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集了七色花了,只差美加黑玫瑰了,听说,天地间仅有一朵,而且未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曾有过不少的勇者前去探险,却都是有去无回。美加黑玫瑰的神秘,是它带给人的幻境,以及它会操纵人的意识,只要有软肋,便无从抵抗。但是美加黑玫瑰具有极好的功用,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仙者可以轻松升上几个等级,如此的诱惑力,促使许多人都不惜冒险前去尝试。
这,很明显,是一场恶战。
关于美加黑玫瑰的密语,也算不上是密语了,多半只是一个警告罢了。因为它已经明白地写着是美加黑玫瑰:“世间仅有,一朵独傲。不曾面世,丝毫未犯。华胥之境,去之不回。”
飞凤无来由地颤抖一番,说:“你们可听说过华胥引的上古秘术?”
凰儿兴致立即被调动起来:“姐姐快说,又是一个什么好故事?”
飞凤微皱眉头,说:“这倒不是什么很好的故事,却是极好听的故事。华胥引是上古秘术,可以为人编织一个梦境,这个人会因为不想离开这个美好的梦境,而放弃了在人世间的生命。在很久以前的十国年代,有个关于华胥引的美丽的爱情故事,只是说来话长,以后回去你有空了我倒是可以把那本书翻出来给你看看,是极不错的一个故事。因此我想,这朵美加黑玫瑰,可能会跟我们去找曼陀罗花时一样会让人产生幻觉,神志不清,一定要多加小心。”
鸾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说:“华胥引?那美加黑玫瑰便是在瑰灵山了。我也对那个故事略有耳闻,的确凄美。”
飞凤一边拉过凰儿的手,一边转转自己的知心晶镯,只见凰儿的手腕上闪出一个发着浅浅微光的印记,是一片羽毛的形状。
飞凤又拉过鸾七的手,同样也给他弄了一个这样的标记。
飞凤:“这样就不会分不出本尊与幻觉了,大家记住这个标记。”
鸾七摇摇头,说:“我想美加黑玫瑰的幻境应该不是这个小标记就可以解破的,我们更多的是要靠平日里的感觉才好,万一美加黑玫瑰的幻境可以完全造出一个分毫不差的人呢?”
飞凤蹙眉:“或许吧,但是多点防备总是好的,总之,我们万事小心。”
突然,飞凤似又想起了什么,在鸾七耳边小声低语了一句。
鸾七却摆摆手不在乎地说:“有你呢,怕什么。”
飞凤:“……”
瑰灵山,名字是颇有来头,它的确该成灵山,因它是上古灵山。所谓时间越长越具有神秘感,越无人靠近就越有灵气。
本想着是具有幻境的地方,理应云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的场景,可是瑰灵山却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具备危险气息。可以说是绿草如茵,落英满地,流水潺潺,枝繁叶茂的好地,简直就一世外桃源的翻版。
凰儿:“这一点也不像是很危险的地方好吗?”
鸾七打趣着说:“越安全的地方就是越危险的地方懂不懂?”
凰儿侧着头思考:“我怎么记得好像这句话不是这么说来着?”
鸾七:“你傻,所以记不清。”
凰儿:“你才傻。”
飞凤说:“我们三个要不要手牵手一起进去呀?”
鸾七即刻牵起两人的手,说:“我可是求之不得,哈哈哈……”
飞凤瞪了鸾七一眼,却还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毕竟这是最后一步了,办事最怕的就是功亏一篑,不可大意。
三人一路走去,原本密密匝匝的树林突然间豁然开朗,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田散落着山间。红玫瑰妖艳,蓝玫瑰魅惑,白玫瑰纯洁,黄玫瑰高雅……交杂着一从一从地生长,似乎这儿就是玫瑰的宇宙,全部星球所有的玫瑰的花种都在这里集结。
凰儿不由惊呼:“太美了!”
鸾七接口说:“是啊,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
飞凤点点头,眼神中流露着惊叹却不乏紧张,她还是最为镇定的那个,从始至终都是,她说:“着实美丽,却像罂粟花般有毒,玫瑰身上的刺一样,越美越可怕。正如毒蛇,也是这个道理,皮鳞越斑斓亮丽,毒性越强。”
凰儿沮丧地看着飞凤,说:“姐姐,你怎么每次都想得那么煞风景?”
