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命要紧，季如雪只能说对猴子下手，她手心里的药粉一撒，还在狂嚎的猴子立即瞪直了眼，直愣愣地倒下。她仅仅是用了药，并不敢下杀手。

两人为了避免和猴群直接碰面而选择走小道。

小道时无意间发现的，很明显是人走出来的，说明这附近有村庄。

他们历经了那么多危难才走出阴风谷，现在总算能见到活人，自然打心底高兴。

季如雪只想早些找到村庄梳洗一番。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汗臭味，发髻松散，面如土色，若是放到皇兄的面前，怕是他也一时认不出眼前的就是他风华绝代的皇妹。

乌云遮月，山间的小道一片漆黑。

季如雪和齐渊在黑暗中缓缓移动着，她一会儿摸摸一旁粗壮的树干，一会儿又打了打触手可及的有半个人那么高的野草，似乎在解闷，似乎在认路。

“我们没银子了。”齐渊的眉头紧锁成一个川。

行囊在他们逃跑时被落在熊洞中，虽说银子不是万能的，可没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季如雪不得不说齐渊严肃的模样最惹人移不开眼，她淡淡地写下：“你值钱。”

其实银子的事好解决，她若是给皇兄通信，皇兄自然是不会委屈她的。

“先出去再作打算。”齐渊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开玩笑也当真。季如雪淡薄的脸上露出一记不屑，低下头，看着脚下狭隘的山路。

阵阵阴风刮得树枝簌簌作响，让本来就身着淡薄的季如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搓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肚子里又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长串咕咕声。

她有气无力地撤了一把在前面大步走着的齐渊。

但齐渊却是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山下里走着，嘴里还在催促季如雪跟上来。

季如雪又饿又冷，心情大打折扣，瞧齐渊这般冷漠，气得冷哼又无可奈何。

树木逐渐变得稀少，山间小道也成了一条乱石沟，其间怪石嶙峋，阴森恐怖。

心不在焉的季如雪猛然抬头就被眼前的景所惊吓，眉间一跳，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齐渊走出三四步又折回来，不解地看向季如雪。

“你确定我能走出这里？”且不说这里阴阴森森的，单凭这乱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割破皮，她不会武，手头上也没了金疮药，犯不得硬要闯出去。

齐渊的话里终于有了一丁点儿的感情：“有何可怕！不过是乱石沟。”

不就是深山？季如雪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你齐渊一个大男人的当然不怕，可有没有考虑过是她只是个弱女子！有可比性的么？

“折回去也只有这一条路。”

齐渊这么说就再无选择的余地，季如雪做足了心理准备，没好气地瞪一眼齐渊。

她前脚刚踏进乱石沟里，遥遥处突然响起了一阵狼嚎声，飘渺虚无，似有似无，在静得让人心里发慌的夜里断断续续，加之一股冷风又迎面吹来，季如雪心头一跳。

她背上因走动而出的汗全都成了虚汗。

季如雪发软的双腿再也迈不开一步，她把踏出的前腿缩回来，尴尬地看向齐渊。

这不能怪她。她看似天底下就没有能使她动容的东西，可还是如同女子害怕一切鬼魅而害怕这种幽深的地方，她在现代连鬼片都不敢看，何况身临其境。

她感觉胸口闷闷的，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你一个医者还会害怕？”齐渊不好勉强季如雪，只得暂停脚步。

季如雪使劲地拉住齐渊的衣角，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眼里看出害怕。

可他依旧面不改色，无论是在他的神情里，还是眼神里，都找不到一丝惊慌。

她不乐意地直摇头，齐渊想也不想地打消了她想退缩的心：“必须和我走！”

季如雪贴着齐渊的手臂，竖起耳朵听四周还没有奇怪的声响，却被齐渊一把拎起来就往前走。她惊慌失措地晃动手脚，凌空不着地的感觉给她更大的不安全感。

她终于体会到齐渊把罗未央像小鸡一般提着走是多么令人羞愧的事情。

季如雪装作从喉咙里费力地挤出反抗的怒吼，可齐渊不但没放开她，还走的越发快了。

季如雪的挣扎毫无用处，她只能眼巴巴地干瞪齐渊。

“我们可能真的走错路了。”齐渊微微停顿下脚步，又试探性地往前走两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地，语气微沉。

