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特别想进去看看,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没有权利擅自闯进去。
只能在门外一直打转,看着紧闭的房门,白烟心急如焚,可又毫无办法。
云羽柠久久不能回神,呆呆的站在原地。
降雪感觉外面久久没有动静,便从密道里走出来,一出来,便看到云羽柠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模样。
降雪看云羽柠那副失神的样子,心中终究多了些不忍,她不过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罢了,为何要卷入这场纷争。
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降雪压了下去,在后宫这样的地方,是不需要怜悯的。
如果她连这点挫折都抗不过去的话,那她留在这深墙之中,也是活不过多长时日的。
想自己,虽然衣着华丽,外表光鲜,享受着无数人羡慕的恩宠,但是却并不快乐。
那个如雄鹰一般男人,自己只想一辈子守在他身边,远远的看着他,别无他求。
功成以后,自己还能身退吗?还能回到之前的日子吗?就那么静静地守着他,远远的看着他,那就是自己最大的愿望了。
云羽柠回过神来,见降雪在一旁,仿佛一尊雕像,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表情,不悲不喜。
直到现在,云羽柠才反应过来,降雪也是尉迟泫佑的人。
神色复杂的看着降雪,这个女子第一眼看到就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气质,现在这么仔细打量一番,眉宇间又带有一些男儿的英气,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云羽柠看着沉思的降雪,这个女子的忧郁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是因为自己的青春,都葬送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了吗?
云羽柠突然有一种想要了解这个女子的想法,她眼中不经意透露的悲伤,会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黑暗,她也是因为想要报仇才来的吗?
降雪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打量自己,一抬眼便看到云羽柠毫不掩饰的目光,向前一步,微微一笑道“云贵人可与皇上谈妥了?可不要与皇上伤了和气才是。”
“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你我仅有皇上可以依靠,万万不可忤逆圣上啊。”降雪轻轻拢了拢狐裘披肩,似是叹息,又似是提醒一般道。
云羽柠看着重新带上面具的降雪,无奈苦笑道“雪贵人,既然我们已经都知道对方是为皇上效力,不妨摘下这人前的面具,与妹妹说说真心话可好?”
降雪先是一愣,随即释然。
自己当着云羽柠的面进了密道,想必她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是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吧。
云羽柠眉头轻锁,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忧伤,踱步走到窗子前,抬手打开一扇窗,冷风扑面而来。
像是察觉不到冷,云羽柠莲藕般的胳膊伸出窗外,沉默了半晌“没想到,竟下起了小雨,天气真是变化无常。”
“雪贵妃在宫里的时间比妹妹长,知道的规矩自然多些,可如果在宫里,连一个可以说说真心话体己人都没有,岂不是更觉孤单?”云羽柠依旧看着窗外,并未转身,她知道,降雪一直在听。
降雪闻言一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品着“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在宫里自然会有体己人,那就是皇上,妹妹这话我今日就当没听到,省的传了出去,有人会借此陷害妹妹,那可就不好了。”
云羽柠看着掌心的雨,心中万分复杂。
这天气说变就变,这人心又怎么不是这样呢?上一秒还可以与你在此谈笑风生,下一秒却又能把你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云羽柠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转身福了福身笑道“这倒是妹妹的不是,妹妹初来乍到这宫中,自然是很多规矩都不懂的,多谢姐姐的提醒。”
降雪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茶杯出神。
云羽柠索性也不说话,坐下与降雪一同沉默着。
还在殿外侯着的白烟可要急坏了,主子都进去好久了,还没有动静,皇上也离开了,自己要不要闯进去,万一主子有危险……
白烟此时好像忘了,云羽柠在的是降雪的椒房殿,而不是尉迟泫佑的寝宫。
是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如果尉迟泫佑真的发怒了,不会这么久了还没有丝毫动静。
降雪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羽柠此番模样倒有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
本来生的就比寻常人美上一些,眉头轻皱,欲语还休,真真有种西施的风范。
降雪抬眼看了看窗子外面,低头摆弄着手指上的护甲。
泛着冷光的银色牡丹花护甲,给降雪平添了一丝妖媚与冰冷,倒与这奢华的屋子有一些不协调之感。
见云羽柠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降雪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好像与你一同来的那个小丫头还在殿外侯着,现在外面下着雨,不知她的身子可还受得了?”
过降雪这么一提醒,云羽柠才想起来,白烟是随自己一起来的,现在正在殿外侯着。
自己怒气冲冲跑了进来,待了这么久,白烟还留在殿外,现在外面又下着小雨,想必那傻姑娘冻坏了吧。
果真如同云羽柠所料,白烟一直在殿外徘徊,跺着脚来回走着,丝丝小雨打在她身上,呈现出一种朦胧之美。
其他的宫女都去自己的住处避雨了,唯有白烟还在原地等待。
期间有宫女邀请白烟去她的住处略微歇歇脚,白烟微笑着摆摆手“谢谢妹妹的美意,只是我家娘娘还没有出来,我还是在此侯着吧。”
小宫女抬头看了看天色,淅淅沥沥的雨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姐姐还是随我去吧,估计一时半会云妃娘娘也出不来,等云妃娘娘出来了,再差人去叫你不就好了,也好过你在这里淋雨。”
白烟看了看紧关的殿门,眸中的担忧更甚,扯了扯嘴角“没事的,你快回去吧,我再等等。”
小宫女见白烟是真的想留在这里等候,便去房里拿了一把油纸伞为白烟撑上“姐姐,这把油纸伞你还是撑上吧,不要再推脱了,莫要为了等云妃娘娘,而把自己的身子给冻坏了。”
白烟接过油纸伞,轻轻抚着伞柄,圆圆的眼睛一弯,倒真像一轮残月“那如此,就多谢妹妹了。”
白烟有些纳闷,为何这小宫女对自己这么好?
