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心跟着冷浩风回了冷府,那些下人、丫鬟都好奇地扫视着披头散发的欣心。
冷浩风不悦地轻咳一下,面色阴沉地扫了几眼。那些好奇者便识相地盯着地面,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冷浩风拉着急急忙忙奔回房的欣心,面色肃然地说:“欣心,今天的事,你自己去写份检讨给我吧!”
“噗!”欣心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她没有听错吧?检讨?冷浩风竟然叫她写检讨?简直太好笑了!欣心放肆地大笑起来,如果可能,如果可以,她其实是想大哭的。她想哭泣之后,忘记暗影,忘记所发生的一切。
冷浩风一把狠狠地捏着欣心的手腕,口气遮掩不住怒火地道:“欣心,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
欣心咳得涨红了脸,一字一句地对冷浩风说:“叫我写检讨?这是我听过的,最,最,最好笑的笑话了!”
冷浩风的脸色更黑了,“欣心,你不听话?”
“要我写检讨,冷浩风,做梦去吧!”欣心奋力地挣脱冷浩风的钳制。该死的冷浩风,每次都那么大力地捏她那么纤细的手腕,真担心有一天,会被他捏断了。
“欣心,你不要故意惹我生气,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你以为你威胁我,我会怕你吗?”
冷浩风浑身一颤,恼怒地朝一边的家丁道:“少奶奶需要反思,关到祠堂里去吧!”
“凭什么啊?冷浩风从体罚、抄写经文到关祠堂,你还有什么招数,一次使完吧!”老虎不发威,你当欣心是病猫啊!
“欣心,你还敢顶嘴?”冷浩风怒火直冲脑海,手高高地朝欣心扬起。“冷浩风,你敢打我试试看!”
冷浩风望着他失控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打你!今天的事,你认错的话,就回房去!”冷浩风息事宁人地准备给欣心台阶下。“我有什么错?”欣心激动地朝冷浩风反问。
“你竟然都不知道错,还好意思如此理直气壮地叫嚣?”冷浩风没好气地冷笑两声,“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是该在家抄写经文的吧?”
欣心无视冷浩风。
“你该不会连自己被禁足了都不知道吧!”冷浩风嘴角挂着嘲讽。
欣心沉默地撇过头。她活这么大,还真没被禁足过呢!
“欣心,你在禁足期间,偷偷溜出去,这是不对的。其次,作为相公的我,罚你反思,你还顶嘴,也是不对的。最后,你竟然无视家法,实在是错得离谱!”冷浩风言语激烈地指着欣心一条条地说,最后又丢了句,“既然你不知错,那么就去祠堂反思吧!”
欣心蹙着眉,听了冷浩风一通废话,赌气道:“反思就反思!”反思,至少能清静清静。
冷浩风被欣心这么一堵,更是急怒攻心,“好,是你自己说的,在没有认识到错误之前,不许吃饭!”
“不吃就不吃!”欣心难不成还怕饿死?
“好,你有种,我看你能撑几天!”
欣心嗤笑一下,不再接话。区区祠堂,能管得住她?简直就是笑话!
冷然刚跨到门口,便听到这句话,忙一个箭步进屋,拉了拉冷浩风,又看了看欣心,拿出家长的姿态,淡淡地问:“怎么回事?”
冷浩风满眼期待地望着老爹,欣心脾气那么臭,要真把她关起来了,倒是有点儿不忍心了。不过话说到那份上,冷浩风也拉不下脸收回这些话,毕竟要给她个下马威,提醒她以夫为天,万事都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任性妄为!
欣心心烦得很,懒得跟冷浩风多计较,看了眼冷然,回了声,“公公,我去祠堂了!”说完便潇洒地近着优雅的步子,朝屋外走。不就是去祠堂反思吗,正好可以静静心!
冷然一听这话,傻眼了。
冷浩风也对着欣心走出去的背影愣了半晌,她竟然不哭不闹不吵,乖乖地去祠堂反思了?实在是太让人不可置信了!
冷然指着欣心的背影,对冷浩风面色肃然地问:“浩风,你干吗欺负欣心?”
“谁敢欺负她啊,脾气拽的跟什么似的!”冷浩风没好气地朝冷然回话。
“那你让欣心反思,还不认错不许吃饭?”