季如雪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这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不经意地钻入她的鼻子里，她仔细辨别，面上渐渐凝重起来。

她和齐渊早就走出了乱石沟，而现在脚下的路已经是裸露出来的土壤，没有了刚刚石沟里的那么多、那么乱的一块块石头。可按理说，泥土的味道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像是雨后的泥腥味，而是带有淡淡的，她似曾熟悉的气味。

季如雪忘不了这种气味，是血，血混合在泥土里凝固的腥味。

这股味道不浓，但是她早已被训练得堪比狗鼻子的鼻子一下就辨认出这股味道。

“齐渊，”季如雪第一次这般郑重地写下齐渊的名字，“这里不对劲。”

“不如我们换一条路吧？”她用眼角偷偷瞄着齐渊，试探性地写道。

逆着光，季如雪看不清楚齐渊脸上的表情，齐渊斟酌了一下，难得同意了季如雪的看法，轻轻点了点头，拽着季如雪的衣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可即便是换了一条路，季如雪心里的不安还是没有消退。

她没走几步，就突然感觉到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细微的粘连声。

季如雪壮着胆子用脚踩了踩，似乎是踩到了圆柱体上，软绵绵的，这一脚下去，不像是踩到了枯叶般的沙沙声，而是悄无声息的，可又真实存在。

她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寒毛竖立，僵着脖子一点点把目光往脚下挪去。

这一看不要紧，关键是季如雪看到的是自己踩到的竟然是一个人的胳膊！

季如雪呆滞地盯着那只胳膊看，脸上的肌肉紧抽了一下。

“啊——”

凄厉的尖叫声突然划破了深夜的寂静，也划破了深山的死寂，枝头的几只乌鸦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展翅高飞，还哇哇地怪叫了几声，更是添加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季如雪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出声，整个人跳得老高，一头扎在了齐渊的怀里。

不同于先前的瑟瑟发抖，这一次，她是整个人都在大幅度地颤抖着了，齐渊也似乎能听到季如雪发抖时，上下排牙齿碰撞发出的咔咔声。

她不常见尸体，更别提缺胳膊少腿的，视觉和心里上都受到极大的冲击。

“别怕，有我在。”

齐渊抱着怀里的季如雪，拧起眉头，轻声安慰道，不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季如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若她所料不差，这里是乱葬岗。

虽说乱葬岗甚是骇人听闻，但是也印证了他们离村庄不远。

“闭上眼睛。”齐渊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里面赫然的堆积着尸骨。

齐渊也不多想，把季如雪横腰抱起，快步往一旁绕着走。

季如雪闭着眼却能听到他的脚踩上肉骨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反倒觉得更是恐慌。她按捺住心里的不舒服，眯缝着睁开眼睛，所触目之地满是爬满白乎乎的蛆的烂肉。

她连忙闭上眼睛，后悔自己好奇心害死猫，手里拽着季如雪胸前的衣服更紧了。

待到齐渊走过了那用来抛尸的小山丘才把季如雪放下来：“已经走远了。”

齐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季如雪的背，直到怀里的人儿平和下来，没刚刚抖得那么厉害了。

季如雪从齐渊怀里下来的时候还是双腿发软，她擦了擦眼角不知何时挤出的泪，尽量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可当她一回头，环绕在四周的树林里突然出现了无数点的绿光。

闪闪荧荧的，就像是这乱葬岗上的磷火一般。

但季如雪知道，这不是磷火。

月亮从乌云的空隙里露了出来，借着短暂的光亮，季如雪能看见，在周围树林里像微型灯笼似的几十点绿光，正是一头头高大健壮的成年狼，有黑色的，有灰色的，也有褐色的；无一例外的是都有些尖尖的耳廓，都有着发亮的鼻吻，都有着长长的唇吻，都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白牙。

他们被狼群给包围了。季如雪忽然觉得这是上天在故意历练她和齐渊。

他们刚从狼群的口中挣脱逃跑，现在又遇上了另一群狼群，而且更凶狠残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