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睡着了。
在梦里月昭看到了她的父王恭异,恭异在笑着对她说什么,而她怎么也听不清,正跑向他时且深突然出现,一掌震碎了他的元神,然后冷笑着走远。她想叫,想上去杀了且深,可是缘溪不知何时在她身后死死拉住她,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父王倒下,而缘溪则平静的看着这一切。
她挣脱缘溪拼命的跑向父王,可当她跑到他身边时恭异消失了,再看周围,且深不见了,缘溪也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恭异空旷而悠远的声音回响耳畔。
“阿城,不要恨你哥哥……”
她一直看着周围的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找她的父王,她想从且深的手下救他,可他在哪里?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想哭,却没有泪。
只能在心底歇斯底里的哭喊。
“父王!”
突然惊醒,周围还是已经熟悉了的漆黑。
“殿主怎么了?”
单离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月昭闭上眼,忍下一切情绪摇头淡淡道:“没事。”
说罢,躺下想要继续睡,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单离,你可知你师父派人寻的药引是什么?”
“回殿主,是公孙树叶,公孙树只有人间南方才有。”
“公孙树?”
“是。”
月昭听了觉得奇怪,鲛海什么药引不缺,偏偏要跑到人间去寻?
而且这公孙树她闻所未闻,真不知无曰会怎样让她的眼睛恢复。
想到眼睛,月昭突然想起来,倾线是怎么救起自己的?听她的话,不会是偷了天帝的丹药吧?
想了想,月昭摇摇头。
不会,太上老君的炼丹房就是天帝的命,诛仙台被天帝盯得紧,倾线不会有机会去拿的,而且听她的语气,明显是来到月央宫后才知道自己的情况,她不会轻易冒险。
可是,她是怎么救回自己的?
现在……又怎么救缘溪师父呢?
想到缘溪,月昭的情绪开始变得复杂。
那个梦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过往。
那时候父王病重,她没心思再回人间,且深从来不会去看一眼,她气愤,可也无可奈何,究其原因,都是因为父王太过宠她。
她以为且深再恨她,再冷血也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可当她看到那一幕时她就知道,她的心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剩下的……
她已经不想再回忆……
一番回忆袭来,月昭已经全然没了睡意,于是撑着身子起身。
不知怎的,浑身开始酸疼。
单离见她起身,急忙上前将她扶起。
月昭坐起来,问道:“师父情况如何了?”
她实在有些不愿面对缘溪,也不愿面对无曰的欲言又止。
单离闻言,垂下眼帘轻声答道:“无曰长老还在照看着。”
在月昭面前,无论被提及的人是何种身份,都只能按那人的职位来答。
月昭闻言淡淡点头道:“去看看。”
她自然知道单离的意思,无曰还在照看,那就是情况仍旧不好。
单离听闻她要出太息殿,立刻跪在月昭身前急切的说道:“殿主的情况不宜再操劳,有事交给属下就是,还望宫主好生休养!”
月昭闻言,想了片刻平静道:“既然这样,你去请你师父过来。”
单离不解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答道:“可无曰长老在照顾缘溪长老,恐怕……殿主若是有事,属下可以代为转告。”
月昭笑了笑,眼睛扫向单离所在的方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和你师父说,你很好,很有能力。”
单离听着,心中莫名的觉得不安,又看到月昭那无神却依旧透着幽深的眼正定在自己这边,于是立刻避开月昭的眼低头道:“谢殿主夸奖。”
话音刚落,月昭幽深的眸子突然变得凛冽。面色一冷,一字一句道:“你的确很有本事,逆我的意,做我的主,还能代替我做我不宜做的事,出去一阵子,我竟全然不知这鲛海已经是你说了算!”
单离听着,立刻睁大了眼睛磕下头,惶恐道:“属下不敢!”
她是听师父说过,殿主变得阴晴不定,可她没想到她只是一句劝就惹得殿主给她扣下一顶觊觎鲛海大权的帽子!
对着殿主,她已经万般小心了,可现在还是触了殿主的逆鳞。
想到这里,单离大气也不敢出。
即使殿主没有大怒,可她真的怕了。
月昭起身站着,面无表情的从单离身旁走过。
在这鲛海将近一千年,她就算看不见也能毫不费力的走到己闲台。
对于任何忤逆她和有一丝觊觎之心的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只是现在这关头她还不能动手,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手段让她们生不如死!
月昭走后,单离突然瘫软在地,心中盘踞着的恐惧也久久无法散去。
殿主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己闲台中,无曰刚从偏殿出来就见到疾步走来的月昭。
再看,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单离呢?
