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没了,夫人没了!”
康宁园那边传来的一阵哭天抢地的喊叫声,让原本还打算反抗的沈君瑶手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原本精致的发髻,被扯散了;原本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浸花,让她显得越发狼狈起来。
“沈君瑶,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恶毒的女人,居然指使连翘害死我娘!”
面前这个长相俊秀,如今却极怒而狂的男子涨红了脸颊,上前狠狠地甩了沈君瑶一巴掌。
沈君瑶脸颊一歪,脸上火辣辣的疼已经感受不到,只觉得心似乎被人剜去一般,只剩下一个空洞,男子的愤怒犹如这冬日里的寒风,嗖嗖的灌了进去。
“无缺,我怎么会害娘?你竟不信我?”沈君瑶被小厮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依旧艰难的转过头去,想看看那个男人。
长孙无缺,你是与我相濡以沫五年的相公啊,怎么 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置我于死地?
长孙无缺的脸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枚红色的绣花鞋。下一秒,娇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姐,连翘刚才已经招了,而且还畏罪自杀了。”
少女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将一团麻袋扔到了沈君瑶的身边。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没有系紧的麻袋里面赫然露出了一张死不瞑目的脸。沈君瑶只觉得整个身子犹如置身冰窟中,她奋力的想要挣脱桎梏,直到泪流满面,“连翘,你们居然,居然杀了她!”
连翘已经死了,可是脸上却还挂着痛苦和不甘,眼珠子已经凸显出来,脖子上的勒痕刺痛了沈君瑶的眼睛。
“连翘毒害主子,死有余辜!”长孙无缺暴怒的将一个精致的瓷瓶扔在沈君瑶的面前,“贱人,我娘亲一直就有心悸的毛病,这瓶药是从你的房里搜出来的。你还想狡辩?”
长孙无缺弯腰掐住沈君瑶的脖子,望着这张绝色的脸,此刻看起来却是无比的厌恶,“辰儿的死大家都不愿意,你怎么可以迁怒我娘?沈君瑶啊沈君瑶,我恨不得……掐死你!”
长孙无缺气得浑身发颤,几乎是用尽所有理智才克制住手上的动作。他猛地一摔,将沈君瑶摔倒了地上,这才愤然起身,在转身离开的时候,终于是低声交待了一句,“君盈,把周妈妈一家子全部给卖出去,把这个贱人……赶出去,永远不得回府。”
直到这个时候,沈君瑶才费尽全力挣扎了起来,“无缺,你相信我,我没有害夫人,我是冤枉的!辰儿死了,我没有怪过任何人,我最恨的就是我自己。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
沈君盈望着长孙无缺渐行渐远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瞧瞧,姐夫舍不得要你的命呢。看来他对你还是有情的呢!”沈君盈冷冷地望着还在地上挣扎的沈君瑶,脚精准的踩上了她细致的手。
“沈君盈,我是你的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舅舅病逝,娘亲好心收留了沈君盈母女两个。就连出嫁,也怕委屈了她,将她一并带进了长孙家。可为什么,她居然这样冤枉自己!
“问的好,”沈君盈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狠狠地踩着那细致的手。
自从自己进了沈家之后,便从高高在上的小姐,变成了寄人篱下的丫头。虽说沈君瑶一直跟她以姐妹相称,可是在她眼底却不是这样。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气,就连运气,沈君瑶都比自己好上千万倍。
每次沈君瑶带她参加上层女眷的宴会,出尽风头的永远都是她,自己就像个丑小鸭一样,永远都躲在她的阴影之下。这些她都忍了,可是她连自己喜欢的男人都要抢,她如何能忍得了?
她无法忍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的姐姐双宿双飞。
“我喜欢无缺,我比你喜欢他百倍千倍。”沈君盈狠狠咬牙,“每次看见你跟他撒娇,跟他生气,我都恨得牙痒痒。你不珍惜,你根本就不配拥有他。”
沈君瑶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时的心软造成的。
自己怎么会糊涂到连沈君盈喜欢长孙无缺都没发现?周妈妈还有连翘都跟自己说过,沈君盈好几次借故都想靠近姑爷。可自己却不信,还罚了她们。
眼底终于泛起了泪,沈君瑶抬头狠狠地瞪着沈君盈,“你这样对我,会有报应的!”
沈君盈听了这话,突然笑了,笑声诡异的可怕,“我的好姐姐,你相信这个世界有因果报应吗?我告诉你,如果有,我就不会站在这里,把你踩进尘埃里。”
“哦,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吧,我这就告诉你!”沈君盈放开脚,冷冷望着沈君瑶血肉模糊的手,缓缓的开口,“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我跟我娘推到后院的粪坑淹死了。你若是聪明一点,也不会寻不到你娘的遗体。如今,她还在沈家后院的粪坑里躺着呢!”