冷浩风有点理亏,叹了口气道:“爹,那是欣心太不让人省心了,不给她点教训,她实在是不成体统!”
冷然瞅着冷浩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满面纠结,倒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不由得微微动容了一下,面色缓和,开口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啊!”冷浩风挫败地摇了摇头。
“欣心或许是顽劣了点儿,但本性不坏的。浩风,既然你娶了欣心,就要好好对她,知道吗?”冷然语重心长地教育冷浩风。
“我对她好,她也不领情啊!白费力气……”冷浩风讷讷地说。
冷然严正地瞅着冷浩风半晌,才丢了句:“谁叫你死小子整天板着个冷脸,我要是欣心,也不想看见你!见了就来气!”
冷浩风无语地望着冷然,拜托,有这样当人家爹的吗?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吗?
“你小子,要好好地改正态度,首先不许再顶着冷脸给欣心看!”
“爹。”冷浩风无奈地想出声打断。
可是,冷然说得正起劲,他被无视掉了,“下次,见到欣心,你要给她笑,笑得她心花怒放的!她自然也就不跟你伛气了!”
“这不成了卖笑的嘛!”
“对,就是要跟卖笑的多学学,你小子,这样顶着个死人脸,实在不行!”冷浩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冷然想到什么似的,热切地说:“浩风,我去花楼,请个会笑的姑娘,教你怎么笑吧。你认真点儿学会了,就能讨欣心的欢心了!”
冷浩风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不满地说:“爹,为什么要我去学笑,讨欣心欢心啊?你改造我,还不如改造她呢!”
“改造欣心?”冷然若有所思。
冷浩风振振有词地说:“欣心率性是不错,但已经为人妻了,还是那么任性妄为、顽劣至极,以后怎么在家相夫教子啊!”冷浩风又补充了句,“爹,你总不想以后你的孙子、孙女,都跟个野猴子般,不识礼数、目中无人、顽劣至极吧!”
“嗯,这个欣心,确实也需要改造改造。”冷然认同地点头。
冷浩风略微松了口气,改造欣心去了,老爹自然就顾不上给他请师父,学卖笑了。
“浩风,那就这么定了吧!”冷然拍了拍冷浩风的肩膀,笑得特别和善可亲。
好奸诈的笑容!冷浩风心底一紧,忙追问:“爹,定什么啊?”
“你学卖笑,欣心学相夫教子啊!”冷然一锤定音。
他学卖笑,欣心学相夫教子,两个人或许能有幸福互动?冷浩风的脑海里这一瞬间想了许多。
冷然看着冷浩风眼光幽深地盯着他看,不由得清了清嗓子,神色装作严肃起来,“浩风哪,既然定好了,拣日不如撞日,就从今天就开始吧!”
“爹,这是我跟欣心之间的事,你别管了。我不会学卖笑的,欣心估计也不肯学相夫教子!”
“欣心是我的儿媳妇,你是我的儿子,你们两个,我都要管!”冷然面色肃然地警告道,“你小子,不许再说不学,不然我揍你!”
“那你还是先去教欣心相夫教子吧,等她得体优雅了,我再去学卖笑!”“你们两个同时开工,我双管齐下!”冷然摸着光滑的下颚,笑得特别灿烂。
欣心堵着口气问了几个丫鬟,便直奔祠堂而去。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整整齐齐的牌位。冷浩风,竟然要把她跟这堆牌位关在一起反思。看来,他低估了她的胆量,以为她会害怕吗?欣心虽然任性,但对逝者,还是挺尊重的,随手抄着供台上的香,点了,拜了拜列祖列宗。她在祠堂内,四周观望了一下,发现一角搁了个书桌跟书柜。欣心闲着也无聊,随意找了本书,拉了把椅子,开始安心地看书了。刚翻了两页,她便发现,她的脑子里,还是什么都看不进去,乱哄哄的,不由得心浮气躁了起来。
“嘎吱”一声,欣心拉上的门被推开了。不是在关禁闭吗,怎么还有人来?欣心抬眼,漫不经心地望了望。小红、小绿抱着一堆书走了进来,异口同声地道:“少奶奶好!”
欣心淡扫了一眼,问:“冷浩风这次准备让我抄写多少本经书呢?”
小红掩嘴一笑,俏皮地说:“少奶奶,你误会少爷了!”
