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金家大少爷的偏执
“也罢,反正我们就都在金家,我们是可以常常见面的,那我便走了。”说着,金家二少爷便被丫鬟带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金香君也被翠翠牵着往回走去。
“二夫人回来了,也便意味着大夫人也就回来了,咱们也不能被发现了,香君,咱们得快些走。”翠 翠说着拉着金香君大步往回走去。
“还有,香君以后还是少于二少爷过密地往来才好,大少爷若是知道了,顶多是心里难受些,但是大夫人若是得知了,定让是不乐意的。”翠翠小心谨慎地提点着,想要让香君早些认清局势。听她淳淳教导,青橙心中动容,遂道:“你尽管放心罢。”说完,往中衣上罩了件今年开春新做碧青色斜襟比甲,穿上花盆鞋,扶着凌蓉,与海常在说笑着往宫街上走。转过半长的夹道,拐进小黄门前,见两个小太监候在阶下。
海常在笑道:“我和苏常在过来给陆嫔娘娘请安,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太监点头哈腰道:“小主来得不巧,陆主子往长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去了,恐怕要巳时才能回宫。”苏青橙暗暗舒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听海常在道:“反正也出了门,天气又好,不如去御花园逛逛,呆在屋里实在闷得慌。”
两人一径往西,穿过宫街,不过百余来步,便见飞檐楼阁隐于花影重叠中,夏风熏暖,鸟鸣细碎啼叫,让人生出慵懒怠倦之意。海常在倚着背阳假石,轻捏着一把髹漆柄五彩丝线绣仕女图素纱团扇,遮住半边脸,眉眼弯弯道:“我听人说,苏常在的画儿不错,不知得闲时能否给我画一幅?”
青橙微微一笑,道:“海常在说笑了,不过是闺阁玩意,并不能登大雅之堂,只是消磨消磨时日罢。”海常在将扇子放在胸前轻轻扑着,笑道:“你也忒谦虚了些,宫里的女子大多不识字,更别提论诗做画,有时皇上说句什么,咱们也听不懂。”顿了顿,一双明艳的眼眸望着青橙,道:“若你不是汉旗包衣,家世摆在前头,准能讨皇上欢心。”两人正说着,忽有内侍疾步击掌而来,又飞驰而去。青橙心头一唬,惶恐道:“圣驾来了,咱们避一避罢。”海常在笑嘻嘻道:“看你怕成这样,撞见皇上,倒像要发愁似的。咱们好歹也有品阶,撞见了就撞见了,无需避让。”如此,反遥遥望去,寻究圣驾踪影。
不多时,果有数十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一架肩舆远远行来,青橙忙低眉垂眼避至树下,屈膝恭候。靴声橐槖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却并未朝这边来,而是拐入旁侧的青石小径,一路往御河那头去了。
青橙直起身,听见海常在叹了口气,道:“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皇上两三回,好不容易撞见一次,还擦身过了。”她睨了青橙一眼,道:“你倒是沉得住气…”那模样好像是青橙害她没见着皇帝似的,气呼呼的径自去了。
回到院子,采悠正在廊下搬弄着盆花,凌蓉想要搭把手,采悠却道:“你别管这些,先去打水给小主洗把脸,换了衣衫。”凌蓉骂咧咧道:“内务府的人也太张狂些,只管扔了花盆来,也不摆好就跑了,次次还让咱们自己来拾掇。”
采悠见她没个忌讳,便轻斥道:“你说话小心些!”凌蓉甩了脸,遂下去打水。
青橙进了里屋,自己换了衣衫,穿上软绸鞋,见景德镇粉彩牡丹纹长颈瓶中的莲花还是昨儿的,便隔着窗问:“今天没去折莲花么?”
