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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提示
作者:金曾豪 时间:2020-02-14 04:45 字数:2093 字

大哥成了“人质”。

这个院子现在不再是摄像死角。人们等待着老狼来营救它的儿子。

大哥不再做徒劳的奔突,也不再啃木桩——不行,它的牙还对付不了那样坚硬的东西。

它的活动范围相当有限,就是铁链和木桩规定的圆形领地。笼子里那个“小木屋”被搬进领地,作为它的住处。这使它稍稍感到些宽慰,因为这是它一出生就伴随着它的东西。

严格一点儿说,这算不上是它的领地,因为每一个人都可以走进领地来折腾它。它反感人的接近,尤其不能容忍人的触摸。“狼要站稳在大地上,不让其他动物接触”,这是它一生下来就知道的它们种族的处世信条。

摄制组的人其实并无歹意,只是想逗逗这条神气的狼崽玩玩。人在逗狼崽时会在内心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自豪,觉得自己成了好莱坞某部西部影片里的剽悍角色。

大哥只对其中一个人略有好感——那就是小冯。它不知道这个人偏偏是它们家族的世仇。它记住了小冯的体味,坚持只吃沾有小冯气味的食物。它在岛上就已吃过不少小冯“让”给它的食物了。

小冯给它充足的肉食,还有水。

只要肚子饱着,大哥就会想念它的家。有时,它会叼起食物往外奔——要去大坑给它的家人送吃的。但它没法走出这个圆圈,就叼食物藏到小木屋去,还弄些树叶、纸片什么的把食物盖起来。

真想折腾这条小狼的是那只虎皮猫。这只猫虽然穿着黄地褐条的漂亮外套,看上去像一条微型老虎,却一点儿也没有虎的风度。它阴险、狡诈,老是在盘算损人的勾当。这只世故的老猫很快就弄清楚了这条“小狗”的处境,便一天到晚变着法子来捉弄它。

只要有机会,老猫就会熟练地把属于小狼的食物叼走,当然也不会忘记把水盆弄翻。它不是要吃狼的食物,只是把食物拖到狼恰好够不到的地方,让小狼干着急。它在圈子外头当着小狼的面往食物上撒尿拉屎,然后跳到一堆竹排片上观看小狼因为不愿进食而受到人的责骂和惩罚。

院子里有一堆脚手架上用的竹排片,这是老猫每天进行日光浴的地方。睡足了,它会从那儿居高临下地跳到小木屋顶上,同时撕肝裂胆地惊叫一声,把木屋里的小狼吓一跳。老猫接着哀叫着撤退,制造被欺侮的假象。这些花招,老猫是从人那儿学来的。猫们欣赏人类的这类花招,而狗不欣赏,它们爱学人类另外一些东西。

大哥闷闷不乐。它想家,想荒野的生活。这个院子太可怕了。这么多人都在不断喧哗,制造各种讨厌的响声。有些人还喜欢摆弄一种小盒子,使小盒子也发出嘈杂的声音。许许多多陌生的、和它生活相抵触的声响无休止地冲击着它的感官和神经,使它一直处于紧张和焦躁中,一直提心吊胆地害怕发生什么灾难。

它沮丧、悲哀,趴在小木屋里轻轻地哭泣。这天子夜时分,它听见了父母的呼唤。

先是有一种低沉的、血液般发稠的声音在弥漫,然后就有另一个高亢激越的声音突兀而出。两种声音有时融合,有时裂开,涌动着,起伏着,回旋着,澎湃着……

大哥冲出小木屋,紧张地谛听着。它的血灼烫起来,浑身的毛向四周张开。它听懂了来自父母、来自荒野、来自祖先的倾诉和咏叹。

狼嗥确实是倾诉着的,咏叹着的。被派出侦察的狼有所发现时,或者一条狼陷入险境时,它们就会仰天长嗥发出信息,闻讯的狼便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接应。除了传递信息,狼嗥更多的还是为了排解内心的情绪。长嗥里包含了它们对严酷生存环境中遇到的悲苦、艰辛和不幸的喟叹,描述了它们面对困顿、险恶和未知前途的愤懑、无奈,还有铤而走险的血誓。狼嗥存在个体差别,但基调总是差不多的,那就是苍凉、哀怨和决绝。当狼群被沉重、沮丧的气氛所压抑时,头狼就会仰天长嗥,群狼马上应和,使其成为“大合唱”。所有的成员都在长嗥声中彼此交往,有的还会忘情地跳起“相互兜圈舞”,以化解过分浓烈的情绪。

大哥被深深地感动了。它的喉咙由于剧烈的抽搐而发胀。它尽量挺起小胸膛,昂起小头颅,举起小嘴巴,从身体的最深处逼出了一股气流:“嗥——”

这一声是颤动的,飘忽的,不熟练的,但这确实是一声狼嗥。这是它发出的第一声狼嗥。

这晚的狼嗥必定有许多我们无法破译的东西,因为这个夜晚似乎对大哥很重要。

第二天早晨,小冯发现小狼不再焦躁不宁,但也没有变回到在小岛时的那种天真无邪的状态。小家伙镇定自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太阳升起时,大哥进了小木屋。这一次,它不再缩在角落里了,而是坦然地睡在屋子中央,关注着院子里的情况。

它是在等那只猫。

老猫出现了。它从一间飘着香味的房子里走出来,说明它已用过早餐了。它在走廊里很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又用爪子抹了脸,理了胡子,便踱到了院子的阳光里。它用极快的步伐穿过小狼的领地,顺便弄翻了小狼的水盆,熟练地跳到那堆竹排片上。这儿是它进行日光浴的地方。

院子里流动着轻柔的音乐,这正好为老猫催眠。

老猫睡着了,发出呼呼的鼾声。这个世界对它来说是那样宁静、美妙。它确实是不必操什么心的。

小狼却思谋着对老猫的攻击。

这一堆竹排片底下并排垫着两根毛竹。昨天,小冯抽出一根毛竹来想派什么用途,不料,很滑溜的竹排因为这小小的倾斜而滑下了几片。小冯改变主意,重新把毛竹垫了进去。刚才,大哥试了一下,发现它是能够咬到那截毛竹的。很好!

老猫要吃亏了。

当老猫从蒙眬状态中惊醒时,小狼的牙齿已经有力地切入了它的脖子。它惊恐万状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是一片血色。它想叫喊,可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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