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黑色的保时捷依旧扎眼。
助理把后门打开，看着秦安然上去，才离开。
“顾青谦，我——”
她一边儿拉着助理的衣服遮住自己，一边儿颤微的想要解释，记得以前只是衣服低了一些，就被林绍平钻心的讽刺。
“怎么，”
顾青谦开口。
他嘴唇珉的很紧，眸子泛着一丝冷光：“你觉得自己是军校毕业的？”
“我——”
“一个姑娘家的，自己逛红灯区街道，秦安然，你可真厉害。”
“红灯区？”
秦安然有些吃惊：“我，我不知道——”
“你都知道什么？”
顾青谦透过后视镜看了秦安然一眼，发动了车子：“我让你谈工作，你是去谈什么的？”
“如果我晚来一步怎么办？”
“好，就算是你没事，被记着拍去又怎么办？”
“你知道现在多少眼睛盯着吗？”
一同教训，秦安然哑口无言，只是咬紧嘴唇，样子显得有些可怜。
“算了。”
顾青谦冷冷开口，把空调温度调高。
“你没受伤吧。”
秦安然猛然抬头，竟然鼻子有些发酸，她摇了摇头，把鼻子埋在衣服里。
“那就好。”
男人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明明天气入秋，风有些凉爽，秦安然还是觉得有一股暖流，渐渐化在心头。
……
顾青谦真的生气了。
接下来的两天，男人几次看见她都把她当成空气，偶尔说一句话，舌头还毒的要命，其实想想也没有道理，她虽然这件事做的不对，但是好歹也没给顾家蒙羞。
她有一次小心翼翼的提醒顾青谦，但是顾青谦却猛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冷冰冰道：
“这不是顾家的事！”
从那以后她就不敢再多嘴了，只好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
没想到工作更难对付，林绍平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一个善茬，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接二连三的刁难却弄得她忙出一身汗。
再加上晚上顾青谦的态度，她更是没有办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新来这个人，据说是顾总的情人，果然是不要脸上位，工作能力这么差……”
“是啊，就她这个样子也配。”
终于。
公司女士们饭后嚼舌根的话题多了她，几次去食堂打饭秦安然脸色极差，别说是朋友了，正眼瞧她的人都没了。
“这是什么。”
午后，顾青谦看着桌子上的辞职报告，脸色和乌鸦一样黑。
“辞职报告。”
秦安然有些小声的开口：“但是你放心，这次的任务做完，我才解约，不会影响到你。”
男人一时间气的话都有些将不利索。
想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声冷笑。
“听你这个语气，没了你，我们集团连能做这个任务的人都没有了？”
“……”
一丝尴尬，秦安然顿时觉得有些羞闹。
“那就麻烦你签字了。”
她挺直了脊梁，“我离开了你，照样也能做成，你用不着这么折腾我。”
顾青谦不说话，只是点了根烟，眼睛眯起来看着她，气氛顿时下降了十度，许久，他才从薄唇中吐出一行字。
“你对着我倒是挺硬气的。”
“……”
男人气场强的要命，秦安然尽量不让自己膝盖发软。
“你跟我过来。”
突然，他站起身来，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走廊，秦安然有些不解：“你要干什么？”
“闭嘴看着。”
语气冰冷。
秦安然眉头紧皱，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全公司上下的人都满头大汗，或者搬着文件，或者因为项目激烈的争吵，而一旁的办公室里，全部都是埋头苦干的设计人员。
“那个。”
他用下巴点了点，一个满头波浪卷的大妈正在努力的看着电脑屏幕，旁边放着一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泡面。
“就在上个周，她丈夫死了。”
他冷冷开口。
秦安然有些不敢置信，从新看了她几眼，那人虽然脸上疲倦，但是手指在快速的动着，仿佛一刻都停不下来：“可是……”
“可是她看起来并没有多悲伤对吧。”
顾青谦面无表情道：“那一个，儿子刚刚出生。”
“还有她，丈夫出轨，离婚，是不是和你很像。”
“……”
秦安然微微仰头。
“人活一口饭”
男人声音一点一点冷了下来：“没有人的时间可以静止，嘲笑你的人，过得不一定比你好，但是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往上爬，秦安然，你想要报仇，但是连这点儿脾气都放不下，你去哪里能成大事？”
秦安然心中触动，一股无言的悲伤却在心头蔓延。
是啊。
她虽然嘴里嚷嚷着报仇，但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道结。
几天没睡好一个觉，思来想去，脑袋里全是顾青谦的话，他对自己着实没有一点儿的温柔，但是关键时候却总能猛的一巴掌把她拍醒。
她转过头，看着正在熟睡的顾青谦，手指缓缓的伸过去。
