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只剩下头顶那棵受了摧残的树，正噼里啪啦把树叶给砸下来，落了满地。

林辞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随便这么一掉，就能恰好掉在沈棣的怀里。沈棣也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本意是出来给还在御书房内的父女两人，制造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也不过是信步闲庭，出来稍微走了那么几步，竟然就从树上而降一个人。

好在反应过来的林辞，麻溜站了起来，站在那就开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幸好幸好，要是摔下去估摸着又得伤筋动骨的，现在年纪大了可禁不起折腾。”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全然无视了一旁的沈棣早已经是面色铁青。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沈棣说话时脸色又是一沉。

听得林辞也是一阵心虚，这若是让他知道了其中的端倪，又是不妙呀！就沈棣这脑子，就算她实话实说，他也定然是不信的，保不准还会居高临下指着她说一句，“慕容明珠，你实在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编出这样的事情来骗朕！”

话都得小心点儿说，可就算是机智过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就好比现如今，她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一个完美的借口。

“慕容明珠！”沈棣又是大喊一声。

站在一旁闷不做声许久的林辞，又以为沈棣又要对她诸多斥责。

谁知道下一瞬间沈棣就背过身去，负手而立，留给林辞一个明黄色的背影，许久之后方才听见沈棣迟疑的声音缓缓响起，“慕容明珠，朕心中只有阿辞，虽说同一批入宫的秀女之中，你的位份最低，是朕亏待了慕容家，但是朕能够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毕竟让你们进宫，本就是为了阿辞。”

“啊？”这突如其来的表明心迹是怎么没事，而且平日里沈棣未曾发现，如今听得林辞觉得沈棣当真是坐上皇位之后就经受了非人的摧残，所以现如今才能够堂而皇之地说出这些话，虽然表面上还是慕容明珠，可是这魂确实是林辞啊，听着这么些夸她的话，就算是城墙一般厚的脸，也是不自觉想要红一红。

“朕同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提醒你，日后莫要再做这些事情，即使你日日站在这树上看着御书房，朕也不会从御书房中抬起头来，多看你一眼，朕心里，早已装不下别人。”沈棣冷声继续说着这些话。

因为他背对着林辞，所以林辞也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可是莫名在听到他说道阿辞二字的时候，林辞心中也会陡然有种欢喜，大抵是因为念到阿辞二字的时候，沈棣的语调有些不同，像是十里桃花，开满了整个皇城。

“所以你日后，莫要再来御书房了。”沈棣最后将这话说完，还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则一副红尘中尔等皆痴儿的样子。

而林辞这眉头虽然皱的老高，但是总归，是好不容易敷衍过去了。不然沈棣若是问起来，你来这看得是谁？她脱口一句林尚书，怕是就要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血溅当场了。

林辞声音颇有些委屈，“为何都是同进宫的秀女，皇上对臣妾这般不好……”

“就连这御书房都不让臣妾来了！”她也不会什么梨花带雨的哭腔，就把眼睛睁得老大，眼睛一酸，那眼泪就开始唰唰往下落，好在是有股子委屈的感觉了，这也是林辞琢磨了许久的本事，只要这眼睛睁得大，就不怕眼泪没有。

果然这一哭，沈棣也转过身来了，对林辞那是一脸的嫌弃，“朕方才所言，你全都没听进去？”

“听了听了，我又不是傻，当然听到了。”这时候林辞的哭腔就有些敷衍了，眼睛也不奋力睁开了，这敷衍是真的极其敷衍，她那眼神斜睨的时候，还是想要瞅一眼这御书房内的林尚书，待会若是可以说上几句话也不枉此行了。

沈棣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听到了就好。”这即便是对牛弹琴，也终归要有点成效的。

他也全然没有注意到林辞的心不在焉。

一旁的御书房有些许的动静传来，早就等了许久的林辞耳朵也随之动了动，她赶紧撒开蹄子，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就欲离开，这脚刚抬起，又觉得就这样跑了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幸好那脑袋瓜子转的飞快，迅速想起了一事。

往昔在市井上和沈棣去招摇过市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场面，那就是被抛弃的糟糠之妻，偶遇新妇之时，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还有当时糟糠之妻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稍做准备，林辞就赶紧将那广袖一挥，绢帕拎着一个角儿，半遮半掩，露出半张脸来，看起来是看着沈棣，实际上这林辞还是没死心，这左右都在瞥着那林尚书。

她要是没看错，这林尚书已经离开了御书房，那么现如今她要做的也就是学那被抛弃的糟糠之妻的样子，迅速离开，一切堪称完美！

可就在林辞左手摆一下广袖，右手挥一下绢帕，这脚步也自以为是莲步轻轻，就差这么两三步就能迅速逃离沈棣的眼前，她已经蓄起那泪眼朦胧的样子，故意抽噎了几声说道：“臣妾太听闻此话，实在是太伤心了。”

话音刚落，林辞就赶忙脚步动了起来，打算往林尚书出宫的路上跑过去。

只可惜这所发生的一切，同林辞所想还是有些不大一样。因为在她着绣鞋挥舞那广袖，矫揉造作的在那小跑了几步路之后，就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那宽大的广袖，而那广袖也没有辜负林辞的众望，方才在那挥舞个不停，现如今那广袖便猛地让林辞一个踉跄。

幸好她武功不错，所以说微微侧身就稳住了身形，就在她觉得这身形一稳稳的十分妙的时候，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落下一个吐着丝的蜘蛛，吓得林辞脚底一滑，这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着实是咯的她腰疼。

按照林辞往昔的做法，肯定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赶紧走人，可是今日林辞却越来越慌，这身体怎么就动不了了，越是急就越是动不了，最后林辞只能躺在那，冲着沈棣斜睨了好几眼，半晌笑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皇上，您可否来扶臣妾一下？”

这为了显示出她的诚恳，那是笑的脸都僵了。

只可惜沈棣瞥了眼她之后，随手一挥折扇，煞有风度地扇了两下，然后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