鸾七反驳凰儿道:“但是飞凤说的确实有理。”
凰儿耸耸肩,这种意见不合她不想争论下去,没有谁对谁错之分。
凰儿突然停住脚步,欢喜地跃向一簇黑玫瑰,指着黑玫瑰,再转过头对鸾七和飞凤说:“鸾哥哥,姐姐,你们看,黑玫……”瑰字未说出口,凰儿怔住了,他们人呢?
就一眨眼松开鸾七的手,凰儿就剩下自己蹲在诺大的花田面前,再转过头看那簇黑玫瑰时,哪里还有黑玫瑰,尽管什么颜色的玫瑰,什么形状的玫瑰都有,唯独没有黑色的。
凰儿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懊恼地责骂一句:“糟糕!中计了!”
鸾七和飞凤就眼睁睁地看着凰儿消失了。
飞凤责备地说:“你怎么让她挣开你的手呀!明知道那么危险的地方!”
鸾七:“现在你担心也无济于事,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也不知道上哪儿找呀!我们只能快点找到黑玫瑰,或许才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飞凤:“可是凰儿她……”
鸾七搂过飞凤的腰,抱紧她:“现在重要的是你别再消失了。其实,我觉得我能跟你一起迷失在这儿,也很幸福了。”
飞凤瞪着鸾七:“你还是不是小七?”
鸾七苦笑:“行行行,我不开玩笑得了吧,那我们继续往前走走看。”
鸾七下意识地握紧飞凤的手,这个一松手就可以不见了一个人的地方,令人战栗。
其实瑰灵山挺好走的,不存在迷路的感觉,却莫名其妙地把人陷入迷路。这是因为,虽然这儿是个罕无人烟的地方,却有一条明明白白的路摆在那里。所谓明明白白的路,是诺大的花田就有那么一条小径不长花,浓密的树林就有那么一条小路没有一片树叶遮挡住天空。似乎一切都在指示着前来的人,该怎么走,如果不是有无人生还,极少人至的传说,没人会怀疑这些天造地设的路径。
飞凤和鸾七也发觉到了这一点,但是毕竟他们就是冲着这个危险而来的,干脆直接往最危险的方向走去。
鸾七还是忍不住地怀疑:“你看这些路,像是特地指给我们去的。”
飞凤:“我也发现了,只是……这样子不是也好吗?省得我们花力气寻找了。”
鸾七:“就像是一个能光明正大地告知我们底细的人,一定会是一个自信且非凡的人,他有十足的把握,知道我们侵犯不了他。”
飞凤:“那你说凰儿是不是也会看到这样的路,然后我们就可以汇合了?”
鸾七:“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刻意地分开我们呢?”
飞凤扶了一下额头思索着说:“你说如果你要单独留下某个人,是为了什么呢?”
鸾七想了想,不自主地爆了粗口:“靠!利用价值!”
飞凤叹了口气,说:“这说明我们如果看见凰儿了也要小心为上。”
鸾七:“你是真的要小心为上,可是那是凰儿啊,我是觉得你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飞凤无奈:“没错,这正是我担心的,却又很难克服的弱点,或许它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鸾七:“那就麻烦大了!”
凰儿那边,她也发现了被指路的痕迹。此时,她正站在一道瀑布面前,这个奇怪的时候,欣赏美景是没意思的了。但是这道瀑布的确是又大又清凉,简直就像一面横亘在天地间的镜子,非壮观一词能概括那种憾人的气势。
事实上,这面瀑布就是充当镜子的作用。但是这面镜子投影出来的不是凰儿,而是鸾七和飞凤。也就是说,凰儿现在正看着鸾七和飞凤的一举一动。
凰儿禁不住大声地喊他们的名字,可是无济于事,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看着他们。
凰儿索性靠在一块大石头边,看着这面奇异的瀑布,只是为什么要特地隔开她单独地在一旁看呢,她搞不明白。她还不知道的是,这道瀑布的源头上方,有一朵深邃的黑色在熠熠生辉。
瀑布里头展现的,是一条花田小径,这条路很长,看不到尽头。鸾七与飞凤正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向着小路的尽头走去。
色彩斑驳的花色,三三两两的蜂蝶,清澈的天空,零散的团云,柔和的日光,一对佳人,手牵着手,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得犹如一幅画,像是一幅恋人漫步图。
凰儿心里一凛,原来鸾哥哥和姐姐走在一起那么配。随之而来的念头更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如果姐姐也是喜欢鸾哥哥的话呢?我竟不曾问过鸾哥哥喜欢的是谁!
