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狐狸
作者:金曾豪 时间:2020-02-14 04:45 字数:3280 字

黄毛把贝拉堵在了砖墙的另一边。

贝拉立刻觉得围墙的这一边很不对劲,赶紧想退回去,可退路已被砖块堵死了。

空气里流动着、弥漫着许多许多动物的气味——每一种气味都是陌生的、鲜明的、强烈的!食草动物的腥膻、食肉动物的腥臊混乱地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兜头笼罩下来,使贝拉疑窦丛生,胆战心惊——天哪,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这是动物园。

既无退路,贝拉本能地往高处跑。围墙太高,上不去,贝拉设法上到了一架紫藤长廊的顶上。紫藤长得正繁茂,贝拉确信这儿很隐蔽,下面的人看不到它,才稍稍心安。愤怒和恐惧使贝拉十分疲惫,趴着,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可尾尖上的伤口一阵一阵辣辣地疼。它把尾巴搂在怀里,不断舔着伤口,以减轻灼灼的疼痛。

贝拉很落魄,贝拉很狼狈,贝拉很沮丧。在这种时候,贝拉很想念小主人铃铃——小主人,你去哪儿啦?你怎么就不管我不要我啦?

刚要蒙眬睡去,贝拉又被降落在紫藤上的一群麻雀吵醒了。事实上,这紫藤正是麻雀们到动物园来觅食的“中转站”,它们每天傍晚都要在这里聚一聚,然后分头到动物园各处去找吃的。傍晚时分,动物园的管理员要给笼中的动物喂食,总能为麻雀们提供一点剩饭残羹。

对于麻雀的噪吵,贝拉的第一个反应是厌烦——还让不让人睡啊?第二个反应是兴奋——这是能吃的,快逮住它们!贝拉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很饿。

贝拉慢慢从紫藤里抬起头来,发现麻雀离它并不太远,但还不在“一扑”的距离之内。贝拉尽力模仿着棕色猫在小游园草地上逮麻雀的过程——埋伏,潜行……贝拉动作还是不熟练,一不小心就踩动藤蔓泄露了行踪,麻雀们轰一声惊飞起来,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贝拉只好继续潜伏,可左等右等再等不来麻雀。那些饶舌的小鸟已经把紫藤上的危险通告了它们的伙伴,贝拉的晚餐看来只能另找门路了。

许多动物的气味依然弥漫在空气中,贝拉不敢贸然下到地面,就在紫藤上小心地朝前走。

这是一条由许多棵紫藤爬架形成的弯曲的长廊。

贝拉首先看见的是一对獾。贝拉在山村时看见过家养的猪,误将这一对黑色的獾当成了猪,所以并不害怕。

獾看见了紫藤架上的猫,抬起鼻子呼呼地喷气。注意到这两个家伙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贝拉放心了,竖起尾巴,好让自己显得精神一点。尾巴一竖起,贝拉的自我感觉好多了。

紫藤架到头了。贝拉通过架子旁的一棵树下到了地面上。太饿了,它急需去找点吃的。

没走多远,贝拉迎面看见了几只狐狸。虽然并不认识狐狸,贝拉的神经还是一下子抽紧了——本能告诉它:这些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贝拉回头又逃上了紫藤架,发现狐狸并没有追上来找它的麻烦,一想:对了,这些家伙也是在笼子里呢!贝拉两次被笼子囚过,对笼子是有认识的。

贝拉重又回到地面,走过獾笼,壮着胆子走向狐笼。狐狸们在笼子里一动不动地趴着,紧盯着走过来的猫。贝拉感觉到这些目光的锋利,浑身不自在,尾巴不由自主地倒下了。贝拉好不容易才扼制住了逃跑的念头,强撑着走过了狐笼。

接着走过的笼子里分别囚着刺猬、豪猪、海狸鼠……这么走着,贝拉的尾巴又竖了起来——隔着笼子呢,不怕不怕!

尾巴竖起不久,贝拉迎面见到了一头硕大的黑熊,尾巴立马倒掉,紧紧地夹到了后腿之间。

贝拉不敢再向前走了,转身向一排平房奔去。那些平房是住人的吧?

这些亮着灯的房子是动物园的配料房,管理人员就在这里为动物配制食物。

门开了,一个人走出来,房子里的灯随即熄灭了。那人骑上三轮车,向远处去了。贝拉看见三轮车载着一只铁丝笼子。

贝拉上了屋面,发现这是一处回字形的建筑,房子围着的院子里有许多空篓子什么的,散发着食物的香味。配料房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这里的夜晚静悄悄。

贝拉下到院子里,急急忙忙地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结果只找到了很少一点遗散的食物碎渣,根本不够填饱肚子。四围的房子里散发出食物的香味,可所有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这些香味只会让贝拉更加饥饿难耐。

