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骞一路跑到那条小巷时,月昭没了身影。
四下看去,才在浮水酒楼门口看见她。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周围已经围上许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
而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渐渐的,有人开始嘀咕:
“一个姑娘家家的,没事儿跑来这酒楼待着,我看啊,准是家里男人跑了!”
“你看她那样子像吗?要是我长成这样我家那个他还跑?”
“不过可惜啊,眼珠子不灵活,长得再漂亮那也是白搭!”
“说的是啊,谁愿意娶个什么也干不了的人在家闲着?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就是就是,看她生的那样儿,说不定就是坏事儿做多了报应的。”
“对对对对,长得漂亮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骞听着,眼底渐渐抹上一层寒冰。
大步向那个还无动于衷的身影,一把捞过她的手握紧,强压着心中的怒意看着那几个人:“她是我的人,想活命的,嘴巴最好给我干净点!”
说完拉着月昭离开人群。
那几个人见他一脸寒意,不禁闭了嘴。
月昭听到他的话也不反驳,觉察到他的戾气,再听听周围的声音,也不放开他的手,任凭他握着。
她一直以为他就是那样一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现在看来,这个将军还真是有趣。
他的手很糙,是练武的缘故,连指尖都有茧子,被这样的手握着,手背上有一些细微的痒。
他的掌心很暖,灼得她的心瞬间一跳。
人间传闻,掌心温暖的人善良。
她想,他应该是的。
“那不是顾将军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顾骞,惊讶道。
这样一说,周围立刻炸开了。
“传闻顾将军不近女色,原来也是个荤的!”
“胡说什么呢?怎么着也是将军自己的事儿,轮得着你说话?不过那姑娘,长得还真是……哈哈哈哈”
人群笑笑过后便散了。
顾骞压着情绪走着。
他在气什么呢?
人家认识多年,站在人家住的地方看看怎么了?他有什么立场生气?
他能忍她一时放不下过去,因为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可是他不能容忍别人对她有一丝的轻蔑,一点都不允许!
可那些是老百姓,他能如何?
天大地大,肩上的责任最大。
想到这里,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温度。
她的手很冰,很冷,几乎不存在温度这一说,手掌很软,握着总有一种握着水的感觉,让他存着怒意的心一漾,只想就这么握着。
可是,月昭的感情他太清楚了。
于是,缓缓放开手,感受着指尖的凉意渐渐消失。
“刚刚……”
正开口解释就被她平静的话语打破:
“我知道,顾将军不必介怀。”
“我也是不得已……”不能好好保护她,不能让她免受流言,都是因为这个身份,让他不能动手。
“人间流言从不会间断,又何必管他们的眼光?”
人类最大的病,就是容不下比自己好的人活得比自己舒心,她又何必和这样一群人见识?
见月昭不在意,顾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边过去就到了。”
“这里可是姜姒容的宅子?”月昭闻到空气中的气味。
这味道,她太熟悉了。
姜姒容喜檀木这一点三百年来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知道?”
话一出口他就想笑了。
她来这里的次数恐怕比他吃饭的次数都多,怎么可能对这里没感觉?
“嗯,走吧,去见见他。”月昭不想多谈,淡淡说道。
顾骞闻言点点头,跟在月昭身边向将军府走去。
季全站在大门口等着,见不远处顾骞带着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来。
只见那女子身形窈窕,身着白衣的缘故,将她的脸衬的更加白皙,整个姿态端庄而不失高贵。
一眼,季全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一看就知道是个富贵人家,能教出这么端庄的人儿,想必出身也高贵啊!
将军这下可就懂事了,早知道有这么个姑娘,他早替将军说亲去了。
见他们走近,季全急忙走近,相迎也不忘粗略的看一眼月昭。
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瞧这一身的气质,全淮安城哪家小姐能比得上啊!
“将军,都打点好了,今日的客人可就是这位姑娘了吧?”
这才细细看着月昭。
白皙的皮肤中透着一种病态的殷红,小挺的鼻梁,再一看眼睛,透亮是透亮,可是怎么看起来那么无神呢?
整个人看起来也冷冰冰的。
“季伯,这是……”说到一半住了口。
怎么忘了这茬?这下他怎么说?