凰儿正惆怅着时,瀑布里头的鸾七突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凰儿紧张地站起来,不禁喊出声:“鸾哥哥怎么了?”
可是凰儿只能看,而他们的声音她是听不见的。
那瀑布里头是什么情况呢?想必有那么多次的经验,便不难猜到了,对的,五月初七的日子又到了,这也是飞凤在鸾七耳边所说的悄悄话。而今的鸾七已是六万岁了,凤历的计时在世人看来多半有点小荒唐,有个道理是这么说来的,不同便显得不正常。
是了,鸾七的孤鸾殇已经是极危险的时候了,不过还好,他们只差美加黑玫瑰了。所以现在,是孤鸾殇发作的时候。
鸾七蜷缩在地,把脸埋在地上,双手抓住一旁的玫瑰花茎。这些玫瑰花野生的,长得态势是极好的,因此就连花茎上的刺,都格外锋利尖锐。有一点一滴朱红色的液体渗出鸾七的手,他抓住玫瑰花,免不了被玫瑰花的刺弄伤,但他抓得那样紧,就如同握了一根流星锤。
飞凤扑过去试图松开鸾七的手,说:“都流血了,不要抓了!”
鸾七不理会,说:“你不要靠近我,我不敢侵犯你,快走开!”鸾七说着伸出其中一只手猛甩,试图阻止飞凤的靠近。
但是鸾七的样子越是忍耐,越发痛苦。他的手臂上那第六道光在微微闪烁,亮光渐渐消逝。鸾七的手满是血水,额头满是汗水,那第六道光依旧在一强一弱地发着光,鸾七的痛苦神色丝毫未减,他整个人已是瑟瑟发抖,接近痉挛的模样。
飞凤虽是平日里刻意地与鸾七保持距离,因为她知道妹妹凰儿喜欢他,不愿夺人所爱,可她自己又何尝不爱着鸾七呢?又何尝不能换成是妹妹凰儿在夺人所爱呢?更何况,鸾七自始至终都是爱着飞凤,而非凰儿。而此刻,凰儿又不在身边,哪来那么多顾忌呢?飞凤看着鸾七痛苦,她的心也在崩碎,爱着一个人,总是会将他的痛苦扩大好几倍地感同身受到自己身上。
飞凤管不得那么多了,抓住鸾七乱甩的手,翻开他的深埋在泥土里的头,自己把脸蹭过去,吻住了鸾七的唇。由于孤鸾殇的作用,鸾七也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为,自然地热烈地回应着飞凤的吻。
当飞凤的唇触碰到鸾七的时候,鸾七手上的印记中的第六道颜色就褪去了,成了黑色。
凰儿是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她也听不见两人的对话,所以看见这样子的一幕,会如何误会,也不必多说了。凰儿双膝躬着,把头搭在膝盖上,双手抱腿,一副落寞惆怅的少女形象,这个画面在很多讲故事的地方都会出现,虽是普遍,却是再好不过的表达情绪的动作。一滴泪,滑落凰儿的脸颊,恰好落在凰儿的嘴边,她尝了尝,咸咸的,不苦,原来鸾七跟姐姐才是互相喜欢的,我一直只是自作多情地一厢情愿罢了吧,还好,泪不苦,可是我的心好痛,泪怎么就不苦呢?他们说身体是最诚实的,连我的身体都要欺骗我的内心,还是说我一直像我的眼泪一样,自欺欺人呢?
