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番外,前尘往事
作者:听雨夜羽 时间:2020-05-07 05:41 字数:5055 字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了,甚至不记得自己生命的意义在哪里。茫然无措的行走世间,如同行尸,天地万物在他眼里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他冷眼的看着世间万物的悲欢离合,然后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了。不懂那些人明明很苦却还要笑,不懂他们明明很累却从不休息,也不懂为什么他们明明不喜欢却还要假装欢心的接受……,太多太多的不理解了,他甚至已经不理解为何自己明明看不懂却还是想去看。

  从一开始为了获得更大的生存筹码而修炼,到后来为了积极盈利于强者的存在,到现在俯视万物。

  万物成空,谁与争锋。

  他是一只猫妖。为了生存他选择修真,成精成怪满足不了他,第一次妖变,他获得了更高的灵智。物种竞争的本能也告诉他,他想登上那最高峰――万妖之王。

  多么让妖崇敬的位置,随着修炼,一次又一次的妖变,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头,他成功了,熬过来了,于是理所当然的,他成了万妖之王,成了几万年以来,妖界最强大的存在。

  可是,心空空的,没有任何存在的心日渐空虚。猫,本就是独行侠,高傲,坚强且孤芳自赏。

  在人间界行走近千年,他才了解到,自己的那种感觉,叫――寂寞。他开始觉得修炼成了束缚自己生命的绳索,不停的修炼,不停延长的生命线。

  有一天他来到一个小村庄,黄昏,逢魔时刻。小村庄炊烟缭绕,玩耍的孩子被母亲叫回家,嘻嘻哈哈的与玩伴约定明天见面的时间与地点。他从来没有如此仔细的观察人间界,对于妖物来说,人类等于弱者。

  “咦,没见过你,你来我们村儿有什么事吗?找人?我可以帮你哦。”

  背对着落日的少女,黄昏的余辉在她的身后撒开,使她如身披万丈霞芒。少女一身粗布衣裳,背着竹兜,额角隐约有些汗湿。

  “怎么不说话,还是你只是路过,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要赶到最近的城镇估计都到半夜了,嗯,如果你没地方住的话就住我家好了。”

  他觉得这个少女真是怪,万年以来,他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认真的观察一个人类。她不怕他对她不利吗?虽然他不屑同那些山精妖怪们一样以吸食人类精气来增加功力,可是即使是人类,也会有坏人的吧。

  “我家比较简陋,就我跟阿娘两个人住,阿娘昨天上我姐姐家去了,姐姐刚生了个娃娃,阿娘要去帮忙。”少女见他还杵在门口,笑着把他拉进来。

  “嘻,你是不是在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呵呵,那是你们读书人才搞的东西。上次我们家收留了一个秀才,也是在门口磨磨叽叽了半天,一直嚷嚷什么不亲,不亲的不进来,笑死人了。”见他还是不说话,少女也只当他是不习惯,不以为意。

  “今天晚上煮面吃吧,我给你打俩鸡蛋在里面,很好吃的哦。对了,我叫猫儿,你呢?”

  “……”

  “真是怪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哦,是不是笑话我的名字难听啊,我们乡下人取不来什么好听的名字,主要是因为我刚生下来的时候身子不好,隔壁村的神婆说要取个贱名字才养得活。我觉得猫儿比村长家的狗儿名字要好听多了,呵呵。”

  他神情一动,猫啊,很久远的回忆了,久远到,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的本体是一只狸猫。“猫儿,很好听的名字。”说完,就见猫儿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哇,你的声音好好听耶。”

  他也不知为何,对于猫儿的那样的眼神突然心跳失率。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刚从沥县出来还是正要去沥县?”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

  见他没有回答,猫儿只当人家不好说,也就不勉强:“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让我叫你喂吧?”

  “名字”男人呆了下,他没有名字,事实上妖怪都是没有名字的,称呼都是人类加上的。他算是一只狸猫妖吧。

  “我叫狸……”突然又想到人类对于妖怪的惧怕心理,他在人间界行走千年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其实所有生物都一样,惧怕比自己更强的物种。男人看着正在烧火的小姑娘,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妖怪,会不会像其他人类一样惧怕自己呢?

  “沥?还是李?是姓还是名啊?”小姑娘显然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有什么关系呢?

