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颜清将手里的报纸摔在宫城阙跟前,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他不讲话,只是这样盯着自己的父亲。
宫城阙展开报纸,娱乐头条便是他和那个女星,标题赫然:房产大亨揽嫩模,新秀借机疑上位?他扯起嘴角,却不是笑。把报纸丢在一旁,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八卦的流传速度,这些记者动作还真快。
“你不是一向都不屑来我公司吗?今天怎么有功夫来这闲坐?”
“你知道那上面的女人多大吗?二十一岁。我想你年纪是真的大了,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儿子我,我今年十八岁。”
宫城阙显然是没有宫颜清的气愤,这种事情,不过是各得所需罢了。他转动手里的钢笔,“那么,所以呢?”一副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要给我找后妈我不介意,但是,你别整天制造这样的绯闻,依你的年纪,这样的戏码不适合你。麻烦您老人家‘艳遇’的时候,留神一下对方的年龄,看清楚对象。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下一次。”
宫颜清起身向外走,右手转动门把手,“还有,我以后不回家住了。你至于,按时往我的银行卡里打钱就可以了。”然后开门,离去。
宫城阙身体后仰,这样的生活,他又何尝不觉得累。只是,若不是这样的方式,他的儿子,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讲一句话于他吧。他闭上眼睛,十年了,不管他怎么做,还是没有办法得到原谅吗?
宫颜清八岁那年,他父亲宫城阙的公司,出现了一些问题,故而冒险,将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投了股票。然则,宫城阙的这一举动并没有与其妻子商量。之后,股票下跌,赔光了所有的钱,公司的合作商更是弃其而不顾,这本来就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骗局。曾经信誓旦旦告诉宫城阙,那只股票,不出几日便可翻番的所谓亲信,也不过是“敌人”打入内部的探子罢了。
在公司看不到任何前景,后路也被切断之时,宫城阙决定变卖房子,以暂时填补这个无底洞。宫颜清的母亲得知这一消息后,坚决不同意,她原本就不赞同他丢弃本有的高薪稳定工作,而开公司。现在,不仅赔光了所有的积蓄,还要将唯一的住处卖掉,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的。她想要的,其实就是一个温暖的家,不用太富裕,只要一家人和和睦睦就好。可是,宫城阙的野心,她劝阻不了。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争吵了几日,都没有结果。终于,在某一个夜晚,两人的争吵愈演愈烈,宫颜清的母亲以离婚为由,想要以此来打消宫城阙的念头。谁料,宫城阙也是气急,顺口便答应了。她不懂,为什么钱财会把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变得如此狰狞起来。他们吵架的时候,宫颜清刚好站在楼梯上,瞪着眼睛看着两个人,却是没有惊恐,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宫颜清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当天晚上便跑出了家。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路面湿滑。尤其是晚上,雾气将一切都隔离。宫颜清随后跟着出门,首先听到的是刺耳的刹车声,火车的前照灯所散发的阴冷将他包围,入目的是,他的母亲倒在血泊里,他却是移不开半步。就那样,站在距离母亲的不远处,连眼泪都忘记了流。
从此之后,宫颜清无论在外人眼里,是多调皮,多能闹,却是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脑子里有着固执的偏念,若不是因为那场变故,以及无休止的争吵,母亲就不会死,而根源就是他的父亲,他没有办法去原谅。
十年,整整十年,他一直冷眼看着他的父亲,从那一夜苍老的贫洗,到如今的资产数亿。从终日酗酒,到现在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其实他的心是矛盾的,他看不惯父亲的这种做法,也一直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不想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而丢脸罢了,可是,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心底都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那个声音告诉自己,他是爱着自己的父亲的。尽管这样,他依旧没有言语半句。
然而,就在昨天,朋友打电话给他,说有件重要的事情汇报。他当时还骑车撞到了人,那个臭丫头脾气真是硬,明明是自己想事情没听到车铃响,却还是一副凶狠狠的模样,不过,她的表情还真是有趣。如果不是因为有事,他还真想留下来好好逗逗她。当时他就想,下次要是能碰到她,一定要狠狠地修理这臭丫头。
当他赶到与朋友的约定地点后,才知道朋友所谓的好戏是什么。那个他在夜店认识的女子,曾经飞蛾扑火般地追求于他,而如今,却是贴在他父亲的怀里。他是愤怒的,愤怒的原因是,他的父亲,那个在八岁之前,他如神祗般景仰的男人,现在却是饥渴到,什么样的女人都要,都不会顾忌怀里女人的公共性。那个男人,不是深爱着自己的母亲吗?这样做,就不怕良心不安吗?
于是第二天,他便和父亲摊牌了。他一度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与那个男人讲一句话。可是,当他开口的时候,虽然是攻击的语言,可是,他的心里,竟然有着隐隐约约的窃喜。
有些伤,要淡漠,静养一番。隔了这么多年,伤虽然不能忘却,但是,他承认,那个男人,他还是爱着的,那是他的父亲。有时候他也不断地问自己,何必执念、不忘。逝者已去,活着的人才要更加好好的善待。当年,父亲想要给他和母亲的,其实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吧。可,终究是,他迈不过心理的槛。
总有一天,我们的心会装不下悲伤,没有疼痛,学会了慈悲。宠也泰然,辱也淡然。会明白,如何善待自己的心。会善良的为他人着想,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冷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