自己也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罢了,虽然跟在恩宠正盛的云妃娘娘身边,但是自己却从未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想一心一意跟在云妃娘娘身边,伺候她一辈子。
云羽柠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姐姐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倒真忘了白烟那个丫头了,时候也不早了,妹妹这就先告辞了。”
降雪也不留人,起身拿过窗边的一把伞递给云羽柠“那姐姐就不留妹妹了,外面的雨虽说不大,妹妹还是拿着伞吧,小心冻坏了,皇上可是要心疼的。”
缓缓走到云羽柠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吐露“妹妹,这里是皇宫,可比不得外面的市井,人心难测,相信隔墙有耳,这句话妹妹总归听过吧?”
云羽柠呼吸一滞,随即笑道“多谢姐姐的提醒,妹妹这就告辞了,外面的雨并不大,这把伞姐姐还是留着吧。”
把伞放回降雪手中,云羽柠微微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
刚打开门,就看到白烟打着雨伞来回踱步,缩着脖子,一边呼气,一边搓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衣梢的水滴犹如一个个跳跃的小精灵,争先恐后的投入大地妈妈的怀抱。
见云羽柠出来,白烟立刻迎上去,把伞撑到云羽柠头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道“娘娘,您没事吧?”
“您进去了那么好长时间了,皇上都出来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动静,白烟真的好担心,生怕您有什么不测……”
白烟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跪下,万分焦急“娘娘,是白烟不对,白烟说错话了,请娘娘责罚。”白烟就算跪下,也不忘给云羽柠打伞。
云羽柠眼眶忽然有些湿润,除了沈素心和冬儿,没有人会对自己这么好。
伸手扶起白烟,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与我不必如此拘礼,让你在此等候了许久,辛苦你了,你的衣衫都湿了,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吧。”
白烟有些哽咽,摇了摇头道“娘娘,奴婢没事的,奴婢见娘娘穿的如此单薄,可不要冻坏了身子。”
云羽柠苦笑一声,有些懊悔“要是不那么冲动的跑出来就好了,这天空阴沉沉的,我竟也没注意到,害你白白的淋了这一场雨。”
“好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云羽柠看到白烟不经意的一个哆嗦,心中多了些许不忍。
“娘娘,奴婢为您打伞,小心地上的水洼。”白烟扶着云羽柠,缓步离去。
降雪站在窗边,看着云羽柠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这时,降雪养的白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尾巴一甩一甩,煞是悠闲。
宫女风月从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为降雪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娘娘,天冷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
降雪任由风月为自己穿上披风。
抱起一直在旁撒娇的猫咪,缓缓开口道“你看它这幅慵懒的模样,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还能过得如此闲适,当真让我羡慕。”
猫咪在降雪的抚摸下,越发自在,不一会,呼噜声渐起,尾巴还在一甩一甩的,表示它很悠闲。
风月看着一脸享受的猫咪,眸子中带了一点笑意,笑盈盈道“它懂些什么,只是知道娘娘是能宠着它的人,左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怎会知晓这后宫的险恶?”
降雪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大肉团,陷入沉思。
回到寝宫后,云羽柠看着白烟湿透的衣服,皱起了眉头“白烟,你快去换衣服吧,这种天气,不要生病了才好。”
白烟真的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好主子,本来以为自己需要在浣衣局呆上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
如果不是云妃娘娘,自己不可能一跃成为一等宫女,吃穿用度都比之前好了许多,就连以前经常欺负自己的嬷嬷们,都跑来巴结自己。
白烟从未见过哪个主子如此关心下人,真正把他们的身体状况放在心上,云妃娘娘那么体贴入微,懂得关心他人,皇上一定会更宠爱云妃娘娘的,自己也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帮云妃娘娘留住皇上的宠爱。
云羽柠并未想到白烟的心思,只是嘱托她快去换衣。
坐在床边,回想着最近以来的日子,云羽柠感觉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前世的种种还历历在目,青楼的日子,她到死也无法忘记,如今,成了万众瞩目的宠妃,可是她却并不快乐。
她如今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母亲临死前,自己都没有看上一眼,跪在门前苦苦哀求,却只换来无尽的羞辱,冬儿活生生冻死在自己身边,却无法救她。
那种无力感,至今都是云羽柠内心的一根刺,永远也拔不掉的一根刺,轻轻一碰,便会鲜血淋漓,每次午夜梦回,总是在睡梦中惊醒。
那些受尽屈辱的日子,那些被欺压的日子,就算云羽柠化为厉鬼,也会向那些人索命。
唯有那个白衣人,给了云羽柠去世前最后一点温暖,让她有了一丝温度,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沈素心和冬儿以外,还有什么人是可值得留恋的,那便是那个白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