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雨绵绵,五辆马车离开鄢陵,往乾明寺的方向而去。
虽说可以在府中停留两日,但温玉容只略做了一日休憩,便乘着马车往乾明寺去了。
第一辆马车上载着温玉容与书雀、饮寒主仆三个,第二辆马车载着伺候的丫鬟婆子,虽说名义上是为父祈祷,不该带太多人,才能够显出自己求佛的诚意,但爹爹只是装作病倒,也就不用在意这种小事了。
后面三辆马车装着的都是温玉容平日里生活所需的物品,还有纹绣准备的一些点心和干果。
纹绣就是个操心的命,又是担心她在寺里睡不好,准备了艾草荷香枕头,和许多香囊软塌,又是担心她吃不好,提前备下四大盒子的点心干果。温玉容夜里睡得好好的,第二日起来却瞧见纹绣眼底的青灰,多半是一夜都没睡好。
“早知道该带着纹绣也一起来了,她留在府中,只怕要担心得日日都睡不着觉了。”温玉容笑着摇摇头。
“小姐不用担心纹绣姐姐的,有青莺姐姐在呢,肯定会特别凶巴巴地喊纹绣姐姐去休息!”书雀说得格外肯定。
“哦,这你也知道了?”
“当然啦!”书雀挺胸抬头一脸骄傲,“我从前迷着话本子不好好睡觉的时候,青莺姐姐就是这么吼我的,可凶啦!”
“瞧你这神气样儿!”
马车到乾明山山脚下的时候,天空已经有些放晴,云层堆积在空中,云层之外的地方是蔚蓝的颜色,全无一丝杂色。
“看来接下来会是好天气,不知道太守大人剿匪进行得如何了?希望一切都顺利。”
温玉容心里是这样想着,但事实与她所想的完全相反。
元敬这次的剿匪一点儿也不顺利,不仅不顺利,反而可以称得上是倒霉透顶。
原本因为这场暴雨,他们找到了银钩寨子的位置,顺着山匪的踪迹摸了过去。
可他们能够靠着山匪的踪迹一路摸过去,山匪也能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
磨冧山这群山匪本身一个个都是不要命只要钱的剽悍人物,抢了东西便在寨子里肆意逍遥,过着快活的日子,等到手里的银子和粮食都吃完了,便又出山抢劫一回。
一般来说他们出手次数不多,可是每抢一回,都够他们丰衣足食吃上大半年的了。
这伙人别的没有,敏锐度当真是超一流,鄢陵富庶安康,是他们立根之本,他们也将磨冧山视为自己的私有领地,平日里哪怕是不去抢劫,也会派山匪日日巡逻一遍。
元敬这一干人实在不巧,正是被今日巡逻的山匪给发现了。
他们要想要悄无声息地溜进银钩寨子,他们带来的马匹便太过显眼,不能带在身边,于是他们将带来的马匹全都系到一个隐蔽位置,派了两个人留守,其他人都跟着元敬悄悄往银钩寨子那边溜过去。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还没摸到银钩寨子的时候,他们留着的上好骏马被巡逻的山匪给一锅端,将马匹的缰绳一个接一个系在一起,像放羊一样将所有的骏马都给顺走了。
更不幸的是,他们早已被银钩寨子里的人发觉,自己却浑然不知。
二当家袭虎……不,现在该称作大当家,大当家袭虎本就是个善于心机的人,武艺在银钩寨子里只能算作中上,可他脑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却是银钩寨子里所有山匪加起来都没他想得深,此人得知了元敬派人来袭的消息,先是按兵不动,让寨子里的一伙人装作平常的样子,该在寨子外头巡逻的巡逻,该蹲在寨子门口草棚下打牌的打牌。
然后,将寨中其他的人马分作三股,一股人马将寨中抢来的金银布帛和茶货运到山里的另一个据点,另一股人马从背后绕过去包抄元敬,袭虎自己则带着最后一股人马提前在元敬来的路上设下陷阱,就等着元敬自投罗网。
“磨冧山可是我们银钩寨的地盘,自己跑到别人家门口来,真是不知死活!”银钩寨子新任大当家袭虎冷冷笑着,“不知割下鄢陵太守的头颅能值几钱?”
言语之中杀机乍现。
此时的元敬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银钩寨子里的人反向包抄,更不知道自己派着留守的两个兄弟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被带走的马匹也同样带走了他们最后的退路。
等到他们发觉这一切不对劲,想要骑马撤回的时候,也已经完全不可能了。
身前是狼窟,身后是悬崖,他们像是爬上蛛网的蚂蚁,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
“戚永年,你去前面看看,守门的人有几个?”
也许是常在夜间看公文的缘故,元敬的视力不太好,远远不如自己的下属戚永年,于是他总将打前哨这件事派给自己的这个得力下属,而戚永年也总是不会让他失望。
戚永年悄无声息地蹿出去,借着草丛的掩护跑到前面一块大石头后看了看,然后退回来说:“约莫有七八个守门的,但是在寨子的两边土垒上还能看见五六个人头,门口草棚下也有十二三个山匪聚集在一起,像是在聚赌。”
“啧!”元敬不禁咋舌,这伙山匪哪怕是在平日里,警惕性也很高啊!
“大人,看来咱们不能强攻了,如今光门口就有约莫三十来人,兴许还有更多,这强攻若是不能顷刻间攻破城门,咱们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啊!”戚永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道。
“你带人去左边看看,能不能从侧面找到突破口。”
“下官遵命。”戚永年“咻”地一声从元敬身旁溜了出去,很快蹿入草丛中不见踪影。
“杜新荣,你从右边去看看。”元敬又吩咐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下属。
元敬等了不多时,正在他心焦之际,眼皮突然跳了两下,紧接着便听见戚永年的一声哀叫,声音凄厉惨痛,惊破了所有人的神经。
“大人,有埋伏——”
“快走——”
元敬“腾”地站了起来,左右四顾,便看见远处的草林子里兵刃交接之声,他的心底嗤出一股凉气,森森寒入肺腑。
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元敬这时才明白眼下的局面,可想着山匪已然埋伏,必然也不会让他们有逃出的机会。
此时再想着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死战到底!”
元敬的脸庞露出狰狞的神色,怒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在绝境之际,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觅得一线生机。
他不信自己会死在这群山匪手中,行动之间更加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