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金香君的意外
“香君,你年纪尚小,诸多事情尚且还不明白,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是真的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长长久久圆圆满满的。莫不要像我。”浣月夫人说着,将目光望向了远方。。
“夫人和大老爷不就是长长久久,圆圆满满嘛?”金香君觉得很疑惑,要说到金家的三夫人,连外人都知道金家的大老爷是对她有求必应的,恨不能摘星星捧月亮送到她面前的,怎么现在浣月夫人却生出这样的感慨来了。
“到了我这样的境遇。圆满不圆满倒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也没得选择,要说后悔吧,倒真不会,若是回到几年之前,再要做出选择,我只怕还是会选这样一条路,终究还是要辜负了别人,也罢,这样情债,今生是没法还了,只能等来世,孟婆的汤不喝了,留着念想去下辈子还债吧。”浣月夫人说的好像十分伤感,根本没有刚才面对那名年轻男子时的决绝。
“情债什么的香君听不懂,香君只知道,也只看得到,金家大老爷待浣月夫人可是极好的,浣月夫人想必也是十分感动的吧,香君觉得,浣月夫人和金家大老爷也是一种圆满啊。”香君这样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你这小女娃,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领悟,也算是一语道破吧。”香君的一番话倒是把浣月夫人给逗笑了。
两人便开始了你追我赶的嬉闹了。
因为有着大老爷的保护,浣月夫人的帮助,香君倒是很快便适应了金家的生活,但是心中也还是时刻记挂着远方的哥哥和娘亲,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一个身份叫做吴素元。
一晃便五年过去了,香君也长到了十岁,日子倒也过的不痛不痒,金鼎轩已是十五岁的年纪,离成家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而金香君长到十岁之后,许多事情便更加明白了,再加上浣月夫人和大夫人的悉心调教,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早熟得多。
金香君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像五岁的时候那样意气用事,随时想着逃离出去,毕竟金家对自己的恩德今生恐怕是无以为报了吧,这样贸然逃离,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自己的往后日子也会在愧疚之中度过的。
因此,金香君想了很多折中的法子,自己但凡有机会出去,便一定会借机打听自己的娘亲和哥哥。这样一旦寻到了他们,等到自己和金家的大少爷成了亲,自己在金家也有了一定的地位,便也能好生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幸运的话,可能还可以回到往日阖门的吴府。
三月也变天,晨早明明还十分明朗的天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天灰蒙蒙,稍后竟悄悄地就下起了细雨,朦朦胧胧的绵雨渐渐地滴落,不消片刻便越发细密了。
“下雨了?”有些疑惑,适才分明还是好好的天。她仰头看着天,细密的雨打在她脸上滞留片刻又缓缓滑落,凉丝丝的让人发冷。
这雨来得意外,淅淅沥沥,这一下不知打散了多少行人的情致。
自然包括她。
雨中踯躅不前无处可依,白衣萦绕烟尘恰似纤尘不染。细眉微蹙,该如何是好?怪她出来时随意也就忘了捎上伞,心里暗暗思忖,嗬,她若慌忙再回去怕也免不了一身狼狈惹人笑话,加上自己偷偷出来未告知旁人,若此刻贸然回去岂不当即被人‘缉拿’?罢了罢了,倒不如借檐躲躲雨,只等雨停下了再回去也不晚,正巧瞧见烟雨朦胧处恰似有人家,提起素白裙摆,她狼狈地跑去。
素白脱俗衣袂飘飘,雨帘中步履。
止步废堂前,她捻手捻脚悄悄躲进凋敝瓦疏的屋檐下,绣花鞋上已沾满了泥泞,但她丝毫不在意,为着找到避雨的好去处此番实在不必计较。雨水濡湿的的发丝缠绕颈脖,娇美面容似花娇,恰好唇角弯弯,好似雨中花。雨越发稠密,水眸柔和起来,望着绵绵雨帘,前方如烟弥漫笼罩一般,朦胧不清。
一瞬,她的世界就在那片朦胧不清的烟雨里,留恋忘返。
有佳人兮,雨中翘望心不归。
“咳咳……”废屋里头,传来一声突兀的隐忍苦痛的咳喘声生生打断了她思绪,猛然她心下暗吃一惊,莫是这屋的主人家?可随即她便否决了自己猜测,陋室凋敝残破不堪,断不能使人长居。
可是有什么人?