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才懂得这些，爬到今天的位置呢？她不由突然觉得有些难受，手指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或许和他之间的距离差的如此之多。
一夜的噩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抱着的被子触感有些不太对劲。
“嗯……”
不舒服的拧了拧眉头，她用力的夹着，手指胡乱的摸着想要调整一下“抱枕”到舒服的位置，却突然摸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就像是……人的脸。
她皱了皱眉头，猛然惊醒。
自己竟然像是一个八爪章鱼一样，死死的抱着顾青谦，她顿时吓的脸色铁青，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许久，男人并没有动，她才小心翼翼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还没醒。
她连忙小心翼翼的把腿挪开，然后起身，往后挪去，拖鞋都没敢穿，点着脚小心翼翼的出门——
“你昨晚睡得很好。”
“……”
早饭就在男人的奚落中落幕，不过明显看出来，顾青谦似乎心情不错，竟然还主动给她面包涂了黄油。
“青谦。”
她咬着嘴唇：“昨天的事，谢谢你了”
顾青谦一愣，随后冷下脸来：“不辞职了？”
“不辞了。”
秦安然有些顿挫的开口，男人嘴角这才有了星点儿笑意：“今天休班。”
“啊？”她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我今天有一份项目要处理。”
“你回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又是完全不听自己的话，秦安然有些气愤，但是奈何他一直都是这种跋扈的性子，想着两人的气氛好不容易算是缓和了一些，她可不想再去看一次他的臭脸了，只好妥协。
上了车，只有两个人。
一路上拌嘴也还算热闹，但是越到目的地，秦安然就觉得这一块儿的道路越熟悉。
“青谦，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别墅面前，别墅院子落了一地的灰烬，看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收拾了。
放下行李，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秦安然顿时有些喘不上气，鼻子发酸，眼泪几乎下一秒就会掉出来。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是父亲长眠的墓地。
“虽然我们不是正式的夫妻。”顾青谦淡淡的开口：“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来一趟。”
一边儿说着，他对着墓碑，微微鞠躬，这是秦安然第一次看到男人低头，顿时难言心中的情绪。
思绪翻涌而出。
“安然，爸爸只希望你能幸福。”
“安然，功课做得怎么样了。”
“安然，你出嫁第一天，你是我的女儿，一定要过的很好。”
安然，安然，父亲的声音似乎现在还回旋在耳边，眼泪一掉下来，就再也止不住了，一幕一幕幻灯片在脑袋里不断播放着。
父亲的笑容自己现在都还记得，只是这样好的笑，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灰蒙蒙了，先是小雨，随后便是大雨，浑身湿透，许久顾青谦才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走吧。”
她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
“嗯。”
两人一路上无言，回到了宅子，洗了热水澡便上了床，顾青谦在一旁借着灯光看着文件，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顾青谦。”
突然，秦安然有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嗯？”
“我真的想给我父亲报仇。”
“嗯。”
“想夺回秦家的一切。”
“嗯。”
秦安然手指在被子里渐渐握紧，指头有些发白，随后松开，竟显得有些无力。
“顾青谦。”
“嗯？”
“谢谢你。”
最后的三个字显得有些无力，顾青谦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中一动，那种久违的心疼感突然涌上心头，因为外面打雷的缘故，灯光有些恍惚，暖橙色却显得异常温暖。
已经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呢？
他自己也忘记了，似乎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复，一旁的女人传来了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
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嗯。”
想了想，便又补上了一句：“晚安。”
顾青谦不光舌头毒，冰山脸，竟然还这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