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身后的男人弯腰鞠了个躬,这声音像是榔头,将阿温有些失控的思绪唤了回来。她看见寒凛随意的点了下头,姿态闲适的靠在吧台上,脸上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阿温急促的喘息了几下,有些心惊胆颤的稍稍后退了一步,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脚跟,不得不停下来,。
像是被阿温弄出来的动静吸引了一样,寒凛抬眼扫了一眼阿温,神色间仍旧满是冷漠,除却幽深的瞳孔,不见丝毫戾气,但是阿温却在他看过来的那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竟然栽在你这样的人手里,真是丢人呐……
尽管寒凛没说话,但是阿温确信自己从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看见了这句话。
“那场车祸和我没有关系。”血肉模糊的场景在脑海里疏忽闪过,不用想也知道受害人从那样的惨景里死里逃生必然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即使阿温向来对自己不上心,这一刻却仍是担心起自己的下场来。
“这个不急,”寒凛侧倚在吧台上,听见阿温的话,上半身微微僵了一下,瞳孔的颜色瞬间深了许多。阿温看的心底一凉,寒凛这个样子,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不是打算将那件事放下,而是打算好好的和她算一次账。
就像是被猎物逃脱了许久,终于抓到它的野兽,它不急着享用成果,只想,让猎物感受绝望和痛苦。
寒凛不疾不徐的挽了挽衬衫的袖子,像是没看见阿温变幻不定的神色一般,慢吞吞的将结实的小臂露出来,随意的有些不羁的动作,却因为他自始至终不变的神色,所以整个人仍旧是优雅的,“我们先看眼前。”
这个时候,阿温才想起来,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她一定不会来的,这简直像是自投罗网。
虽然,阿温的出现对寒凛来说也是个意外。渔火的总编他不是没听过,但是阿温的身份还远远不足以让他纡尊降贵亲自接见,谁能想到,他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寒凛在吧台前坐了下来,杵在阿温身后的黑衣男人上前伸手给寒凛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沉默的退了回去。
“我们可以谈判,我手里的东西,你很有用。”
阿温握了握拳头,勉强平静下来,这是她手里最有力的筹码,也是她的底牌,如果是其他时候,她大概不至于如此坦白。只是对手太过强大,开诚布公或许已经成了她唯一的活路。
男人扫了阿温一眼,带着高高在上的睥睨味道,这一眼看的阿温觉得自己瞬间缩小了无数倍,连一只蚂蚁都不如了,但奇异的是她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寒总想必对当年的事仔仔细细的查过,我不过是一颗不小心入了局的棋子,罪魁祸首并不是我,就算是你要迁怒,也犯不着费太大心思,我罪不至死。”
身后的黑衣男人轻嗤了一声,似乎是对阿温这样乞怜的低姿态极为看不起。但寒凛仍旧神色不变,冷漠的说了一句:“穆小姐。”
阿温还来不及再为自己说些什么,低低的呻吟声忽然从身后传来,阿温一愣,这才发现穆珂就躺在她脚边,她刚才那一下正好踢在穆珂的肩膀上。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阿温蹲下来简单检查了一下穆珂的身体,没发现什么问题,脸上却还是带上了警惕。
黑衣男人伸手将地上烂泥一样的女人直接提了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沙发上,阿温跟着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寒凛,黑衣男人嗤笑一声,讥讽道:“看什么看,先生还不屑对一个女人动手。”
阿温目光沉了一下,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敲门声响起来,却不是来自身后,阿温透过镂空的隔断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另一边的办公区域还有一扇门。尽管屋子里没人说话,门却还是被人推开了,然后门后出现了一张和寒凛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阿温瞳孔一缩,心脏跟着狠狠一颤,忽然明白过来那场车祸或许不是真的和自己没有关系。
明明是时常出现在娱乐头条的脸,为什么就是联想不起来?或者……不敢想起来……
“哥,”寒冽走进来,一张和寒凛相同的脸上挂着淡淡温和的笑意,和他的名字全不相符,“你这里好热闹。”
寒凛抬眼瞥了一下,扬了扬下巴:“桌上的剧本你接了。”
寒冽应了一声,看了看沙发上躺着的穆珂,又看了看阿温,招了招手:“赵兴你过来。”
黑衣男人看了一眼寒凛,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寒冽走了出去。两人在办公区窃窃私语,隔着一个屏风的吧台这里气氛却有些不太友好。
阿温自认认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毕竟圈子里长的相似的人不在少数,一个八卦记者连人家的脸都弄错了的话,未免太不敬业,但是寒氏兄弟,明明是双胞胎,长着同一张脸,她却从开始就没把两人联系在一起----气质实在是差太多了。
如果不是他们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
“当年的事……”
阿温动了动嘴唇,明知道解释已经变得苍白无力,却仍旧下意识的去做,她不习惯被动,即使是在这种完全不利的情况下,她也没办法让自己听天由命。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有了前路无望的预感,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垂死挣扎。
寒凛自己调了一杯酒,摩挲着杯沿,阿温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不再说话,这个男人安静的时候给人的压力真的很大,让她连思路都不能正常的理顺,然后像往常一样化险为夷。
阿温不自禁的握了握拳,手心全是冷汗。
如果当年的车祸真的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那么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的男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报复他的仇人?
想象当年那挤成一团废铁的跑车,洒满了半条公路的血液,以及梦里的那冷漠又锋利的眼神。
事情好像真的很糟了……
阿温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剧烈的几乎要把她的胸腔震裂。然而即使是这种时候,她仍旧没办法忽略那到打到自己身上的犹如实质的寒气般的目光,这让她觉得这里的空调温度似乎过于低了,汗毛都立了起来。
寒凛看着阿温,薄唇微微掀开:“这幅心如死灰的样子,果然更顺眼些。”
果然是很糟糕。
阿温闭了闭眼,觉得大概到了自己还债的时候。
其实她也不觉得委屈,毕竟因为自己而落到这样甚至是更糟糕地步的人实在不少。
而那些人,其实还没有自己恶劣。
阿温突然一笑,抬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白水,一扬手,全都浇在了穆珂的头上,沙发上的女人呻吟一声,狼狈的动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茫然的四处看了看。
寒凛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个女人。阿温从内衣里面拿出一个指甲大小的优盘,从吧台上丢给了寒凛。
“让她走。”
寒凛侧头看了一眼吧台上的优盘,眉宇间带上了淡淡的意外。
阿温嗤笑一声:“顺水人情。如果你肯放我走,我不会管她。”
真是自私自利的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