贝拉失望地回到屋面上,沮丧地趴在屋脊的阴影里,思谋着肚皮的问题。

晚风顺着瓦楞从檐口倒流上来,凉飕飕地钻到贝拉肚皮底下。贝拉团拢身体,用微微的颤抖来减轻寒冷的感觉。尾尖的疼痛已经减轻,但还是一刺一刺地让它不快。

一只狐狸就在这时出现在院子对面的屋面上。

这只大尾巴的野兽并没在笼子里!贝拉紧张起来,若不是狐狸很快下到了院子里,贝拉会马上逃走。狐狸进了院子,贝拉就处在了居高临下的位置,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这只年轻的狐狸逃出囚笼已经一个多月了,对动物园的情况已非常熟悉,到这儿来只是为了找吃的。它熟门熟路地到处搜索着,很快发现今天情况挺糟糕,这儿几乎没什么可吃的,倒是有一个陌生动物的体味使它心生疑惧——刚刚来过这个院子的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它闪身藏到一个暗角,屏息观察着黑暗中的院子。

院子里并无动静。难道不速之客已经离去了?再等等看。它转移到另一个暗角,这个暗角离下水道只有“一跃”的距离。既然院子里没有可吃的,它就只能逮老鼠吃了。

潜伏着的狐凝神注视着下水道口。潜伏着的猫凝神注视着潜伏中的狐。

狐知道下水道里有老鼠,也早弄明白了老鼠的活动规律,但只要院子里的食物能填饱肚子,它并不轻易动用下水道这个“肉食仓库”。

寂静。

下水道口终于出现了一只老鼠的尖尖的脑袋,倏忽又不见了。这是个侦察兵。过了好久,侦察兵才钻出洞来,在院子里到处转悠。

狐没有急于下手。今晚的风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向上扑上屋面去的,狐居上风处,老鼠很难嗅到狐的气味。

侦察兵回到下水道口,把尖嘴插进洞口,叽叽地叫了几声。这是一个报告安全的讯号。几只老鼠从洞口鱼贯而出,出来之后马上四散开来。狐果断出击。

狐咬死一只老鼠之后放在一旁,也不急于追逐另外的老鼠,而是尖嘴贴地,哑哑地吠了几声。这吠声使老鼠们惊骇万分,本能地向洞口奔过来。狐狸就守在洞口呢,干净利落地又咬死了两只老鼠,然后很有风度地让开洞口,放走了其他的老鼠。

狐狸津津有味地吃掉了两只老鼠,然后叼起剩下的一只轻捷地上了屋面,很快消失在屋脊的那一边。

损失惨重的老鼠今晚是不会再出来活动了,就是说,贝拉已不可能在这儿解决肚皮问题了。贝拉决定跟踪狐狸,看看它会把老鼠叼到哪儿去。

这是一只绝顶聪明的狐狸,很快就发觉了后面的“尾巴”。要说潜伏、盯梢还有窥视,狐狸的本领绝对比猫强。这只年轻的狐从小生活在动物园的狐笼中,它的家族,还有那些变着法子作弄笼中动物的游客,把它教导得非常狡诈多谋。一个多月前,它成功地逃出了狐笼,靠的就是它自己的智和勇——

狐笼前长着几棵梧桐树,秋风一起,宽大的叶片就落进了狐笼。这只年轻的公狐目睹了一次管理员进笼清扫落叶的过程,就想出了一个越狱的计策。当笼中再次积累了不少落叶,公狐就把落叶在笼门附近拢成了一堆。早上,管理员用食物把狐狸们引到“夹笼”后开门进去扫落叶,刚打开笼门,门口那堆落叶中突然钻出来一只狐狸,一闪身就蹿出了笼子,不慌不忙地消失在草坪尽头的树林里……这只脱出樊笼的狐并没有离开动物园,在园内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安了家。如今,它生活得很自由,一到夜晚就在园内活动,还不时回到狐笼旁与亲人们隔笼相聚。

这时,这只小公狐就是回狐笼探亲的,叼着的这只老鼠就是探亲的礼物。发觉有人盯梢,小公狐一点也不惊慌,眼珠一转,就生出一条计策来。它原来是径直去狐笼那边的,现在拐上了另一条小道,头也不回地朝前小跑起来。

这条碎石小道相当荒僻,管理员在小道中段布置了一个陷阱。陷阱是专门为它所设,而它今晚却想借用一下那个可笑的陷阱——一个铁丝笼子。

碎石小道在树林里逶迤曲折,对跟踪者是很不利的,比如这时候,小公狐可以潜伏着,等跟踪者走近时发动突然袭击,成功率非常高。小公狐没有这样做,它是想和管理员闹着玩玩。

狐是很少几种有幽默感的动物,只要肚皮饱着,它们常常会耍一点小聪明,闹一点小游戏玩玩。

贝拉跟丢了目标,漫无目的地在树林里乱走。这里有老鼠吗?这里有麻雀吗?

走着走着,贝拉果然看见了可以吃的东西——一只死麻雀!麻雀是被拴在一只铁丝笼子里的,而笼子是敞开着门的……

这就是管理员为出逃的小公狐布下的圈套。

贝拉反感铁丝笼子,很想走开,可笼子里的麻雀太诱人了,使它怎么也迈不开脚步。它反复研究了笼子,最后认定这只大开着门的笼子没什么危险。

贝拉小心地走进笼子,前爪刚触到麻雀,铁丝笼子的门就“啪嗒”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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