瀑布里,鸾七已抬眼看飞凤,问:“你怎么肯主动……我以为你……”
飞凤有些苦恼,皱了皱眉,说:“我一直都喜欢你,可是我需要顾及凰儿,而如今凰儿不在这里,你又被孤鸾殇弄得那么痛苦,所以我就……”
鸾七一把搂住飞凤的腰,往自己怀里拉,紧紧地抱着飞凤。
飞凤也慢慢地将手移上鸾七的背部,抱紧他。
鸾七将手从她的腰上移至颈部,松开怀抱,郑重地吻了飞凤。
或许是飞凤把感情压抑地太久,这一吻,她控制不住了,她流着泪,缠绵地热烈地回应着这个吻,永远有多远,此刻便是永远的感觉。
凰儿却在瑟瑟发抖着。原本她是听不到瀑布里他们的对话的,可是很奇怪地,飞凤的这句表白却如空谷回响般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瀑布突然换了个场景,那是他们三个最初认识的地方,梧桐丛。回忆在脑中翻涌,好的记忆似夏日清水,坏的记忆似冬日寒冰。然而更为可怕的是,当一切本以为是好的记忆变为坏的时候,那应该是这样一种感觉吧,毫无感觉地看着自己的心慢慢裂开,一道一道裂纹遍布散漫,最后哗啦破裂,碎成灰烬。
为什么好的记忆可以变为坏的记忆呢?那就是当你得知了所谓的事情的真相时,那个真相把你的看法都重改了。所以有时候,我们会甘愿被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就不能一直骗下去,骗我一辈子好了,如果你可以欺骗我一辈子,那请你不要那么诚实好吗?
凰儿颤抖着摸索出身上携带着多年的粉色小方巾,怪不得它是粉色的,而不是红色的。
瀑布里,几万年之前的鸾七,在梧桐丛四处逛着,胸前的白色兜里有一抹鼓鼓的粉色,原来是粉色的花。他溜达着到处找这些粉色的花,找足了,便倒在一块。
此时他的七情梧桐扇已练得不错,只见他扇起一片粉红,悬在空中,煞是好看,换成哪个女孩子,看到这般美景都会被浪漫到。自然,鸾七此时不忘叫上飞凤来看他的刻意的表演。
或许当时情愫未深,飞凤也并没有像现在那样总是故意躲他。于是,就很自然地应邀前去看鸾七的表演。
一闯进眼的便是漫天粉色,内心都会被染成粉色了。少女没有几个不爱花,更没有几个抵制得了此漫天的飞花只为自己而舞的浪漫。
鸾七的扇子似乎利剑,在一来一回的旋转扇动之间,鸾七飞绕在群花里,那花瓣像是空中落了一场花丝雨,本是瓣状的花儿变为一根根的细线,井然有序地堆在了地上。
飞凤惊羡着蹲在那些粉色的充斥着花香的细线面前,手指柔柔地抚摸着,小心翼翼地,害怕一碰就碎。
鸾七不知从哪个衣兜里捞出两根针来,坐在飞凤身旁,撩起花丝,慢慢地织起来。
飞凤略有些惊讶,说:“你一个男孩子,竟懂得女红之事?”
鸾七头不抬起,只是简单地回答:“为你我特地去学。”
飞凤眼里交织着喜悦与不安。
两人无话,但却坐了一整天,直到鸾七将花丝织成粉色方巾之后,鸾七递给飞凤,说:“你接受吗?”
飞凤低着头,只是问:“双关吗?”
鸾七点点头。
飞凤站起来了,身子背对他,说:“我知道凰儿很喜欢你,你送给她的话她会很开心。”
鸾七听罢生气地站起来,说:“若是要给她,我何必做成粉色的,红色的花一抓一大把,粉色的很难找的你懂吗?”
飞凤还是很平淡地说:“红凤凰和粉凤凰的颜色差不了多少。”说罢轻轻地迈着步子离去,没有回头,泪水模糊的双眼让她看不太清路,幸好这些路她走了很多,是那么熟悉,以至于鸾七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关于她的真实心情。
被一个心爱的女孩子拒绝,智商自然会被打击到负数。鸾七手里攒着那条粉色方巾,捏得紧紧的,回到小木屋的时候,方巾已是皱巴巴的模样了。
凰儿看着当时的自己兴冲冲地跑向她的鸾哥哥,开心地跟他打招呼。
鸾七将手中的方巾给凰儿,说:“这个就送给你吧。”
凰儿开心地接过,用鼻子嗅了嗅,说:“好香的方巾啊,谢谢你,鸾哥哥,凰儿好喜欢你!”