“我误会什么了?”
小绿有点幸灾乐祸地插话,“这次是老爷让我们搬来的!让少奶奶静心看看!”
老爷?冷然?
欣心蹙着眉,起身,随手从小红的手里抽了本书,瞄了眼。“女诫”两个字,大大地映入了欣心的眼帘。她不死心地又从小绿手里抽了本书,一看,果然,《女则》。其他几本书,更加不用看了,肯定是四书五经、仪容、仪态之类的,欣心再一次回到八岁那会儿的噩梦时代!那时候,天真快乐的童年,就是被这堆该死的书籍给剥夺了!要不是她天生聪慧,穿越而来,不然肯定要被这些书给毒害得不成样子。
小红笑嘻嘻地对欣心道:“少奶奶,老爷说了,让您将这几本书看完,然后他会来抽查!”
抽查?欣心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了!若是冷浩风将这些书搬来的,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砸在他那俊美的脸蛋上,再奉送一句:“做梦,滚蛋!”可是,现在竟然是冷然派人送来的,而且还要来抽查,实在是让她头疼!
欣心蹙着眉,看了看小红,疑惑地问:“老爷怎么想到要我看这些玩意的?”
“老爷说,要改造少奶奶跟少爷!少奶奶需要娴静地看书,少爷需要……”小红心直口快地说。
小绿不满地瞪了眼,意思是小红多嘴了。小红撇了撇嘴,便不再出声了。
“少爷需要干什么?”欣心好奇地问。
小红看了看小绿,低着头,不说话。
“小红,你说吧,没事的!”
小红这才忍着笑说:“老爷从花楼请了个姑娘,教少爷笑!”
欣心愣了愣,听明白了小红的话,冷然抽什么风啊,竟然突然来了个大改造,明摆着就是耍人玩嘛!
小红跟小绿将书本放下后,小红对欣心又说了句:“少奶奶,老爷说了,少奶奶随时可以搬回卧室去,但是这些书本要带着,好好地看。”
小绿更是幸灾乐祸地道:“少奶奶,你可要做好准备哦,老爷可是随时都会来抽查的!”
欣心不满地扫了眼小绿,真不明白这个丫鬟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她可不记得,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小红真诚地问:“少奶奶,要不我们搬回卧室去吧,这个祠堂,阴森森的,待不住人哪!”
欣心不以为然地扫视了眼祠堂,淡然地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清净!”
“可是……”小红似乎还想开口说什么。
欣心转过头,不耐烦地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我都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我暂时不回去!
既然是冷浩风要求她去祠堂反思,欣心怎么说,都要做足了样子给他看!她跟冷浩风赌上气了。在小红、小绿两个丫鬟退下后,欣心看了几眼那些书,没好气地拎了本起来,撕了个粉碎。或许是撕碎了书本,也宣泄了一下她心头的不快。
没一会儿,那几本书,都被欣心撕了个粉碎。她抬眼,望着那些飘散而下的纸屑,心头竟然有种毁灭的快感,从四肢蔓延了开来。
白天,欣心在祠堂里疯癫了一日,将那些书通通撕了个粉碎倒也痛快。
夜晚来临,初冬的寒意,也渐渐地随着夜幕降临。欣心穿着单薄的衣衫,抱缩着身子,蹲靠在墙角,全身泛起了无力感。中午跟晚上,她都赌气地将送饭的丫鬟给赶了出去,什么也没吃,这会儿真的是饥寒交迫。
这个漫漫寒夜还有那么长,又冷又饿又那么安静,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暗影的身子密密麻麻地徘徊在欣心的脑海中,她努力抗拒,努力遗忘,回忆却越来越清晰,让她有一种无力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傻了我,干吗跟自己的肚子赌气,不吃东西呀!”欣心自言自语地说着,想转移满脑子的思想,“我跟冷浩风赌气,犯不着饿自己的肚子呀。他大鱼大肉地吃,我却饿得要死,他估计都笑得半死了!”欣心说到这儿有点儿愤慨,“我找东西吃去,气死冷浩风!”
主意打定,她立马利索地从地上起身朝门边奔去。她的手刚拉上门,便感觉不对劲,使劲摇了摇,竟然被从外面锁上了!