  “是名。”

  “那你姓什么?还是,不好说?”见男人又呆滞了的神情,小姑娘也觉得不好意思,可能人家就是不愿意说才保留的嘛。

  “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要说,对了,我姓姚. ”

第二天,男人并没有走,下午的时候猫儿的母亲回来了,猫儿把男人的事情一说,母亲并没有怪罪,这个妇人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因为屋子靠近村口,她们时常会碰到一些赶路的人来投宿。有时候这些人也会感谢他们,给些银钱,妇人也把这当做一种家庭收入,毕竟家里就她们娘儿俩,没有劳动力。

  然后这个奇怪的男人居然在村子里住下了,就在猫儿家的隔壁,那个孤寡老头死后留下的空屋子里。男人不太理人,村里的人都觉得他很怪,事实上除了猫儿没见他与别人说过话。猫儿家里常常会请他吃饭,因为他代替了猫儿家的劳动力,做了很多事。

  在这里男人学会了笑,人生的第一个笑,即使只是轻轻的扯了下嘴角,但是却让对面的猫儿看呆了眼。“沥大哥,我过几个月就及笄了,到时候,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到我家来,嗯,来,提亲?”少女羞红了双颊,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男人看着女孩,只觉得那一刹那,女孩的美,让人眩目。

  少女见男人呆呆的没有回答,以为把他给吓着了,又急又羞,也没有勇气再说一次,捂着双颊跑开了。

  那个时候的少女以为,他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否则为何不理任何人却偏偏对她而特殊呢。

  然而少女的及笄并没有等来心上人的提亲,而是自己将成为一个纨绔子弟的小妾的消息。

  男人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哭泣的少女,不明白她的忧伤从何而来。人类的喜怒哀乐他大概也知道一些,却并不完全了解,因为人类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喜也哭,悲也哭,让人完全琢磨不透他们的真实想法。

  男人虽然不知道少女的眼泪是为了什么,但是男人皱起的眉头却显示出来他的不喜,是的,他不喜欢那个一直笑颜如花的少女,眼睛里流出来的液体。

  “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

  这是少女跟他说的话。他也看过无数次人类的婚礼,他知道人类的婚礼是一个喜庆的日子,那天不管是哭还是笑都是表示欢喜的。婚礼后,新娘同新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男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他的心脏,以他的功力他完全能感觉到并不是外力的原因,那到底是什么?

  少女出嫁的那天,做为要好邻居的他也被请去喝喜酒。看着红衣新郎欢喜的从媒婆手里接过新娘的手,男人只觉得那股压力要把他的心给压碎了。新郎把新娘扶上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他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心里巨大的压力让男人透不过气来,他想,他想把新娘带走。

  他是万妖之王,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他只需要按自己心里的想法去做就好了。他抢走了新娘。

  红色嫁衣的少女惊恐的盯着男人,还有男人身后那长长的猫尾巴,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收起尾巴,离开山洞。

  其实男人并没有走远,在山洞外的高枝上,他一直看着洞口。不知道是多久,也许就一瞬间,也许是一万年。

  还是那身艳红,少女望着树枝上的男人,灿然一笑:“对不起,沥大哥,我只是一时间太过吃惊了。我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这往后的二十年,成了男人漫长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青山绿水间,只有他同女孩两个人。

  每天的每天都可以看到少女明亮柔美的笑容,即使少女老了,丑了,已经不能被称为少女了。人类的容貌对于妖怪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少女的快速衰老只是人类生命脆弱的象征。二十年,当初的少女也不过三十多岁,却已经衰老得如行将就木的八十岁老人。

  男人这才觉得大事不妙,满足的心灵并没有考虑到人类的脆弱受不了他大妖怪的气场,即使他一直都压制着。

  男人试了很多办法,闯地府,闯天庭,天地之间几乎让他闹了个遍,可是仍然找不到方法让少女停止衰老。最后,他只能去求大地之母――女娲。

  女娲是三界之神,大地之母,是天地人三界共同尊崇的神母。

  女娲庙里,女娲的神像庄严肃穆。男人前所未有的忧伤,几万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第一次了解到人类流出的泪水的味道原来是如此苦涩。

  “万妖之王,盘古之女,你们可知道,你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盘古之女,你可知道你身负什么样的大任吗?”

