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脚丫子踩着软软松滑的泥水缓缓往塘埂上走。

到了塘埂，她把鸭蛋和荸荠放在草地上，堆在一起。又小跑着到塘边的垂柳树上，拽下来几根垂柳枝子，把枝子上的叶子一把撸掉，就坐到小草地旁仔细的编着，灵巧的手动来动去，柳条的枝丫也随着她的手上下乱舞。

没一会，手上便是个小篮子。

小丫捧着篮子，又把刚才撸掉的柳树叶在篮子地下铺上一层，这才小心翼翼的把水鸭蛋一个一个放了进去。水鸭蛋放在底下，上面放荸荠，红红绿绿好看的很。

这时候青山已经砍完柴，瘦瘦的身子上用扁担架着两捆柴，扁担头上挂着刚才打的五只鹄鹄，他一边走，扁担在他身上吱呀吱呀的响。

“阿姐，咱们回去吧！”青山见小丫在塘边洗脚，一边对着塘边喊道。

“好！”小丫洗完脚，又穿上那双旧草鞋，小跑着往青山的方向。手上抱着满满当当一篮子。

杨青山一见小丫手上的东西，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泛起了惊喜的笑意，“阿姐，这哪来的？”

小丫笑笑，“你姐今天走大运啦！走，回家做葱花蛋饼去！”

拉着杨青山下了山。

两个小小的身子，一个肩上担着柴，一个手里抱着竹篮，一路欢欢喜喜的消失在小道上。

日头高照，到了家，也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李氏在门口纳着鞋底，“小丫，青山，回来啦？”

“阿娘，你坐着吧，我去做饭。”小丫清脆的声音传来。

小丫转身去了厨房，这厨房其实也就是茅草房，一个灶台，旁边放着一把柴火。装油的罐子已经空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小丫没法，中午也做不成葱花蛋饼了。

先把水烧开，蒸上三个黑面馍馍，又做了个蛋花汤。

蛋花汤做好，黑面馍馍也好了。

三个人一人盛了一碗蛋花汤，就着黑面馍馍边吃边喝，倒也吃的畅快。

“娘，我下午想进趟镇子上。”小丫心里有打算，家里米面油都没有了，都得花钱买。

早上打的鹄鹄，加上还剩下的九个水鸭蛋，还有小半篮荸荠，应该能卖几个钱。自己也好顺带去镇子上看看。

“阿姐，我下午也要上镇子里卖柴，咱俩一起！”青山应和道。

“这样也好，你俩路上互相照应，早点回来。”李氏也点点头。

吃完饭，小丫就和青山一起往镇子上赶。

离杏花村最近的镇子，叫巴山镇。走路大约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也有来往的牛车可以乘，两文钱送到镇子上。但一般穷苦人家都是自己走过去的。

小丫背着背篓，青山担着柴，一前一后走着。

一到镇子上，眼前的一切就让小丫眼花缭乱。

巴山镇虽三面环山，但有一条弯弯曲曲的龙岩河从镇子旁穿行而过，来来往往的商船不断，有专门运货的商船码头，也有载人的客船，都是附近的商人或者戏子，伶妓玩乐的地方。靠近龙岩河旁边是一条长长的街，街上有卖糖人的，卖馄饨的，卖桂花酥的，有杂耍的，吆喝声不断。

路过一家烧饼摊的时候，小丫听到自己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青山担着扁担给人送柴去了，两人约好卖完东西镇口牌坊下面见。

揉了揉肚子，走到集市上找了个人多的位置，把要卖的东西摆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走过，小丫蹲在摊位跟前，但是却没有人在小丫的摊位前驻足。小丫不解。

瞅了瞅旁边，一卖菜的大妈侧过脸，笑道：“姑娘啊，你这么卖菜不行啊，你得吆喝！”

大妈随即学着样子，“小青菜咯，小青菜便宜卖咯~”两个妇人停在大妈的青菜摊跟前，“这青菜新鲜吗？”

“新鲜呐，早上刚从地里摘得，你看这菜上还有露水哩。这小青菜炖豆腐，好吃着哩！”

“好，来两斤！”“给我也来两斤！”两个妇人买完东西，那大妈的菜也所剩无几，收拾收拾拎着篮子走了。

小丫想了想，便也扯开了嗓子喊道：“卖荸荠啦~新鲜的荸荠~”

倒是有人来看的，但还是没有人买。

小丫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随即改口喊道：“卖荸荠啦~荸荠便宜卖啦~买荸荠送鸭蛋啦~”

这下几个妇人眼睛一闪，随即转过头来，“买荸荠送鸭蛋？姑娘说的可是当真？”

“当然是真的啦~买够两斤，就送一个鸭蛋！”小丫笑笑道。

“好~那我要两斤~”妇人马上说道。

“我也要两斤~”旁边的妇人急匆匆说道。

“给我也来两斤~”几个妇人争抢着说道。

总共大约十来斤的荸荠很快就卖完了，最后那个没买到的还嘀嘀咕咕说着，“明明是我先来的...咳！”

小丫笑了笑，刚来时她就打听了。荸荠按照现在的价格是三文钱一斤，新鲜出来的大约四文钱一斤，鸭蛋两文钱一个，两斤荸荠，一个鸭蛋，那就是十文钱。

她的荸荠卖五文钱一斤，附赠一个鸭蛋，正好也是十文钱！这人呐，还是一样，总禁不住打折促销的诱惑啊...

小丫不知道，对面正坐在茶坊喝茶的青衣长衫男子，此刻正细细打量着她。

他嘴里抿一口苦茶，一串金丝楠木念珠手串在手里细细把玩着，略微含笑的眼神却始终不离开楼下清清瘦瘦的姑娘。

十斤荸荠挣了五十文钱，摊前还有四个鸭蛋，四只鹄鹄，那一只留在家里想着给李氏补身子用。

小丫将东西重新摆摆整齐，一双绣花粗布鞋停在了摊前。

抬起头，见是一位妇人。

“大娘，要看看这鹧鸪吗？用来炖汤大补哩！”小丫笑了笑，一排整齐的小牙露了出来。

“什么时候打的？”妇人对着鹧鸪努努嘴问道。

“大娘，这是今天早上才打的。”小丫仍旧笑着回答。

妇人弯下身子，用一个手指轻轻捏过鹧鸪的小腿拎了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转了个圈，看着血迹还红的很，想必这小丫头没骗人。

“你跟我来。”妇人放下手里的鹧鸪，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随即迈着小步在前面走着。

小丫收拾了摊铺，将鹧鸪背在背篓里，手上抱着装鸭蛋的小篮子就跟在妇人屁股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