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一家六口在东坡那个洞穴里相聚了几天。
它们终于等到了一个难得的风平浪静的日子。在这种天气,它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大陆上那片连绵不断的山林。
它们决心冒死渡过海峡回到它们真正的家园。事实上,从来到小岛的第一天起,它们就一直在酝酿着这次行动。它们明白,这么小的地方是养不活狼的。
它们已经断粮几天了,但在这个早晨,它们似乎都吃得很饱,精神格外亢奋。
当这个狼的家庭走向大海时,人们才发觉公狼不见了。并未以长嗥和小岛诀别,它们只是在海滩上对这个小岛做了久久的、默默的回望。然后,它们一个咬着一个的尾巴,向大海走去,再也不回头。
为它们送行的只有一只野兔。这只有深灰色点子的野兔坐在东山之巅,一对长耳竖得笔挺。
打头的是母狼,接着是大哥、二白、三丁儿和小拐子。看不见公狼了,但公狼似乎就在这支亡命天涯的队伍里。它们紧张地在水中昂着头,游得很吃力。
到这时,灯塔里的人才明白了狼的用意。人们都把目光投向宋导。
宋导说:“别阻止它们。不会有比这个更精彩的结尾了,这是一个我们想不出的结尾、写不出的高潮戏。”
宋导错了。高潮还在后头。
仿佛接到了秘密情报,那只孤独的鹰突然出现在碧蓝的天空。
鹰在空中盘旋,一圈比一圈低地向海中的浪压下来。每一条狼都听见了鹰翅剪开空气的不祥的啸音。
母狼仰首观察,厉声发出警告。除了母狼之外,其他的狼现在都衔着一条尾巴,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只要一条小狼一张嘴,这个队伍就会折断。狼不善水,特别是年幼的小狼,只有这么同心协力、相互帮助,才有到达彼岸的可能。
鹰非常切近地侦察了猎物,乘着气流又上升了一点儿。它要使自己的冲击更准确更强大。自从它的同伴命丧泥坑,它再也不敢小看这种动物。
鹰调正方向,凌厉俯冲,控住高度,向母狼突然下爪,但它抓了一个空。在鹰爪到达之前的一刹那,母狼突然转身避过了袭击。鹰赶忙上升,在这么高速冲击中是不可能下第二爪的。
母狼把队伍拉直了,又严厉地叫了一声——向前游,不能停!别松口!
鹰的第二次冲击直指母狼身后的大哥。
鹰锋利的爪子把仇恨的灼烫和死亡的冰冷同时插进小狼的肋骨。鹰用力拍击翅膀想把小狼抓离海面。
小狼的身体在水面上被三个方向的力量拉成拱形。
每一条小狼都没有松开嘴。鹰是无论如何不能把五条狼同时提离水面的,但它弯钩似的爪子一时也未能从小狼的肋骨缝中挣脱出来。这样,鹰就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它拼命地拍击着翅膀,拼命地撕扯着小狼……
母狼掉过头来,向鹰迎头喷出一口海水。鹰被腥咸的海水呛得晕头转向,猛觉得翅膀触及了水面——糟糕!
如果鹰再迟一点儿挣脱出爪子,它就有可能重演同伴的悲剧。它终于挣脱出了爪子,大失体统地跌滚了几下才稳住,向天空逃去。空中飘着几片惊慌的羽片。
小狼大哥已经死去,可它的嘴巴依旧没有松开!山林在海的那一边紧张地注视着这条生命之链。这条生命之链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鲜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