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正死了,在木晚的面前。木晚知道自己可能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木正死的时候那慈爱的模样,像是要伸手将木晚的模样深深地刻画在自己的骨头里,又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交代,却再也没有办法对着木晚说着什么了,只能是艰难地笑了笑,就闭上了眼睛。更让木晚痛恨的是,木正是自杀,服毒自杀。
这一世的木晚依然没能享受到父爱的味道,便已等到了木正的离去。
原来,我真的不配得到别人的爱吗?为什么每一个爱我的人都会离开?为什么!与其这样活在世上,倒不如我自己离开!
木晚哭得肆意,以至于甩开了景衡强行伸过来的手,以至于除了哭泣再不会有什么别的情绪。
宫里所有人都在疯传着木晚的癫狂,那些或看热闹或嘲讽的人一波一波地过来,又一波一波地被景衡派去守门的人挡了回去。
景衡也每日都会来看望她,倒不是真的担心她出什么事,而是害怕她会想不开,在没有说出宝物的下落之前就没了命。那自己这些日子的心血,岂不是要白费了?说到底景衡也是有些懊恼自己逼得紧了,以至于木正居然选择了自杀,这样的话,木晚如果不愿意说出来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便只能杀了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从而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这就是景衡的原则。只是他觉得木晚应该会告诉他的,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父亲死了还是带着莫须有的罪名的,不是吗?
景祺依言于夜半时分来到了这潇湘阁,只是面目呆滞的木晚并没有着急着随他离开,而是问了他一句话。
“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母,你会怎么办?”
木晚的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也辨不清真假。
“本王定会以牙还牙,杀他全家。”
不管对与不对,他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他知道木晚为何来问他这句话,也清楚自己的回答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判断,但他还是不愿意说谎。
“好一个以牙还牙,可怜我却没有你的雄心壮志,我甚至,我甚至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木晚自嘲地笑着,将桌子上的茶杯掀翻在地。
“主子,怎么了?”
素槿听到声响,关心地站在门口询问着,生怕木晚一个想不开做了傻事。
“无事,不小心摔了个茶盏而已。”木晚急忙答道,对于自己内心的猜想惊恐不已。
为何景祺可以在众人看管的潇湘阁里出现?看样子,素槿应该并不知晓,这……
“别想了,我是妖。”景祺并不躲闪木晚探究的目光,直接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木晚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惊恐。
“你若是妖,那皇帝……”
若那皇帝也是妖,她一个孤魂野鬼该是怎么也不应该妄想报仇了,特别是自己还置身于妖窝里,没被吃了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吧?
“他不是。景祺不长命,死得早,我便借了他的肉身。”景祺戏谑地看着女子不断变幻着的脸色,尽管心里也疑惑她听到自己是妖之后后的反应。
“那便好,这样我便还有报仇的机会。”木晚恨恨地说道,也不避讳景祺就在面前。
“就凭你?”景祺冷笑了几声,不觉得这是个好玩的玩笑。
木晚却突然对着他笑了,一双手也抚上了他的脸。
“作为妖,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红颜祸水吗?也罢,我便让你看看,祸水该如何祸国!”
景祺眯着眼,恍惚中觉得女子的周身发出许多光芒,将他推拒得很远很远。
这女子,怕也不是凡人吧?只是她的周身并没有同类的气息,更没有让他畏惧的仙人姿态,会是什么呢?罢了,无论是什么,他也是很想要见识一下她所谓的祸国到底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而且更想要知道这个女子为什么会不害怕他。
素槿推门进去的时候,木晚居然在铜镜面前梳妆打扮。
“素槿,你说我漂亮吗?”木晚静静地看着镜子里模糊的影像,轻声问道。
素槿没有开口,她只顾着疑惑木晚的改变,以至于别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素槿?”木晚回了头,原本四散的头发已经在头上挽成了结,素色的衣衫再配上浅淡的妆容更是将她的淡雅衬托到了极致。虽然是并不美貌的女子,她便将自己往素雅了打扮,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不是吗?