采悠手里搬着一盆红艳艳的石榴,挪至墙角下,气喘吁吁道:“皇上忽然摆驾御池,不许旁人靠近,小主若是着急,晚上奴婢再叫人去。”
青橙微一沉吟,道:“晚上我亲自去折罢,赏赏莲花,再顺便摘些莲蓬回来,泡几壶莲子茶喝。”采悠应了一声,问:“小主饿不饿,要不要奴婢先去厨房领晚膳来?”青橙从柜中取出针线盒子,将各色彩线拿在手上比论经纬,随口道:“你若忙完了,便去吧。”一时凌蓉打了温水来,伺候青橙洗过手脸,吃了晚膳,主仆三人便坐在窗下就着光打鞋底绣荷包。
到了掌灯时分,天际流溢着落幕时的几缕彩霞,澄粉紫蓝,如梦如幻。渐渐的,连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隐去,月白悬于飞檐之上,漫天星子莹莹发亮。宫规向来严谨,每日亥时各宫各殿都会下锁,不许宫人走动。青橙亦不想让人知道她去了御花园,行事便极为小心,与采悠往僻静的角门折入,又打点了守门的小太监,方疾步匆匆的往御池去。
青橙心眼儿唬得直跳,下意识的推脱道:“我是钟粹宫的宫女。”她不敢直视男子,微垂着脸,见他竟抬脚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不免惊慌失措,转身就往花荫浓处跑去。她走得很急,汗滞涔涔,却依旧舍不得扔那莲花,捧在胸前亦步亦趋。
弘历跟了两步,吴书来提着羊角宫灯疾步而来,哭丧着脸道:“主子,奴才可找到您了,您身边不跟着人,若有万一,奴才死不足惜。”弘历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吴书来欲言又止,张开的嘴又连忙抿上,只苦戚戚道:“是。”
月光底下似有什么熠熠生辉,弘历往地上指了指,道:“捡来瞧瞧。”吴书来忙俯腰拾起,举起灯笼,放在掌心呈与皇帝看。却是一只女子用的耳坠,吴书来见皇帝看得出神,也不知是何缘故,更不敢妄动。半响,才听皇帝道:“去寻出这耳坠的主人来。”
吴书来道:“三宫六院,御花园又是人人都能来的,倒不好…”话犹未完,只听皇帝道:“去钟粹宫寻。”吴书来还想再问,见皇帝已大步前去,知道自己若要再说,非讨一顿骂不可,遂只得嘘声跟上。
采悠抱着大束莲花急匆匆回院子,至角门,问相熟的小太监海寿,道:“可瞧见苏小主回来?”海寿要守夜,正坐在石墩上喝茶末子提神,笑眯眯道:“你们主仆怎么都像见了鬼似的,慌里慌张。”采悠闻之,松了口气,顾不得和人寒暄,直往屋里去。
入了里屋,见青橙已换了衣衫,绾着圆髻,盘腿坐在炕上,采悠屈了屈膝,道:“小主怎么不等一等奴婢就回来了,可把人吓死!”青橙神情恍惚道:“哦,在那里撞见一个男人,暗沉沉的看不清楚,也不知是太监还是侍卫,怕被人瞧见说不清楚,就自己回来了。”
采悠道:“奴婢丢了一枚耳坠,正要去御池边寻。”
吴书来心下了然,笑意更深了,越发恭谨道:“姑娘可否将耳坠拿与我瞧一瞧?”采悠并不晓得吴书来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但见他穿蟒袍戴红帽,旁侧的太监又是毕恭毕敬,想来不是等闲之辈,忙去下人房里取了另一只耳坠来。
凌蓉以为是采悠惹了什么祸端,遂进屋禀明青橙。青橙扶着凌蓉款款行至角门,扬声问:“怎么回事?”采悠屈了屈膝道:“小主,掌事公公问我几句话。”
吴书来打了个千秋,笑道:“小主万福,奴才是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吴书来。打今儿起,采悠姑娘就去乾清宫当差了,内务府会另遣人过来伺候苏小主。”采悠一听,很是诧异,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得了机缘,会调到御前伺候。
青橙颇觉意外,但既是乾清宫要人,她也没得法子,只得点点头道:“劳烦公公多为采悠操几分心。”吴书来半客气半真心道:“那是自然,小主放心罢。”
采悠本就没得多少值钱物件,卷了铺盖,给青橙磕了头,就随着乾清宫的领路太监去了。小院里的宫人听闻,皆是倾羡万分,又传采悠去御池偶遇了皇上,得了圣恩,才被领去乾清宫当差。凌蓉将传闻一桩一桩的讲与青橙听,青橙立在窗前案几旁,提笔临摹莲花,心中虽略略疑惑,到底一晃而过,并未计较。
弘历散了朝,往养心殿换下龙袍,盘膝歪在炕上批阅奏折。采悠捧着茶,随着景桃入殿中伺候,周围虽立着数名宫人,却一丝声响也无,越发令她心惊胆颤。两人请了双安,见弘历伸手,景桃使了个眼色,采悠忙将茶盏递至皇帝手旁,轻声道:“皇上请喝茶。”弘历头也未抬,像是没听见似的,随手将茶盏搁在炕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