“你以为,上锁了,姑奶奶我就出不去了吗?我爬窗去!”欣心对那上锁的大门狠狠地踹了一脚,以泄心头的不满!绕了祠堂一圈,竟然没有发现天窗之类的。看来要出这个祠堂,还只有这个门了。欣心盯着从外面反锁的门,思考着该从何处下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出去。
她灵巧地用头上的发簪,从门缝里伸出去,凭借着感觉,勾着门锁,“嘎吱——”推门声在静寂的夜里,格外的阴森,将欣心吓得心头“评评”地乱跳,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一个黑影,投影到欣心的眼前,是人就不可怕了!
欣心从惊惧中回神,随着门开,漠然地看着冷浩风。
冷浩风与欣心打了个照面,口气清冷地惊讶道:“欣心,赌气要来祠堂反思的是你,怎么才一天就受不了了,准备溜出去吗?”说完,眼光幽深地望着欣心手里的那“作案工具”。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准备溜出去了?”欣心不甘示弱地朝冷浩风回道,面色淡定地将那发簪往头上别去,丝毫没有慌乱。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这次算欣心点儿背,被冷浩风正好逮住了!他想奚落欣心,就让他说去!欣心沉默。
“欣心,看来我高估你了,受不了的话,别赌气,出去吧!”
靠!赌气,被激得在祠堂反思确实是欣心任性造成的,这会儿被冷浩风这样一说,她要真出去了,就没有骨气可言了。可是为了那骨气,跟自己的肚子、身子过不去,值得吗?欣心脑海中微微犹豫了几秒,到底出去还是不出去。
“门,我给你开好了,不用你千方百计地用手段了!”冷浩风说完这话,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欣心一听冷浩风这话,满腔的怒火,再一次冲上头。
“请啊!”
欣心本来跨出去的脚,被冷浩风这么一激,又生生地缩了回来,没好气地道:“冷浩风,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地球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欣心,我给你机会,你确定不出去?”冷浩风的面色有点尴尬。他的本意是将欣心带出祠堂,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结果又一次将她逼到了死胡同。
“我欣心要出这个祠堂,还需要你冷浩风来开门放出去?简直是好笑!”
冷浩风愣了愣,“还真没看出来,你挺有骨气的嘛!”
欣心白了冷浩风一个冷眼,没好气地道:“你屁放完了,就滚吧!”
冷浩风的面色更加阴沉了下来,退步地说:“欣心,让你认个错,真有那么难吗?你就不能服个软吗?”换了口气,他继续说:“你就非要把事情弄僵,才满意是吧?”
冷浩风也不想真将欣心关在这祠堂内,毕竟今天的事是他小题大做!但是他就是想趁机挫挫欣心的锐气,提醒她为人妻的自觉。谁知道,欣心的思维实在太怪异了,宁愿在祠堂反思,也不肯对冷浩风说一字半句的软话,实在是让他纠结抓狂!这会儿,他三番五次地给欣心台阶下,她竟然还那么不识好歹,他也被气得上火了!该死的,就该让她吃点苦头,看她准备犟到什么时候,反正受冷、饿肚子的也不是他。冷浩风想到这儿,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欣心。
“我没错,干吗要认错?而且,我干吗要向你服软,切!”要她对冷浩风服软?下一步,那冷浩风岂不是还要得寸进尺地要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深闺少奶奶?想得美!欣心排斥地撇了撇嘴。本来她是想着溜出去的,但这会儿被冷浩风一搅和,有点儿精疲力竭了,全然没有了出去的欲望。
关吧,关祠堂吧!他虐她的次数越多,三个月后,她才有更多理直气壮的理由休夫!
“冷浩风,如果你认为你错了,也想在祠堂反思的话,请你记得先跟我道歉!”
冷浩风气恼地指着欣心,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冷冷地吐了句:“欣心,你简直无可救药了!”
“既然你不是来反思的,那请你不要来打扰我,给我滚出去!”
“欣心,你好样的!”冷浩风咬牙切齿道。
“我当然是好样的,我跟你们冷家的列祖列宗在一起培养感情呢!你妒忌啊?”
冷浩风气呼呼地拉上门,丢了句:“那你继续培养吧!”
“不送!”欣心朝门外吼着,随之而来的便是锁门声。她听着冷浩风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前渐渐地远去,一会儿,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