“素槿在。”
素槿这才感觉到了不妥,着急之下居然生生地跪了下去。
木晚大约猜到了什么,但此刻的她并不想追究。
?????“带我去见皇上吧。”
木晚说着,自行站起来向着门口的方向去了。
御书房。
“禀皇上,木妃娘娘求见。”王德宝中规中矩地禀报,只是那腔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景衡本来还担心着木晚会记恨自己,可看她今日居然主动求见,想来已经放下了恩怨,算得个识抬举的女子!
“进来吧。”景衡压制住内心的喜悦,强装作一副悲伤的模样。
木晚示意素槿拿着披风呆在外面,自己一人随着王公公进了这御书房。
“臣妾参见皇上。”木晚抬了红肿的双眼,眼含泪意地行了礼,却被皇帝揽进怀里。
???“晚儿这些日子受苦了。”景衡虚情假意地劝慰着,明明是温暖的怀抱,却被木晚察觉到了丝丝寒意。
得想个法子留在他身边,这是报仇的唯一途径。木晚这样想着,眉头锁得更紧。
“今日阳光甚好,晚儿想出去散散心,皇上愿意一起去吗?”
自从木正去世之后,木晚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恢复了木正口中的异能,正好借这个契机让景衡完全信任自己。
景衡果然点头应允,也是,他现在既然求着她说出宝物的秘密,自然会放低身份,倒是她多虑了。
御花园里果然秋意深重,虽然有阳光,却始终敌不过阵阵秋风带来的寒意。
木晚瞧着并没有什么人,想是景衡故意为之。看来,是时候开口了。
“晚儿最近一直在思虑皇上当日的话,还是,还是决定不要说了罢。”
木晚故意说得缓慢,满脸的为难之色更是做的让人信以为真。
景衡的笑脸瞬间敛起,怒气涌上心头。
她木晚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不成?不过是件传闻中的宝物,他景衡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哪里能容她以此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天子的威严!
自景衡的手离开她的肩膀开始,木晚就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情,只是这个时候必须要忍,必须要坚持。
????“木妃这是何意?”景衡退后一步,倚在一棵破败的桃树上开了口。
木晚却并不回头,只身向前走了几步,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莫怪晚儿,晚儿不过是怕父亲的话不过是将死之时的胡言乱语,万一扰了圣听岂不是对皇上……”木晚故意拉长了哭腔,又由于背对着景衡,更是辨不清真假情绪。
“但说无妨。”景衡这才听出了话音,语气也变得缓和。
木晚站起身来,装作拭眼泪的模样飞快地转换了脸上的情绪,边往景衡的方向过去,边悠然地开了口。
“皇上你喜欢桃花吗?臣妾小时候可是最爱桃花的,而且听闻父亲抵御蛮夷的时候,我的院子里总会开满桃花,所以父亲才百战不殆。”
????木晚浅浅淡淡地笑着,一双素手掠过景衡抚上了桃树的枝干。
“就像这样。”
方才还如枯木般的桃树,居然就在木晚的抚摸下施施然苏醒,一树桃花也瞬间开放。
景衡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木晚在开满桃花的树下抬头看他,略带羞涩的眸子里闪闪发光。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再不去管那世间烦扰,再不去想那利益兵权。
“父亲说,我既然能让花木开出一树繁花,定然也能保佑国家昌盛、一世繁华。”木晚努力地保持着庄重的神色,尽管袖中的手指已经开始瑟缩。
她不能输,不能输,因为她不愿意再去碰触死亡了。
有谁见过初春的桃花烂漫?又有谁见过枯木在一瞬间开花?他景衡见到了,因为一个女子,一个或许本来就不是平凡人的女子。
景衡终究还是在桃花的飘落中将她抱起,原本怒气冲冲的神色早已被喜悦的笑意代替。
“原来,晚儿就是我的宝物。”
景衡伏在她的耳畔轻轻地开了口,若有若无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有一丝丝不该有的错觉涌上心头。
她居然,居然会觉得景衡很温柔!
花园深处,一身黑衣的男人轻巧地立在树上,静静地盯着远处自称为晚儿的女子,眸色复杂。
原来,你便是那统一天下的宝物吗?
我,很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