  脱离肉身的猫儿变回原先少女的模样,跪在女娲面前:“娘娘,盘古知错,可是我真的很想同他在一起。”

  男人吃惊的眼眸看向猫儿,又转向女娲。女娲叹息:“也罢,早已经知道有这场劫难,万妖之王,既然你闯入这劫中来就必须背负起命运赋予你的重任。”

  女娲这才开始把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个世间的创世之神是女娲还有盘古。可是在这个世间之前还有个世间的,在那个世间,女娲与盘古也不过是普通的神人。

  创世大神创建的人间,所有物种的灵智都是极高,那是创世大神赋予人间的赏赐。然而灵智过高也就衍生出了很多东西。例如感情,例如私心。由私心引起的各种族的争斗层出不穷。终于,灵智及其高的黑魔神对人世间失望,他想要消灭人间重新锻炼。

  创世大神不允许,因为世间万物都是阴阳两面,有善自然就有恶,恶由善而生,善由恶而衍,世间的万物自是有缘法的,即使灭世重生善与恶也是不能消失的。

  然而黑魔大神却不肯听,执意要灭世。于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神人之战开始了。创世大神最后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封印,把黑魔之神封印了起来,然而世间却已经被毁坏殆尽。

  原始之神中只剩下女娲还有盘古。盘古拥有开天之能,她劈开混沌天地,缔造江河百川。女娲拥有缔造生物之能,虽然她没有创世大神的法力,她所缔造出来的生物远远不如上一世的灵智高。即使是最高灵智的人类也远不及上一世。

  重新缔造的人间,虽然没有了更高的灵智,可是七情六欲还是自行衍生出来。

  人类的私欲是黑魔大神的食粮。人间的私欲越重,那黑魔大神的力量就越多,多到总有一天他破土而出,灭世重生。

  十几万年前盘古耗尽最后的力量而灰飞烟灭。上古之神只剩下女娲一人,女娲除了看守黑魔大神的封印,还要寻找适合的继承人,继续看守。

  世间万物没有永生不灭的生命,即使上古之神,生命也有终结的一天。

  盘古的后人成了女娲的第一选择。于是一个小小的灵魂,从一个没有任何神智,只知道随风漂流的浮游,再到蝼蚁再到树木,历经了整整十万年的时间,转世亿万次才终于休得人心。在一开始成人的十世中,还是受尽屈辱的痴儿。

  一般的生物修成人智,只需要千年甚至几百年,而她却是经过十万年的缘法。成人之后也不停的转生了几万年,什么样的人都做过,但是却有个最重要的共同点就是,她一直保持着最纯洁的灵魂。十几万年来,她心中的盘古封印也渐渐的打开,她只需要再经过十世的转世就可以开始真正的修真,到时候她就可以成为取代盘古的神,守卫创世大神的封印。

  然而却在这一世却遇到了本不该在人间界的人――万妖之王,至此改变了她原本该走的命运,使她的灵魂染上情欲,染上私欲的灵魂是斗不过黑魔之神的。这是盘古的劫难,也是人间的劫难。

  男人吃惊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他没有料到女人居然有这样的身世,虽然一直以来的相处中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过女人的特别,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特殊。

  “盘古之女,如果你放开自己的灵魂,那你也许还有机会能重新转世为人,继续你该走的命运,但你从此将脱离妖王的的生命,你们将永远不能在一起。假如你们继续在一起,那你们将受尽苦劫,甚至灰飞烟灭。”

  “不,绝不放开。”两人异口同声。

  “罢,当初盘古只怕也算到有这么一天。万妖之王,如果我给你一个你们永远在一起直到你们神魂具灭的机会,你是否愿意付出代价,即使这个代价有可能是你的万年修为或是灵魂的终结。”

  “我愿意”想也没有想,他愿意付出所有,只想跟她在一起。

  “人间的私欲越来越重,黑魔之神蠢蠢欲动,当年创世大神的封印也开始动摇。目前的人间并没有任何仙妖能够对抗他。”女娲看了眼女子:“在盘古之女转世重生的这期间你必须肩负起守卫封印的职责。直到她成为盘古。”

  男人深深的看了眼女娲,眼神是认真的,不可动摇的坚毅。

  “她为了你将会毁去修炼十几万年才修成的人智,她入世之后,你必须用尽一切办法让她恢复她为人的灵智,也就是说,你必须教会她成为一个人类,一个善良的人类,一个纯洁的灵魂。而且你们只有一千年的时间,创始大神的封印还有一千年,只有重生的拥有远古血脉和纯洁的人类灵魂的盘古才能将他继续封印。这一切必须在封印尚未消失以前做到,否则,万劫不复。”

  男人牵起女人的手:“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

  女娲广袖一辉,女人的身影渐渐模糊。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你们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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