋芒尽散,推着它一路漂泊,投入大山的怀抱。
骨枪自行转动,在刃与枪到来的第一时间引导它们将锋芒抛却,将两者振开。将热烈得精彩的刃体揽入身后,将冰冷得可怜的长枪抛向属于她的星辰大海。
两道风格迥异的流星,曾经并肩而行,一同企盼着属于他们的星辰大海。如今,他们分道扬镳,奔向心中各自的归宿。
因为她不再企盼星辰大海,她更喜欢厚重坚实的大山,坚定执着,富有安全感。
水丫头朝着台下飞来,既定目标是我的怀抱,我应召接住。
曲阳被大山揽在了身后,与昆岭热烈地拥吻,享受着有如劫后重逢的喜悦。
再次被揽入他的怀抱,她却不敢睁开双眼,不忍心睁开双眼。
她很害怕,害怕看到血肉模糊的他,看到精神颓靡的他,有如风烛残年。
她喜欢他无条件的溺爱,源自灵魂的自信,对命运不屈不饶的执着。
他喜欢她似有似无的依赖,不容置疑的女王范,英气逼人的姿态。
忽然,温润的触感变得有些微弱,曲阳变得有些急切,倾身一吻却扑了个空,正当有些羞恼的时候,却埋入了昆岭那坚实的胸膛,再次感受他温柔惬意的爱抚——大手春风般拂过她的长发,紧紧搂住她的腰,轻轻的吻过香额,揉揉她紧致的下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暧暧的低语声,感觉到下巴被轻轻抬起,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期待:“曲阳,没事了,都过去了,把眼睛睁开,我没事。”
炎丫头闻言一身形一定,打了个激灵,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眯缝着银河系般璀璨的双眼,缓缓睁开。
水灵灵的双眼,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双眼笑意盈盈,挽了两弯光洁静美的月牙,那一刻的星空,静谧而美丽。
眼前的他,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依旧风流倜傥,依旧神仙般俊美,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的心里,只有满足。
就是,有些不一样。
本来就不一样。
因为喜欢,因为依赖,所以从来不一样。
抱歉,无洋,我们不一样。
至于水丫头……
莫名的,我感觉到了臂膀上传来湿热的感觉,显得有些泥泞,还有一丝淫靡。
喂喂喂,我可不是合欢树成精。
水丫头止不住地大口喘息着,急促的鼻息携带着一点温热和烟雨尘埃,扑打在我的颈脖,全身上下的毛孔随着那一颗热切的芳心不住地舒张闭合,给人带来一种宛若云颠的舒畅。
啧啧,这妮子,不愧是冰心玉女,如果我不是和爱姐有了那些难忘的曾经和怀揣着那不切实际的梦想,说不定还真会不顾一切的将这妮子的元阴初拥夺走。
轻轻拍打着无洋嫩滑无暇的背脊,口中轻语着玉女清心咒,周遭黄沙中避匿着的冰雪精灵在心法的叩击下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在一阵阵的嘤咛声中吹着一口接一口的寒息,顺着水丫头的脊梁缓缓向上浮动,抚过香肩玉骨,攀过高耸的玉女峰,拂过山顶的那一点红砂,顺着小腹顺溜地滑下,掩去了踪迹。
“我说丫头,你也大了,可不是什么小女孩,还要在为师的臂膀上待多久啊……”
睡着,我倾身将水丫头放下,无洋一声嘤咛,双脚点地,难得的刷起了小脾气,幽怨地刮了我一眼,快步走脱,只留下一个略带忿怨的背影。
就在这时,昆岭取回了骨枪,正要抱起曲阳下台。
无洋迎了上去,紧紧地盯着昆岭,不知是在看那条手臂,还是在看柄枪。
又或者,她就是在看他,看着这个执意与自己纠缠的大男孩。
忽然,水丫头将头一偏,望向情意未退的曲阳,若有所思。
又看向一旁一脸风轻云淡的昆岭,心里有了答案。
于是,她走上前一步,贴着那俊美的面门立住,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局,是你赢了。看来不止是你改变了曲阳,你也被她改变了。”
“但,这样的你,没有资格和师尊相提并论,更没有资格让我喜欢你。”
“我不是你能征服亦或是俘获的对象,因为我不会拘泥于短暂颓靡的欢愉,而是追求至高无上无可比美的天伦之乐。”
“对于我来说,我不会放下。也许这样能让师尊感到欣慰,但我却认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超越襄铃成为师尊身边唯一志同道合的人。”
“师尊说过,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利,我不会放弃。如果你还清醒的话,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高尚的女子身上了。当然,如果你不放弃,我也不介意。”
说着,她抬起一只手,指向昆岭的心脏。
“但我会一次次的将你的爱无视,拍手叫好地将它辜负,然后再把你献出的半颗心,踩碎之后,扫入万丈深渊。”
说完便提着远处掉落的长枪下了台,下台前带着一丝厌弃瞟过曲阳,又带着一丝戏谑瞟过爱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远处的黄沙中。
曲阳觉得有些莫名的失意和伤感,小女孩似的扎进昆岭的胸膛小声抽泣,没有在抬起头来。
昆岭眼望着远处的黄沙,手上不住地抚慰着曲阳,带着一丝赌气与不成熟,立下了一个风气不正的荒诞誓言——
“你今日对我发的狠,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会在我床上全都讨回来!”
……
这一次擂台战,昆岭的前期表现令我大失所望,后期却隐隐让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力量,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我当时也没有想太多,就是想用手上的枪告诉他们——骄傲是一种自信过度的体现,傲气和傲骨,并不是一种盲目自大的得意。
枪出如龙,之所以能迫使昆岭屈膝,之所以能击破所谓饕餮的气场,就是因为他有着真龙的骄傲和真龙的巨力。
然而,它也并不完美。
它锋芒毕露,霸道得一塌糊涂,目的是为了碾碎对方的自尊,张扬声势,浩荡龙威。
这是一种盲目自大的表现,一种另类的卑微与弱小。
而昆岭,深陷在金龙的威慑中,没有在意无洋的挑衅和羞辱,一心一意地寻找破力的支点。
最后,他顿悟了。他学会了放下,便仿佛拥有了所有。
放下比进取更加容易,但很少有人,可以学会并选择放下。
他能做到这一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就应该如此,因为他从前的烟火气太过浓重,甚至于可以影响到与他一同修炼成长的兄弟姐妹,也染上了那一份烟火气息。
现如今,他学会了放下,但还要学会收起。
收放自如,这才是真正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