月昭听见沉重的脚步声,于是停下问道:“师伯,可是师父情况不好?”
其实她也清楚缘溪的情况。
无曰听到她的问,也无心追究单离的责任,只是重重叹息一声,沉声道:“殿主,如今我也不是危言,只是如实相告了。”
月昭听他的语气,心中一顿,道:“师伯有话当说便说。”
无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妹这样想必殿主也知道了,只是师妹元神俱碎,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月昭闻言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缘溪是鲛海一等一的长老,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是不容置喙的,却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这次随时可能殒命,她心里也不见得好过。
这几百年来,说她冷淡也好,无情也罢,至少此时此刻,她是放下过去真正的担忧着缘溪。
说她没有私心是假的。
无曰和缘溪同是岘呈的弟子,只有他们二人,感情自是非比寻常,若是缘溪因她真正出了事,难保无曰心里不膈应。鲛海如今虽算不上四分五裂,可暗地里的斗争不少,若真的少了缘溪和无曰,她只怕很难应付。
无曰把月昭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没看见。
有的话,不用说的太多。
于是垂下手走近月昭道:“我有一个法子能保住师妹,可这法子极其凶险,还需请示殿主。”
月昭想也不想便问道:“如何凶险?”
闻言,无曰动作一顿。
月昭想也不想就问了如何凶险,却并不问救缘溪的法子,他心中有些复杂,但转念一想,月昭身上肩负的责任还有缘溪之前的做法,无曰也就不多想。
于是低声道:“西海有一物,名为菩提,是佛教圣物,若以菩提入血,则可以令人暂时忘记身上的痛楚。另外还需一物,只是这东西怕是无法到手。”
“是何物?”
“是天庭五老亲自种植的龙涎草,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效果,若能拿到这两物,虽不能保证师妹完好恢复,可也一定能保住师妹。”
但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凭着鲛海和四海的渊源,别说拿到西海菩提,就是靠近西海只怕也难。稍有不慎,四海趁此机会发兵鲛海,依鲛海现在的情况来看,硬碰硬是万万不可的。
月昭听着,眉头皱成了结。
她听倾线提起过天界的情况。
所谓五老,就是西方佛老、菩萨、圣僧和罗汉,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和三岛十洲仙翁,北方北极玄灵斗姆元君,中央黄极黄角大仙。
一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她无法接近天界,如今,只能让倾线相助了。
倾线所在的诛仙台靠近南天门,而五老都守在各自的领悟,根本不在天庭,只怕倾线想尽办法也只能接触到南极观音了。
“师伯,龙涎草要几株?”西海菩提的事容她再想想,现在龙涎草才是最重要的。
无曰听她问,沉思片刻道:“如今只能靠龙涎草为师妹续命,只要能续到师父得到消息回来就行。龙涎草一株能延续一百年,恐怕需要四珠,待师父回来,师妹的伤势有转机也说不定。”
“那就请师伯务必照顾好师父,龙涎草和西海菩提我一定拿到。”
虽说她不愿原谅缘溪,可她也不愿缘溪死在她眼前。
“只是这样做,后果……”不可多加猜测啊!
月昭听出无曰的担忧,轻轻道:“师伯放心,我不会让鲛海有难,可也不会对师父的伤坐视不管。”
无曰闻言看了她一眼。
他一直都明白月昭心中的挣扎,毕竟老鲛王的死,缘溪脱不了干系。
可他也自私,宁愿让月昭涉险也不愿让师妹苦苦撑着。
师妹她……撑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无曰狠下心道:“师妹这里我一定会保她无事,只是我撑不了太久,师妹更是等不得,殿主千万谨慎用人,以免耽误事。”
月昭闻言笑了笑:“我用的人绝对会不负我望,尽早寻得龙涎草,西海菩提我也会设法让人取得,师伯放心便是。”
无曰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沉重道:“既然如此,我代师妹谢过殿主!”
听到这话,月昭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风轻云淡的笑道:“师伯与我,原来已经变得如此生分了。”
无曰愣了愣,不再开口。
那件事月昭一直以为他不知道,实际上他都清楚,只是没有出面,若是月昭当初留意身后,就会看到他一样也在袖手旁观。
出了师妹这回事,他想,他和月昭确实开始生分了。
因为他对月昭绝对忠诚的心,在缘溪被送回来那一刻开始动摇。
而月昭,早已不是那个烂漫的月昭城了。
鲛海,终究是变了。
——有话说——
在这一个月里,九月会尽力更新的,只是更新时间不定,但九月一定会尽力不让大家再次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