鸾七说过了句不用谢,就回了自己的小七斋了。
现在的凰儿看着这一幕,才发现当时的鸾哥哥是面无表情的,又或者有表情,那是落寞的神情。
凰儿的心被一根一根的针往里扎一样,每扎一下,就多一个孔在滴血。
瀑布里又换了很多记忆的片段,都是凰儿所不知道的,她美好的记忆背后所隐藏的真实情况。她会背的鸾七在她面前念过的小情诗,原是为姐姐作的;她那次和鸾哥哥看的烟火,原是要和姐姐一起看的;她那回品尝的鸾哥哥亲手做的美食,原是做给姐姐的……一切一切,都是姐姐“让”给她的。
凰儿不想再看下去,捂着脸,手掌里盛满了泪水。
她想起世人有一句嫉妒情人的话是这样说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她,这是被说中了么?不是,他们根本就不是有情人,一开始就是兄妹。
有首歌唱着:感情里最怕的就是拖着。是吗?她觉得感情里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最后发现伤害自己的原来是自己而已。
凰儿捂着脸在哭,耳边的瀑布声由大而小,她以为自己已经哭到耳朵都幻听了,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瀑布的源头了。俯身下看,气势恢宏的镜子瀑布就在脚下,回头一看,一簇深黝的黑色光芒在若隐若现地闪烁着。
凰儿一惊,这难道是美加黑玫瑰?可是为什么美加黑玫瑰会主动现身在她面前呢?
正惊讶着,鸾七和飞凤也恰好顺着指示的路到达了美加黑玫瑰的面前,三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凰儿轻轻地喊了一声:“姐姐,鸾哥哥。”然后眼泪啪嗒啪嗒不可控制地落下来。
飞凤眉头瞬间紧皱,想要冲前去,手却被鸾七抓得紧紧的。她只好大声问:“凰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凰儿使劲摇摇头,只是哭。
飞凤瞪了鸾七一眼,又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
鸾七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朵美加黑玫瑰,说:“如果你眼前看到的不是真的怎么办?”
飞凤一愣,想了想,不知所措了。
鸾七向凰儿招手,说:“凰儿,别哭,先到鸾哥哥这边来。”
凰儿抬起泪水模糊的眼睛,看了看鸾七,慢慢地走过去,走到美加黑玫瑰旁边停下了。她看了看美加黑玫瑰,又朝鸾七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说:“鸾哥哥,你看,是美加黑玫瑰耶,它就在我面前,你的病可以痊愈了,你可以永远跟姐姐幸福地在一起了,不用顾忌我。”
说罢凰儿伸手触向那朵闪着黑光的花。
飞凤直觉告诉她会出事,她喊:“凰儿,先别碰!”
但是凰儿距离美加黑玫瑰是那么近那么近,不容得有任何的阻止。她摘下了美加黑玫瑰。
这朵妖艳的黑玫瑰就静静地被凰儿握在手里,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撼海摇山,也没有天崩地裂,一切异常都没有。不认真注意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唯一有变化的只是凰儿眼里转瞬即逝的一抹黑色。
凰儿端详着美加黑玫瑰,看了许久,抬起头来,说:“鸾哥哥,你和姐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指着身后的瀑布,“它都告诉我了。”又拿出那面粉色方巾,“这本是送给姐姐的吧?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以为你也喜欢我,我好傻……哦……我突然想起来我也是看过书的,那书里我最记得的故事,叫做凤凰涅槃……”凰儿说着说着已泪流满面,“好像是说,凤凰浴火,可以重生。我也好想重生啊,重生了是不是可以忘记我是那么地喜欢你呢鸾哥哥,这样你就可以和姐姐两厢情愿地在一起了,我不再会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一个羁绊。是了,姐姐也是要幸福的,什么都可以让给我,这个让不了的……可是,这儿附近,哪儿有火呢?”
飞凤紧张地颤抖着,慢慢地靠近凰儿,说:“凰儿,你别犯傻,我们好好说清楚,你先不要乱来,好吗?”