月姑娘?太生疏了。月昭?他是这么叫的,可难保这么说她会犯冷意。总不能叫她宫主吧?那麻烦可就大了。
“月昭城。”月昭听出他的难意,接话说道。
季全看着眼前的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尤其是这个叫月昭城的姑娘,太冷了,连笑也不笑的,将军在她面前不是憋屈吗?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连连笑道:“月姑娘啊,来来来,进屋进屋,外边儿站着日头晒着呢!”
说着便让月昭走前面,月昭点了点头便一步一步走去。季全看着那沉稳的身影,转身拦住正想跑上去的顾骞。
“将军,这月姑娘怎么这么冷?话也不应一声。”亏他还以为她家教好呢,长辈说话也不知道应一声。
照这样看来,美是美,可到底也还和那小郡主一样,自视清高。
顾骞看着将要上阶梯的月昭,心下一急便快步跟了上去扶着月昭上台阶,没有理会季全。
季全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姑娘看样子有眼疾啊,关键是将军这样子明摆着这姑娘很重要,将军可不能进一个于将军无用的人进来!
月昭不熟悉将军府,只能由顾骞一路带着。
季全默默跟在身后。
“季伯,别跟着了,去杂役房把宁洛叫来。”
顾骞进了屋,扶月昭坐下后对着站在门外一脸愁容的季全吩咐道。
季全听了,不情不愿的走了。
“杂役房?”
顾骞刚在月昭右侧坐下来就听到她问。
“是,他不愿与人接触,自己去了杂役房,只是每到将军府有行动之前会秘密叫他过来。”
顾骞说着,把一盏镶玉的酒壶揭开。
月昭听着,点了点头。
秘密见他过来?想必顾骞是不想让他被人发现了,这次却答应让他插足她们之间的事。
月昭想着,勾了勾唇。
突然闻到空气中一丝熟悉的甜味,月昭问:“什么味道?”
顾骞见她发问,倒了一杯准备递给她,突然想起昨晚的尴尬,于是放下酒杯故作平静道:“这是梨花酿,你尝尝看。”
说完将酒杯推向月昭的手边。
皇后娘娘说他抓刺客有功,特意赏了她自己酿制的酒。
皇后酿制酒的功夫不一般,除了皇上平日里能尝上一点,其余都是皇后自己藏着。
皇上宠着皇后,自然什么事都依着皇后,只是皇后一下子赏了他一壶梨花酿,皇上听了心里肯定要不舒坦了,指不定什么时候给他使个绊子。
月昭的指尖触碰酒杯时,心下一顿,随即点点头拿起酒杯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
还保留着梨花的淡香和烈酒的醇味,连空气中都是两种味道交合的清香。想来酿制这花酒的人一定是功夫不浅且用了心的。
她在人间甚少碰酒,就是碰上再好的酒她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这酒入口甘醇,回味时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只是比起那人酿制的梨花酒,这个显然差了很多。
这酒,让她想起一个人。
“我在人间多年,只饮一人的花酿。”月昭放下酒杯,微微笑道。
“哦?不知谁有这个本事能得到月昭宫主的青睐呢?”见月昭连上淡淡的笑意,顾骞心情大好,不禁打趣道。
月昭听着他满带打趣的话语,不禁一笑:“我是不知她身份的,偶然在山间闻到这味道,觉得十分清香,于是向那人讨了一口喝,和这味道差不多,但这梨花酿和她的相比,差了许多。”
她见到自己也不觉得奇怪,从地下取出一个封好的陶罐,揭开口,倒了一杯给自己,自那以后,自己常常去她那里。她话不多,很多时候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脸上总带着一丝恬静安然的笑意。
她从来不谈除了酿酒以外的一切事情,所以在自己又一次去找她时,她已经走了,所以自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唯一难忘的,是她的花酿。
“想来也是个隐居山间的,不然不会有这一身的手艺。”
“不会,她的言行举止明显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平常人家不会有她那种恬静。应该是有原因才到山间,只是如今寻不见人影。”她也不愿去寻,因为那人如果想让她知道的话不会一语不留的离开,应该是不想让她找。若不然,凭她的本事,要找她也不是难事。
“照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个人。”
“谁?”
顾骞正准备说时,季全已经站在门外:“将军,人带到了。”
“嗯,你去看看府上可还有其他事。”他们说的事不能让季伯知道,要不然照他的性子,淮安城还不炸天了?
“是,老奴告退。”季全应着,带着一丝不甘退下了。
顾骞这才让宁洛进来。
“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