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泫佑吗漫不经心的问,似乎李大人的急切模样全然没有看见,“哦?何事要奏?”
李大人上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也未起来,头顶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皇上,老臣所奏之事,皆是前几日递上的奏章上的事!还请皇上体恤,此事火烧眉毛,万万耽搁不起了!”
李大人心急如焚,说着更是连连扣了几个响头。
朝堂上却根本没有人,搭腔帮着说几句,都是冷眼看着,李大人一人,年迈的身躯在这寒冬腊月的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磕头。
“奏章?朕没细看,不知李大人说的是哪件事!?”尉迟泫佑俯视着殿下的李大人。
李大人万万没想到,早知皇上不关心政事,沉迷于女色,可皇上上任来,江山社稷并未发生败坏朝纲的事情,甚至是揪去了几个贪污受贿,私贩私盐的罪臣,也不过是前不久的事,李大人还想着皇上并非这般不堪。
可如今尉迟泫佑的这一问,却问的他心里一凉,他日日奏递此章,这般紧急的样子,皇上竟连看都没看!!
何等的让人伤心,李大人低叹一声,国之不幸,复又开口。
“臣奏请的是越北瘟疫灾害泛滥,朝廷下旨隔离,三十万难民被困城中,得不到紧急的医疗救援,和必须的食物,这样下去,我尘倾国三十万难民,恐就成为人间炼狱,遍地残垣啊。”没了药材,瘟疫控制不住,如何治好,去除瘟疫?
没有食物,很快就会民心涣散,认为被国家抛弃,出现自相残杀,甚至落草为寇,人吃人,重现三十年前啊苍山的场面啊!!!
“嗯……”尉迟泫佑点点头,似乎想着什么。却是依旧淡然自如,不急不慢的样子。
李大人心里急的恨不得哭喊先帝。
地下的几位心怀鬼胎的大臣可就不同,皇上这不理朝政的样子,却是让他们好不轻松。
如今形式谁人不知,偷吃赈灾款早就是各路大臣默认的规则了。
从皇城到越北,一路的官员大臣,都是要吃上一口的,大臣吃大的,小官吃小的。
总之一路到了赈灾之地,早就所剩无几,颗粒全无。
灾地早已被封锁,封锁朝廷下发粮食药材救济银的消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就算消息不胫而走,灾民都巴巴的跪着祈求赈灾物品早些下来。
当地官员早就吃的酒足饭饱,一抹嘴,随意的搬出几袋子米,一起熬成稀得看不见米的米粥,散发给灾民,一边说着是今年朝廷下发的救助。
然后?
然后就了无音讯了啊,区区几袋米,怎么够三十万灾民看的。
许多人更是之闻此事,不见粮食。
山高皇帝远,这等不见天日的事,觉无被发现的可能。
云锡石这些年为了拉楼各地关系,用银量也是日渐的大了,这次的大肥肉,他自然是狠狠咬下一大半。
却不料这次出了个李大人,当初看他乡下考进来的官员一个,未曾放在心上。
早知今日这般不长脸色,当初就该让他在这个皇城里没有一丝立足之地,云锡石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这件事自然不会暴露,只是不管如何,李大人都是留不得了。
和他作对的人,只有死!
尉迟泫佑降低下一众人的心思看了个清楚,习惯性的手指轻点着扶手。
漫不经心的说,“朕怎么记得,上月才发下的赈灾药物食材,足足十万两,另有粮食三千石,还有许多药材啊。”怎么,这才一个月,就又把这事奏上来了?”
“难道……”尉迟泫佑眼神斜向李大人左侧身后站着的尚司局章由钦的身上,“赈灾物资的下发,朕记得好像是章由钦负责?怎么快马加鞭一个月了,东西还没送到?”