凰儿挤出一个笑容,说:“好的,姐姐,我知道了。”她仰头目视太阳,刺眼的光芒,热量的散发,与火何其相似。凰儿一窜身化为红凤凰,嘴里叼着美加黑玫瑰,以惊人的快速度直冲太阳。
飞凤一惊,毫不犹豫地挣脱鸾七的手,亦化作粉凤凰跟上,试图阻拦凰儿。
鸾七看着两只冲向太阳的凤凰,火红的太阳火红的凤凰,刺眼的红。鸾七大喊:“飞凤!凰儿!不要!”
两只凤凰惊人的速度撞击太阳,容不得半点阻拦,鸾七也只好心脏具裂却又束手无策,眼睁睁地心痛着。
太阳的光晕与凤凰的流苏叠在一起,闪出白昼的烟花。两只缠绕在一起的凤凰,影印在太阳面上,渐渐地融合消逝。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凤凰浴火?那么,可真有涅槃重生么?
上古的传说竟出人意料地真实。在鸾七正痛不欲生之际,那大荒界最亮的地方——太阳,坠落下一只绝美的凤凰,金灿灿的冠,金灿灿的鳞,金灿灿的尾,金灿灿的流苏,整只凤凰,就像是太阳的化身,金灿灿的耀眼,可能寻遍凤凰界,不会找到比这只更无与伦比的美了。
鸾七脚步跌撞地跑到金凤凰坠落的地方,本能地伸手抱住沉睡着的金凤凰。待坠到鸾七手中时,金凤凰已化身为一个金衣美女。仅仅是美女一词或许已不足以形容了。天仙?女神?似乎都还不够。
鸾七并没有惊叹怀中女子的容貌,但他也却是在惊讶于她的容貌。因为太像了!乍一看,像飞凤。乍一看,又像凰儿。鸾七深呼吸了一下,捋了捋头绪,或许,这会是飞凤和凰儿的合体!对了,就是合体,浴火重生?也许这就是重生的她们!
既然美加黑玫瑰世上仅此一朵,鸾七也无需再在此地逗留,背上金衣美女,飞回梧桐丛。现在,唯有问师傅灵言了。
梧桐丛,灵言蹙眉站在金衣美女面前。金衣美女仍在沉睡。
灵言对鸾七说:“那现在你的孤鸾殇……唉……”灵言看了看鸾七手背上的印记,“现在只剩一道颜色了,到了五月初七,那就……唉”灵言拍拍鸾七的肩膀,又说了句“她的确是飞凤和凰儿的融合,没想到过了万把个年代,还有凤凰涅槃。爱,真是一个万古之谜啊!”灵言摇摇头,踱步走出门外。
只剩鸾七一人看着金衣美女发呆。
许久,她醒了,眨巴着眼睛看来看去。
鸾七又惊又喜地问:“你是飞凤还是凰儿?”
金衣美女侧着头反问道:“我是谁?”
鸾七脸色煞时白了,说:“你不知道你是谁?”
金衣美女点点头,说:“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我好像记得很多片段,但又很乱,连不到一起去,我是不是脑子遭受了什么撞击?”
金衣美女想了想,突然开心地说:“我知道了,你是鸾七!”
鸾七即时兴奋起来,说:“你记起什么了么?”
金衣美女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那些记忆里都有你,有两个很好看的女孩,一个叫你小七,一个叫你鸾哥哥,而你实际上是叫鸾七。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鸾七皱紧眉头,问:“那两个女孩是不是一个叫飞凤,一个叫凰儿?”
金衣美女点点头,说:“你认识她们,那她们和我是什么关系呢?”
鸾七对她说:“你等一下。”又朝门口大喊,“师傅,快进来!”
灵言慢悠悠地走进来,说:“醒了?”对着金衣美女又说:“飞凤和凰儿是我义女,既是重生,也不妨继续做我义女,你且叫灵金晶吧。”
鸾七愣了,问:“师傅,你知道她的情况么?真的是重生么?”
灵言叹了一声,说:“这样也好,省得你为难,两个女孩喜欢你,不如就化为一个吧。你就当是好好待她们两个,好好待她一个吧。”说罢再次拍拍鸾七的肩膀,“情爱一事,只能由你自己去捉摸,为师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
金衣美女听着他们的对话,捕捉到一个信息,问:“所以,我叫灵金晶?”