或是好奇又或是不安,难得她壮进门一看,她才收住了脚步,怔怔站住而忘乎所有,只她顺着昏暗的光线,那阴冷的角落里分明巍然坐靠着一名身干健硕的男子,身上黑袍丝口破裂,只那发束披乱垂下,明朗俊阔的脸上苍白得可怕,看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线,便知是隐忍着极大的苦痛。
一刻,她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负伤侠客。
察觉有人靠近,他立即肃起脸色,顺势握紧手中血迹殷红的利剑,面上是堪忧性命的警惕和极度危险的讯息,“谁!”
这一幕赫然眼前,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有惊也有怕,只是怔住在他面前,屏住呼吸,断不敢妄然出口。
一时间,周遭安静得诡异非常,他与她两两相对,不言不语,中间横着三月里凉透彻的空气,宛转流动。
阴雨绵绵的三月里的尾巴,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遇上了他。
朦胧渺远的烟雨,无声无息悄然为她铺了红妆千里。
寺中香烟袅袅云绕,悠扬飘远,佛前软榻上老朽突然停住敲打木鱼,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去窗外绵绵不断的细雨,听见雨声落在石阶上,打在庭前梧桐新叶上,直至落入土里,以此循循不休。
良久,老朽才讷讷转身,继续诚心敲打着木鱼,喃喃自语。
“老衲,愿为雨中人卜一卦。”着胆子抬步,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残瓦上积攒的雨滴一频一频落下,轻轻打湿她长发。喜庆丝竹声吹起,城中喧闹的炮仗长天不绝,炮竹声声响红,十里一地红毯。
声势浩荡的迎亲仪仗队在长街洋洋而过,如此盛大的迎亲阵势,在乐陵,堪比选妃进宫的仪仗阵式,被侍卫拦住的翘首惹得相望的人群议论纷纷。
“嗞——这阵仗可比前几年进宫选秀还声势浩大。”人群中有人不禁感叹。
“可不是吗?是那位中城北角,势可冲天的策王正娶王妃,不想想那策王左不过二十四五,早年带兵领将平定南疆叛乱,得胜而归,势权可见一斑。”
“这事儿说也突然,一向拒谈婚嫁之事的策王,怎得突然娶亲了?”一人也来凑奇。
“这倒也不稀奇,王侯国戚娶嫁不都是御诏赐婚,顺承皇恩吗?不过,这般的浩大仗势,不知要娶的是哪家千金?”一人探出头,望向帘子红锦带摇摇而过的大红花轿,想要一睹轿中女子芳容。
“嘿,就是那当朝左相,沈家正出嫡女沈若沫!才学容貌双全,堪称京城第一,这才子佳人,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啊!”
……
耳边喜乐不绝,想来,这嘈杂的人声必也是一番热闹喜庆。艳红的红盖头掩住此时女子的姿容,双手交叠在腿上,静坐轿中软榻,几分柔情,几分端庄。
轿内窄窄四方的空间里,却装不下她此时的心。
花轿在乐陵的长街无限风光行走,头上贵重的鳯栾金钗随着轿子一摇一晃,不得已地摇晃,就如自己,身不由己。
金家有女初长成,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了。
若说金香君小的时候,对金家的二夫人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的话,等到金香君长到这个年岁的时候,确实是不简单了,简直就是金家二夫人心中的一根刺,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那小女娃越发出落的娇俏精致不说,连说话办事的模样都是精明利落的很,可以想象,到了将来金家如果有她来当那个少夫人的话,那个金香君又是大夫人那头的人,自己和金鼎辕指不定还有什么苦日子过呢。
“那个金香君万万不能再让她留在金家了。”金家的二夫人已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了许久。
今日看到了大老爷在大殿之上对金香君的夸赞,心里就更是一团火。
金家现在的局势明显就是倒向了大夫人那一头的,她金家二夫人怎么说也是风月场所混迹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呢,那个大夫人不就是在下一盘利用孙子来维系自己地位的大棋嘛?!想要让金香君和自己的儿子速速完婚,然后再赶紧地上下金家的嫡长孙,这样倒真是坐稳了金家大夫人的位置。
倒真是可怜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了,整天阴沉着一张脸,还没法走路,抛开私心不说,真是可怜了香君这样乖巧玲珑的正常姑娘,居然后半生就要用来伺候这样一个残废。
倒真是让那个金鼎轩啊捡了一个大便宜。要说,才貌,才情修养,做人办事的能力。自己的儿子金鼎辕,哪样不比那个大房生的残废强,老爷倒也真是偏心,倒真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总觉得亏欠了那母子俩,处处都先想着他们的利益,金鼎辕不也是他金家大老爷的亲生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