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这番诺言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温玉容尚未可知,他能够说出这番话,也算是认可了自己。
但偏偏温玉容真正希望他做的事情,他是绝不可能放弃的,元家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温玉容也不指望他真正能够帮到自己什么。
“我以为温小姐愿意出手相助,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呢。”
元敬有些惴惴不安,他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女人只是因为单纯的怜悯或者两家之间所谓的友谊而来,她精通医术,这件事隐瞒了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人知晓,此时这般大大方方暴露给自己,却什么也不求,实在太不合常理。
当一个人说自己毫无所求的时候,反而是因为他贪婪地想要更多。
元敬不知道温玉容是不是这种人,但他难免会多想。
事实证明他真的是多心了,温玉容一生之中对他人出手相助的时候不算多,单纯的想要同情一个人的时候也是鲜少一见,但偏偏对于元玉墨,她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地来了。
至于医术,是她才学了不久的成果,又怎么会有许多人知道呢?
“元大人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呐!”
温玉容有些怅然,做了件不求回报的好事人家偏偏不信,是她信誉度不够么?
分明在生意场上,很多商贾之家都愿意与她贸易往来啊!
但既然人家不能安心,她便满足他的心愿。
“既然元大人这样说了,便请大人日后关照一下我的弟弟吧!”
“少公子?”元敬一下子便想到温府的嫡公子温世瑾,他如今人在京城,等到自己回京关照这位公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不,是蕴延。”温玉容看了眼元玉墨说,“您曾经见过的,我三叔的二儿子。”
元敬仔细想了想,脑海中浮现起那道桀骜孤僻的身影,紧接着便是那双看着什么都有些目空一切的眼睛,说实话,温蕴延给他留下的印象不算太好,身为温家子弟不够文雅也不够彬彬有礼,更不懂得什么尊师重道的规矩。
他第一次见到温蕴延的时候,就是他在顶撞武行教头,将那位年过四旬的教头气得满脸通红。
元敬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年轻人,但既然温玉容开了口,他也没表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颔首:“放心,听说这位公子前几日夺了围猎魁首?”
“是啊!”温玉容笑了笑。
“过几日这位公子便是要伴君左右了,温小姐是为了这个才让我关照他的吧?”
“正是,他性子有些冷,怕是会得罪了人,还望元大人多多提点。”
“确实。”
想到温蕴延那性子,想不得罪人也难。
元敬正想着,又有两个丫鬟掀开帘子进来,见了自家老爷,规规矩矩行了万福,才将温玉容吩咐的药包递过来。
左边那个丫鬟道:“金樱子根二两,锉细,糯米三十粒,虻虫十个,牡丹皮一两,炙过,研为末,奴婢已经磨好了,温小姐您瞧一瞧?”
温玉容打开药包看了看,心底喊了0328一声。
【确认无误。】
温玉容才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辛苦了,下去吃点东西去吧。”
“又要吃药了?”元玉墨苦着脸。
“只需温酒送服一匙,就快就好了。”温玉容舀了一匙喂过去,纹绣在一旁端酒。
元玉墨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舌根子都有些发苦,让丫鬟倒了两杯茶喝了。
“还是苦。”
“过一会儿就好啦!要吃点叶子糖吗?”
“嗯!”
温玉容从衣袖间拿出一袋叶子糖,这还是她为书雀那小丫头准备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甜——”元玉墨吃了一颗,美滋滋地说,“在哪儿买的?”
“府里丫鬟自个儿做的,你若是喜欢,这袋便送你吧。”
“谢啦!”元玉墨也不跟她客气,道一声谢,将一袋叶子糖揣进了怀里。
“温小姐,如今也到正午了,留下来吃顿饭吧。”元敬看着自家女儿揣着糖傻乐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转过头对温玉容说。
“那边谢过元大人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元玉墨腿上不再作痛,终于有精神闹腾了。
“你还是呆在房中躺着吧,再蹦个几次当心腿又痛了,白白浪费了温小姐一番辛苦。”元敬温声哄着自个儿女儿,见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声音更加和蔼,“乖,别闹小孩子脾气,阿爹会让小厨房送咱们墨儿最爱吃的菜过来。”
“有肉吗?”
“有白水煮鸡肉。”
“唔……好吧!”元玉墨不情不愿地看着元敬,不再闹他了。
“真乖!”元敬摸摸她的脑袋,又安慰了她几句,这才和温玉容一起走了出去。
“温小姐,我方才看过墨儿的腿上,虽然并未再见溃烂,但是似乎也没有好上多少。”元敬边走边说,“只是保持伤口不再恶化,墨儿今后还是难得嫁人啊!”
“大人有所不知,我使用的桑柴火烘法,乃是外治法之一,属灸法。在《阳舒古法大成》卷一有收录,只是此卷曾经相传早已遗失在前朝战火之中,是我一位好友好不容易收藏到的残卷,寻常大夫恐难知晓。便是知道有此法子,也因为不合常规,会归类到偏方之中,不肯做一些尝试。这法子短期来看效用并不明显,但长期下来,必定会有效果。”
“如此便好。”元敬对于医术医经什么的全然不知,但听温玉容说这法子大有来头,心里也算是定了定,不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的。
“这灸法再加上我给元小姐的那一副金樱子的药汤,两者内外兼用,互相作用之下,必定能让元小姐快些好起来。”
“只怕今后都要劳烦温小姐了。”元敬客客气气地对她说,言语之间格外温和。
跟在一旁的几个小厮见自家老爷这副做派,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女子,神色变得愈发恭敬起来。
“元大人多礼了,只是举手之劳。”
“墨儿这伤有了把握,我也就能安心治一治城中这些流言,与磨冧山那群匪寇了!”元敬脸上浮起一丝厉色,“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匪寇,真以为我坐在鄢陵城中,就是怕了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