鸾七笑着说:“是的,金晶,你就是你,灵金晶。”
金晶微笑着:“很好听,我的名字好好听。”
窗外一抹斜阳暖暖地射进屋里,整个屋子都暖了。金色的衣服在暖金色的夕阳余晖里柔柔地闪亮,这是新生的颜色么?
如果你曾后悔,如果你可以有“早知道该怎么办”这个能力,如果可以一切重新开始,你会如何过如何选择你的生活?有句话这么说“把每一天都当作是世界末日来过”,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很多让自己后悔的事呢?
当有选择的时候,若是让你重新选择一遍,也许会是同样的答案。所以,不需要选择的话,答案就很明显了,也不存在对与错了。
梧桐丛里没有飞凤和凰儿,只有一个灵金晶,只有一个鸾七。不再会有偏爱,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么美好,就像童话。
但是,灵金晶的记忆是混乱的,属于重生的她的记忆是空白的。换言之,鸾七爱着她,她未必会再爱上鸾七了。
因此,鸾七开始为她创造最美好的新的记忆。
灵金晶问:“鸾七,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鸾七笑着回答:“我说我们是夫妻,你信不信?”
灵金晶顿时红了脸,却又调皮地眨着眼,说:“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什么都听我的?”
鸾七宠溺地看着她,说:“那我就什么都听你的,我们便是夫妻了。”
灵金晶转个身绕到他身后,背靠着他,嘟着嘴说:“你的话有漏洞,我们原来还不是夫妻。”
鸾七顺势转过身抱住她的腰,凑近她的耳边说:“那我现在就娶你,你愿不愿意?”
“那你就来追我呀!”说罢挣开鸾七的怀抱,一闪金色飞向天际,一抹白光也瞬间跟上。
日子像罐头弥漫的甜,此刻的时光烙印了瞬间,永远有多远,幸福得太美好时,总让人患得患失。
阳光轻轻地洒在小七斋的屋顶上,弥漫着暖暖的气息。鸾七和金晶躺在屋顶上,仰起头眯着眼享受着从梧桐树叶缝隙偷偷挤下来的光束。
灵金晶问:“你会唱歌吗?”
鸾七也不回答会与不会,竟自哼起小调子来唱。
“如果有如果,如果我可以早知道,是不是故事就可以,有不一样的发展。早知道我就会主动,早知道轻轻地献上一个吻,早知道紧紧拉住你的手,不让你离开我,不让你误会我,不让你有任何消失的机会。再来一次,哦,不必再来一次,我要每天像世界末日一样爱着你……喔噢噢……”
灵金晶抿着嘴笑,说:“你唱得好难听啊。你自己编的歌词吧?”
鸾七像个小男生一样羞涩地点点头。
灵金晶说:“怪不得那么难听……一点都不押韵。”
鸾七额角滑下一滴汗:“……”
灵金晶翻身下屋顶,说:“我们散散步吧。”
鸾七跟在金晶身后慢悠悠地走,偷偷地将手试探着牵起金晶的手。
金晶的嘴角扬起小小的微笑,调皮地上下摆着被牵住的手。
鸾七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摸她的头,金晶顺着他的手像小猫一样蹭上去。
鸾七停下脚步,金晶也跟着停下来。
鸾七深情地认真地看着她,她却有点羞涩,嘴上沉默着,肢体语言却蛮丰富,把头靠在鸾七的胸口。
金晶:“你的心跳好好听,节奏比你唱歌好听多了。”
鸾七:“你喜欢的话永远都只给你听。”
金晶圈住他的腰,问:“永远有多远?”
鸾七:“没有什么东西会不朽,不管永远有多远,我会爱你爱很久,直到我……没什么。”鸾七仰起头看着太阳的位置又有一点点偏西了,一天又过去了,这样美好的日子会有多久?总之,你的每个小小的心愿,我都尽力去兑现。我许下的大大小小的誓言,说过的话不会变。
孤鸾殇最后一道颜色终要消逝,五月初七不会不来。
金晶去小七斋找鸾七,鸾七还在床上躺着。
金晶假装生气地说:“懒虫,起来啦!”
