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娃被众人控制起来,这些人又找出绳索,将我们紧紧捆住,扔到一旁。
最近发生这一连串闹鬼的事,全都和鲁迅像脱不了干系,有人觉得它犯了邪,随即他们打算连夜把鲁迅像移开。
数十个人,手里拿棒子的拿棒子,拿铁锹的拿铁锹,拿绳索的拿绳索,一起将鲁迅像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机器也开动起来,就准备往边上拉。
“喀喇,喀喇......”
一阵令人心酸的声音发出,就在这时,鲁迅像的眼睛又动了。
格!格!格!格!
枯朽的声音从石像眼窝里传出,那声音枯燥干涩,仿佛在时间废墟中掩埋千年的木门,历经沧桑,被过客无意中推开,缓缓转动。
声音听着令人心酸,随之鲁迅像的眼睛缓缓的转动了几圈,每个人的眼睛接触到冰冷的目光,莫名其妙的都觉得眼胀发酸,心底里生出一阵寒意......
有几个人还不怕死,大起胆子想要去动鲁迅像,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仿佛是被冻住了一样。
大半夜的,那种场景看着实在是有点吓人。
“鬼啊!”
不知道是谁率先大喊了一句,人们吓得四散逃窜,连工具也顾不上捡了,杂乱的扔了一地。
好在逃跑的人虽然慌乱,还没忘抓着我和二娃一路逃掉。
当晚,我和二娃就被扔进派出所呆了一晚,经过调查,确定我们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又把我们放了出来。
至于我们所说的那个神秘的地洞,警察找人去看了,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说是一个普通的下水道而已。
原本新桥安乐堂跟实验小学就挨的很近,只隔了两条马路,这个下水道刚好将两者连通,别的却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我和二娃听了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说出那个地洞真的闹鬼的事实。晓晓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我们两个真是心丧若死,像两具傀儡,有气无力的回到家,倒头就睡。
谁知刚一睡下,我又做噩梦了......
梦中,在殡仪馆那个叫小芳的卖汤女人又来了,她穿着晓晓那件红衫子,缓缓走到我面前,只不过此刻那红衫子上沾满了灰黑的烂泥污垢,显得污浊不堪。
她的手里还是捏着那个灰扑扑的土瓷碗,轻轻举到我的面前,里面荡漾着一层血红色的液体。
“相公,喝汤,你喝汤不?”
小芳咧嘴,对着我痴痴而笑,“只要喝了这汤,就能忘了世间一切烦恼和不开心的事,相公,你说好不好呀?刚才我去那个地洞里,卖了好多汤,还有一群迎亲的人,请我吃了碗喜酒呢。”
小芳一双乌黑的手打着哆嗦,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沾满鲜血的荷包,递到我面前:“相公,你看,我卖得了好多的钱,相公,你高兴吗?”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空洞绝望的神色,眼仁上洒满一层细碎的白色斑点,就像是有人把蜡烛捏碎了,洒上去一般。
我在梦里觉得惊恐极了,拼命想要挣扎摆脱,谁知我却像是被人死死的压住,根本就动不了分毫。
小芳的脸在我眼前变幻不定,一会儿变成晓晓的样子,哭着求我带她回来,说她不想卖汤,一会儿又变成了地洞里那个小女孩的样子。
小女孩脸色惨白,眼角滴着血,哭着对我说道:“叔叔,你骗人,你不讲信用,你不是答应我,要帮我们报仇的呀?我们全都是被老校长逼死的,叔叔,你要给我们报仇......”
小女孩哭泣着哀求我,伸出两只剩下一截白骨的小手,在我身上不停摇晃着:“叔叔,说话要算数,你快起来呀,帮我们报仇呀.......”
