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师傅撂下几句话,直接就拉着小赵,匆匆的走了。
那块牌子是用厚重的铁块浇筑,立在地上,我和二娃费了半天力,艰难的把这牌子挪开,果然看见下方隐约有一个洞,表面胡乱盖着一些木板,碎石,树枝等物。
刚一接近这个洞口,就感到吹出来一股阴风,我和二娃都忍不住冷的直打抖。
我正绕着洞子边上仔细察看,心想这个地方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奇妙的机关,二娃已经找来一块大石头,直接就往洞里面扔了过去。
“去他娘的!研究个毛!如果下面真的有鬼的话,等你研究明白,晓晓恐怕也早就被那些鬼吃了!”
二娃大声对我吼道,“这个时候就得硬来,跟鬼打交道,就要毛躁点才好!”
轰的一声,洞子表面的覆盖物全都被砸开,下面露出一个大洞。
跟着我们脚边的地皮都在往下陷落,我和二娃没有任何防备,惊叫了一声,如同滚葫芦般滚进了洞里面。
洞里全都是烂乎乎的泥,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我和二娃打了个趔趄,差点就栽倒在泥泞里拔不出来了,赶紧连滚带爬从泥里站起来,烂泥带着河水的腥味儿,还有一股熏人的臭气,既像是下水道,又像是堆积如山的垃圾场,总之是让人闻了感觉恶心之极。
我们四处张望着,这个塌出来的大洞其实不深,但周围到处都是软烂的泥巴,也没个借力的地方,我们张望着四处乱看,打算想办法。
上头透下来一点光亮,借着这点光亮,我和二娃扭头朝后面望去的时候,一眼看见了这个洞的一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洞。
光不太亮,洞口黑乎乎的,也瞧不出里头有什么,看到这个洞,我和二娃顿时一阵激动兴奋,还好经过双碑地下历险过后,我们不管到哪里,身上都会随时带着一些防身和应急的装备,赶忙就从身上取出一支应急火把点燃,这种火把是我们专门从国外订制的,里面藏着高度浓缩的腐油,即使是不小心落入了水中,也不会被打湿。
火把光一照射,光亮就透过洞口,直射了进去,这令我心里一阵发毛,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双碑的地下......
洞很深,洞口后头,好像是一条笔直的通道。
我和二娃一边往前行进,一边细心查看周围环境,过了一阵,我心里越来越奇怪,感觉到这个洞很规整,竟仿佛是人工开凿的一样。因为如果是地面坍塌意外形成的洞,不可能这么大,也不可能这么工整。
“人挖出来的洞?”
我把这个猜测小声告诉了二娃,二娃心里吃了一惊。
我们实在是没有想到新桥安乐堂的地下头,会有这么一条隐秘的地洞。地洞长的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地洞到底通到哪儿。
难道,这里就是传说中专门供鬼居住的鬼厅?
我和二娃一点都不怕,反而越来越兴奋了,重庆这座城市,在红色年代曾是赫赫有名的红都,因为抗战的关系,地下到处都修的有地洞,防空洞,坑坑洼洼的连起来几乎可以把重庆城走上一圈。
这些地洞平时是绝对没什么人有兴趣来“旅游”的,所以说如果里面住着什么古怪的东西,是最正常不过。
我们拿着火把就直接进了洞口之后的通道,通道很直,约莫有一丈宽,通道里的地面是用土铺垫以后夯实的,走的很顺。
原本,我们心想着挖一条这样的地道很费力气,所以地道不可能太长,很快就能走到头儿,但走了好几十米,还是望不到尽头。
地道很黑,除了手里的火把,再没有一点光亮,而且里面静的有点瘆人
我和二娃心里免不得怦怦乱跳,不过地道越深,越是勾动着我们的好奇,我们想看看,这条地道,究竟是通到什么地方去的。
带着这个念头,我和二娃一咬牙就继续朝前走,又是十多米过去,地洞依旧无边无际,这一下就让我犯倔了。
不过此时我可以确定的是,这条地道应该就是抗战时期重庆修建的地下防空洞,只不过一头刚好通向安乐堂的地下,另一头却是不知道通向哪里。
“日哟,装神弄鬼的......”二娃气得咕哝了一句,卷卷袖子,已经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一边给自己壮胆说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深,还是我走的快……”
我们闷着头一路走下去,不知不觉间,我估摸着走了差不多有二三百米了,这条地道的深度超乎我的预料,而且走到这里,心里真的是没底了。
地道深在地下,常年不见太阳,周围又阴又冷,隐约有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阴气,湿气,潮气,晦气......