“你!”沈君瑶心神具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见沈君瑶绝望的模样,沈君盈笑着,是该再加些猛料了。
“还有你的辰儿,你跟无缺哥哥的儿子。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不是夫人看护不利,而是我亲手把他扔进曲江池的。”沈君盈笑着,冷的如同阴间索命的魔鬼,“你知道吗,看着四岁的辰儿叫阿姨救命,看着他一点点灭顶,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那种感觉就像看见你现在落魄一样,真的很让人畅快!”
听到这里,沈君瑶的愤怒已经无法言说,双眸里全是恨意,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沈君盈已经死了百千次了。已然血肉模糊的双手拼命在地上抓着,她恨不得咬断沈君盈的脖子。
沈君盈嘴角一弯,低头从地上将那个瓷瓶捡了起来,“啧啧,姐姐不是想害死夫人吗,这药就能够让人心悸然后逐渐死亡。”说罢,她狠狠的掐住沈君瑶的下颌,将整个瓷瓶里面的药粉都倒进了她的嘴里,“吃吧,都吃下去,然后你就能跟你娘还有辰儿见面了……”
呛喉的毒药滑入喉咙,旋即,引发一阵剧烈的绞痛。
五脏六腑犹如被拧成了一团,胸口处如同擂鼓一般,让沈君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泪水和血水从眼角,嘴角滑落,沈君瑶努力的瞪大双眼,在红色的迷雾里,她势要将沈君盈得意微笑的样子刻进灵魂。
猛地咳出一滩血水,沈君瑶瞪着血红的双眼,一字一句,撕心裂肺,“我宁可永不超生,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未落,一阵锥心刺骨的痛意席卷而来,沈君瑶双眼未曾闭上,却永远堕入了黑暗之中……
***
和煦的阳光透过纸糊的梨花木窗照进了屋里,轻薄的白色纱幔里面,映照出一个少女的身影,那姣好的面容因为头上裹着的纱布而显得苍白憔悴。
“小姐,您醒了?”
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线响起,让沈君瑶不由动了动眸子。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连翘焦急却又惊喜的脸。
“连翘?”沈君瑶一惊,连翘不是已经被沈君盈给害死了吗?怎么如今却是活脱脱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比那个时候的憔悴,反而更多了几分灵气。
“醒了就好,”周妈妈走了进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回头还不忘嘱咐道,“这事儿恐怕是瞒不住夫人了,可怜夫人这会儿正病着。”
连翘听了周妈妈的话,当即闷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还不是她们闹得,这才进门半个月,夫人的病就越发重了,这回还害的小姐受了伤,扫帚星。”
当年的连翘也是这般心直口快,可就是因为这样,却碍了沈君盈母女两个的眼,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周妈妈见连翘口没遮拦,生怕沈君瑶生气,忙不迭的瞪了她一眼。而后又走到沈君瑶的面前,细致的替她换药,轻叹道,“小姐,你别怪连翘,她是个直性子。唯恐怕你吃了亏,受了人蒙蔽。”
周妈妈这话说的小心翼翼,却也含含糊糊。
前生,这句话周妈妈不知道苦口婆心的说了多少次,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妈妈,她是我的舅母啊,血浓于水,她一定会好好护着我们的。
周妈妈说的次数多了,沈君瑶还会不耐烦把她赶到一边去,全然看不见她眼底的失望。
那个时候,自己怎么会蠢笨成那个样子?把真心待自己的人拒之千里,反而把白眼狼往家里招?
“我宁可永不超生,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是上天的怜悯,许下的誓言,必有实现的一天。
沈君瑶下意识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周妈妈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抚上她紧紧攥起了小手,“小姐,还很疼吗?要不要再叫大夫进来看看?”
不过是一点小伤口,比起上辈子的屈辱和悔恨,简直不值一提。沈君瑶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皱紧的小脸松开了。她重生了,回到了十二岁,所以,一切都要重新再来。对自己好的,她会掏心掏肺的对待;她们欠自己的,她沈君瑶必将千百倍的讨回来。
沈君瑶将脑袋探入周妈妈的怀里,嗅着她身上熟悉的香气,“妈妈,以后我不会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放心吧。”
周妈妈一惊,低头看见沈君瑶微扬的嘴角,还有脸上散发出来的从容淡定,心下更是欢喜了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外面守着的半夏却是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喜气,低声道,“小姐,表小姐和舅夫人来看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