我心里猛然一惊,大喊一声,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来,整张床也被我的汗水湿透完了。
大口喘着气,回想噩梦里的情节,时候急忙把二娃喊醒,我俩一起往殡仪馆赶去。
到了新桥安乐堂,小赵迎出来,他皱着眉头,一脸愁苦的样子。
小赵告诉我们,自从老校长诈尸后,家属和馆里紧急商量,决定马上就地火化,谁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老校长的尸体被送入熔炉中,火却怎么都点不着,一连换了好几个熔炉,都是如此。诡异的是,一旦换成别的尸体,熔炉却又顺利的点火。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说老校长恐怕是生前暗地里做什么坏事了,现在被神明惩罚,让他死了也得不到安宁。
馆里和家属商量,既然火葬无法举行,要不干脆土葬算了,利用馆里还闲置的丧葬用地,先把尸体葬了再说。
家属们趁机一阵哭闹,把这笔帐全都算在安乐堂身上,说都怪馆里闹鬼,连带着老校长死后也无法安生,最后馆里答应赔偿一大笔钱才算作罢。
谁知馆里的工作人员一旦要上前去挪老校长的尸体,立刻便会像中邪一样,全身冰冷,根本就无法动弹分毫。
老校长的尸体直挺挺的保持坐立的姿势,两只爆裂的眼球中,不断挤出来鲜艳的黄色液体,又浓又粘,就粘在眼窝边上不停蠕动,就连眼球表面密布的那些血管和神经脉络,也全都是清一色的黄色。
老校长的样子实在是太恶心了,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呕吐,没有人敢再接近他。
就连他自己的亲属子女们,此前在馆里为他哭的死去活来,眼里永远都有泪水挤出,此刻也全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上前。
亲属子女们还破口大骂馆里的工作人员,声称要求提高赔偿金额。
殡仪馆大厅正中的那块牌子,上面铭刻了几行字:
“告别,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生命最美的绽放。
亦生命最宝贵的传承。
一场追忆,一曲华彩,一生记忆......”
这块牌子是金属做的,原本闪闪发光,此刻却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腐朽破败,到处沾满乌黑的斑点,无论保洁员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
整个殡仪馆里的工作陷入停摆的状态,大厅里飘散出一股浓重的尸气和腥气,接连有好些人都被吓趴在地上。
小赵结结巴巴的将这些给我和二娃说了,这时候余师傅也迎了过来,他嘴里叼着一只烟,不停大口吸着,烟头处冒出一蓬火亮的光点。
只两三分钟的时间,烟就要抽完了,余师傅赶紧又摸出一只香烟续上,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而慌乱。
“我师傅本来不抽烟的,馆里出了这事后,他就烟不离口,说嘴里随时喷出火气,能辟邪。”
小赵冲我和二娃悄声说道,“我师傅已经连着抽了一天的烟,嘴巴都起泡了,却没有一刻停下,就连休息打盹的时候,嘴里都叼着烟。”
余师傅看了看我和二娃,没神的说道:“造孽,造孽呀!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让这死人住的地方也开始闹鬼了呀......”
此时我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猜测老校长并不像表面说的那样德高望重。
相反,他私底下干了不少龌龊事,以至于将实验小学的女孩子都逼死了好几个,如今这些小女孩全都变成恶鬼,找他索命来了,要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偌大的大厅此刻只剩下我,二娃,小赵和小赵的师傅余师傅四个人,再外加实验小学老校长的尸体。
大厅的顶板很高,看起来很空旷,此刻四周的灯光都显得十分昏暗清冷,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腥气和臭气,渐渐的都快要凝结成湿湿的雾气了。
这些雾气缓慢的流动,好像将周围的灯光全都打湿了一样,透着难言的沉闷的感觉。
我凑近那块发黑的金属牌子细看,只见上面沾满了很多灰黑色的碎屑,凭我的感觉应该是尸粉。
尸粉牢牢的沾在金属牌子上面,仿佛带着极强的怨念,久久不肯散去,那些腥气和臭气正是尸粉发出来的。
就连余师傅这个老手送殡师,都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二娃跟在我身后,他在我腰上轻轻的摸了一下,我回头说着:“别摸我,我怕痒!”
“谁摸你了?”
二娃奇怪的看着我,嘴里嘟哝了一句。
然后,我们两个睁大眼睛,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恐惧之色......
“不能抽烟,不要到处乱走,不要随便喊人的名字,如果听见有人喊你的名字也不要急着回答,看见有空椅子不要去坐,看见有镜子不要去照,不要进停尸房和化妆间,如果看见有人在前面走路没声音不要去管他......”
我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些殡仪馆里的禁忌,感觉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刚才不是二娃摸我,那是谁摸我?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令我觉得越来越难受,我连忙对二娃使了个眼色,说道:“走吧,没什么奇怪的,我们先出去歇会,等会儿再进来。”
同时我们拼命对小赵和余师傅挤眼,示意快走。我们几个人就悄悄的踮起脚尖,准备退出殡仪馆。
猛然,我头皮又是一麻,有人又在摸我的腰了!
“幻觉,幻觉,不存在,不存在......”
我不敢去看自己的腰,也不敢用手去摸,只是拼命的在心里不停念叨,想要用这样的想法来麻醉自己。
我加快脚步往外退,摸我腰的手却将我紧紧拉住了,这回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吓得我不敢再乱动。
“叔叔,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们报仇,揭穿校长的真面目吗?叔叔,你怎么不理我了?”
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传入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