就在我和二娃犹豫着是继续走,还是暂时返回的时候,从地道的前面,骤然间传来一阵很模糊的呜哩哇啦的声响。
地洞针落可闻,即便再模糊的声响,也足以引起我们的注意。听到这声响之后,我们立即分辨出来,这好像是在吹唢呐的声音。
在重庆乡下这边,无论是喜事还是丧事,都要请个响器班子来吹吹打打,都是川剧常用的那几套乐器,什么唢呐,锣鼓,铜铙......
因此也有人说重庆人生来就喜欢个热闹,就是人死了也是如此。小孩儿最喜欢凑热闹,我记得我小时候在乡下,只要一碰到有响器班子,我就跑老远过去听,从头听到尾。这时候,听着着通道深处传来的那阵不甚清晰的响器声,我觉得,这是送亲时的曲调,欢快喜庆。
这幽深的地道里面,难道有一堆人正在送亲办喜事?我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竖着耳朵分辨,响器声连绵不断,越听越像。
阴婚?鬼娶妻?我和二娃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感到有点发毛,我们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想看看,这阵欢快喜庆的响器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往前走,那阵响器声就越大,这一次,又走了大概十多米远,笔直的通道猛然转了个弯儿,绕过这个弯儿,虽然还是黑灯瞎火的,但是连绵不断的响器声戛然而止,通道一下子死一般的寂静。
火把光不算特别亮,但此时此刻,已经足够把眼前的情景映照出来。通道转弯之后,可能终于到头了,我看见前面两三丈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
居然是十几个小孩,个个都是半大的小子,看年纪不过约莫十岁左右,各自拿着手里的唢呐,喇叭,锣鼓,铜铙,整齐的站在两边,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心里骇了一跳,差点就跳起来,这些小孩脸上全都涂着一层很厚的脂粉,将他们的脸蛋渲染成一股触目惊心的白,两只眼圈却又故意给涂成鲜红,个个脸上都是一副木然没有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恐怖片里那些鬼小孩,鬼娃一般恐怖。
响器班子后面,另外还有几个小孩,手里专门捧着食盒,捧脂粉香盒,捧花缎绸子,鲜艳好看的新衣裳。
放眼一看,和我想的差不多,这的确是一支送亲,迎亲的队伍,只不过这支队伍的成员全是小孩,看样子就连新郎新娘也都是小孩。
人群最前面,站着一个又低又瘦的小男孩,明明他长着一张稚嫩的童脸,眼神里却透出无尽的沧桑,有一种经历世事的眼光在闪动。
“车幺妹儿呐......”
小男孩突然竖起嗓子,喊出一句词,他的声音清冷而尖利,的确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看起来他是这送亲队伍里的主事,此刻正在主持迎亲。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
周围的小孩们接着唱出下一句词,应和着领头的小男孩。随即边上有小孩扭动身子,跳着川渝地区特有的秧歌。
“娶媳妇儿呐......”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
“好日子呐......”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
“上灶台呐......”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
随着喜庆的唱词一句一句的接下去,迎亲仪式也在隆重的举行着。
像这种形式的送亲队伍,现在在城市里基本上是看不到了,那都是旧中国时婚娶的习俗,如今只有在偏远的乡下还能看到。
如果在平时,遇见这样的队伍,我肯定得追着看很久。可是望着眼前这个脸白的像死人一样的小男孩主事,周围一圈像鬼娃的迎亲队伍,我的牙根子就忍不住发痒,只觉得这支送亲队伍,鬼气森森。
“浩......浩子,他们是不是在结鬼婚?”二娃拉着我的手,直直的盯着我看了两眼,开嗓子问我。他的声音很难听,好像嗓子眼里堵了一团被水打湿的毛巾,每一个词语都经过了水的吸收和稀释,听起来分外的有气无力。
正在这时候,那个满脸煞白,领头的小男孩扭头望着我和二娃,嘻嘻一笑,唱道:
“客人们呐......”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
“听招待呐......”
“里呀里呀里呀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