章由钦不料事情的茅台指向了自己,与云锡石对视了一眼。
云锡石暗暗的点了点头,章由钦在朝已久,掌管宫里各项财务货物,早被他收买在自己这边,是自己的一大臂膀,为他收集银才这类的事,早不是第一次干。
章由钦不慌不忙的拱手俯身,行礼,声音坦然自若,“回皇上,此事确实是由臣来负责的,皇上特意嘱咐臣,要快马加鞭,救灾事情紧急,臣自然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的送到了越北,救灾物资早在半月前就送到了越北。”
“是吗?”尉迟泫佑视线又回归到李大人身上,“那为什么李大人,又这样火急火燎的,来宫中向朕讨要救灾物资呢。”
“这……”李大人有苦难言,一张脸急的涨红。
“物资并未经过老臣之手,是老臣与几位僚友共去越北临界的忧邱赏雪时,一灾民逃出,跪在老臣面前,泣血诉苦,救灾物资到达之时,仅分到半口米粥,臣与几位僚友也亲眼看见,越北一片凄凉。”
章由钦不急不缓的问“也就是说,物资却实是送到了!?”
李大人不知章由钦打的什么主意,无人替他说话,他只有自己谨慎为之,“是……”
章由钦听完,眉头一挑,笑道,“那李大人可有亲眼看见物资到达越北,是多少两银,多少石粮!?”
李大人被问住,现在章由钦几句话把他说道绝路,章由钦是摆明了不会帮他,还要作对到底。
李大人怀疑这次越北物资未到的事,是和章由钦脱不了关系。
章由钦听到李大人的回答后,立即抱拳,在尉迟泫佑面前躬身,大声说道。
“皇上,物资是臣负责护送的,一路的同僚皆可为臣作证,臣对陛下忠诚之心,绝无其他非分之想,身为朝廷大臣,更是为天下百姓忧心,一心想替陛下分忧!”
章由钦越说越激动,进而转身,怒指李大人,“而李大人,非但没有查清事情的真相,仅凭着不知何处来的刁民说的胡话,质问臣等朝廷重臣!难道是认为我等这些皇上的左膀右臂都是那般下作吗!?”
云锡石摸摸胡子,微微一笑,眼角范出的尽是不屑。
“章大人说的并非不无道理,李大人你有何证据吗?”尉迟泫佑问着。
“这……臣从未经手此事,如何来的证据,可人在做天在看那!臣那日同一众僚友,尽是看到越北丝毫没有收到赈灾物资的模样!越北灾民齐声求救也是历历在目,老臣日夜忧心,夜不安眠啊。”李大人本不想这般直白的说出赈灾物资多半是被官员瓜分的事实。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并不是仅靠着他这次不一定成功的揭发,所可以遏制的。
他此番只想替越北在争取到救灾物资,这次他一定全程亲自护送。、
谁知这些一丘之貉非但没有帮着说几句息事宁人,反而齐齐将矛头指向了他,他为民请命,即使死在这朝堂之上,在阴曹地府,也有颜面见祖宗。
可是越北的百姓,却是无辜的,只等着他争取到这一丝救援,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李大人想着,过过苦日子的大臣不止他一人,总有人尚有良心在,站出来为他作证。
李大人希翼着,跪着回头,发髻因用力额头而散乱下来,显得狼狈憔悴,一双眼睛却格外晶亮的看着一众当日所在的僚友。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似乎忘记里流转,短短三秒,就好像是难捱的一个世纪。
李大人的眼睛慢慢黯然了下来。
当日所在的大臣,基本上,要不就是云锡石的人参与了贪污,个个想看笑话似得看着他,眼里尽是嘲讽。
要不就是害怕云锡石手段毒辣,权高位重,后宫里还有个日渐得宠的云贵妃为他长脸,一个个都垂下了头,或装作听不见。
李大人跪的笔直的身子一歪,狼狈的坐在地上,衣衫紊乱,银丝散落,一双衰老略带浑浊的眼睛,更是隐忍的发红。
李大人低着头沉默着,半响,颤抖着苍老的声音开口,“没有一个人……呵……竟没有一个人……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哈哈哈,这就是百姓天天跪拜的父母官……”声音哀亮,李大人对这个朝廷,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失望过。
尉迟泫佑也不急,这一幕似乎早在预料之中,但是他却没有急着说什么做什么反应,就是等着什么。
“既然没人能证明,赈灾款未能到达越北,那就这样吧,此事先搁着,改日再议。”尉迟泫佑甩了甩袖子,一副准备无事退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