鸾七不应。
金晶奇怪了,鸾七从来不会不理她的,只要她稍微皱皱眉头,他都会千哄万哄地讨好她。今天是怎么了?直觉和经验告诉她,肯定鸾七出事了。只是她没料到,这事还挺大。
她摇晃着鸾七的身体,大喊他,难道他……
金晶捂住嘴,眼泪刷地从眼眶里滚出来,她喃喃自语:“你不是说永远都会陪着我的吗?你不是说不会让我掉眼泪的吗?你不是说会一直保护我的吗?你不是说……”泣不成声了。
突然,金晶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到灵言屋里,抱住灵言,哭着说不出话。
灵言惊讶了一下,想了想日子,就明白了什么回事。他轻拍着金晶的背部,说:“傻孩子,生死由命。”
金晶哭得更厉害了,说:“您是说鸾七真的……走了吗?”
灵言说:“他患的是凤凰族的绝世难症,之前他去寻药,可大荒界仅一朵的美加黑玫瑰又没了,可以说没得治了。不过,上古书中有记载另一个方法。”
金晶满眼希望地问:“什么方法?”
灵言:“需要一个可以破除孤鸾印记的女子。”
金晶:“这女子可有什么特征?我去寻她来。”
灵言:“检验此女子需要鸾七使他的扇子配合口诀才知道,可是鸾七已经……”
金晶:“不!我不要他离开!”
金晶冲回小七斋,看着鸾七发呆。
她牵起他的手,抚摸着那个黯淡黑色的孤鸾印记,自言自语:“就是这个印记么?让你醒不过来了?”说着几滴泪落在印记上。
她又拿起那把扇子,说:“要是我也会这个口诀就好了。对了!”
她抓着扇子又跑去灵言那里,喊着:“师傅,我也要学鸾七的那个口诀,就可以找到那个女孩了!”自从她重生之后,便也随着鸾七喊灵言师傅。
灵言:“行。那你会很痛苦,必须赶在鸾七身体完好学会,而你要知道,鸾七学了几万年,你只能用七天。你确定吗?”
金晶郑重地点点头:“嗯!”
于是开始了极为痛苦的练习,其实也算不得痛苦,鸾七练的时候就不痛苦,只是因为有时间限制,逼迫着金晶得日日夜夜不停歇地一招式过一招式地练习,才显得分外辛苦。
她除了喝水,便没有停止过练习,即使是喝水,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扇子。
奇迹般的,她竟就学会了!
金晶兴奋地使出那招,激动地念着那句口诀“孤鸾却殇,情归何处”,扇子氤氲出一团彩虹色,包裹住了金晶。
金晶跌坐在地上,原来到头是她自己!
金晶:“那既是我,我又怎么救他?”
灵金晶是非同寻常的凤凰,她是涅槃重生的凤凰。扇子也许是因她有所感应,在那团彩虹色里,隐约地显出一行字,“孤鸾不殇,真爱之吻。”
金晶:“真爱之吻?记得鸾七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西荒有一美人,永睡不醒,而一个爱她的男子,将她吻醒了。莫不是同一个道理?”
金晶走近小七斋,看着鸾七,发现他的确是跟睡着了一般。不管如何,能让鸾七重新活过来,什么方法金晶都会想要试一试的,更何况一个吻呢?更何况她已经爱上了鸾七了,一个吻,或者还是便宜了自己呢。
金晶俯下头,闭上眼,自己的唇贴上了鸾七的唇。
鸾七手背上的孤鸾印记,在慢慢地消逝。
一切如愿地,鸾七醒了。
鸾七迷惑地说:“我不是不行了吗?”
金晶说:“我也会用你的扇子了。”
鸾七:“所以……?”
金晶:“师傅不是说除了收集药花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吗?”
鸾七:“原来你就是我的命中女孩!原来是凤凰涅槃。”
金晶问:“凤凰涅槃?”
鸾七:“没什么。既然如此,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只好以身相许了。”
金晶:“那是当然啦!不过……”
鸾七:“不过什么?”
金晶:“不过你再也不许离开我了!”金晶哭着紧紧地抱着鸾七。
鸾七圈住她的腰更紧地抱着她,轻轻地说:“你也不许再离开我了。”
梧桐丛摇曳的绿色,谁人观察过,梧桐叶子是心形的,而凤凰多栖居于梧桐丛,它们是离不开爱的。不过,不只是凤凰需要爱情,我爱你,你爱我,永远是最美的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