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续赶了一夜的路,天大亮的时候才到了一个小镇。一行人一到镇里就引起了轰动,毕竟离岸的长相和那身衣服就足以吸引眼球,再加上后面跟一群黑衣人,就更算得上是声势浩大了。镇里的居民估计很少接待这样的队伍,纷纷站在路边观望,颇有些夹道欢迎的意味。看见马背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的韩弈也没一表示出关心。韩弈抬头想叫救命,但一想到围观的都是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也没人能救他就不浪费那个力气了。
离岸吩咐属下去询问路人是否有见到一个长得英俊不凡的男人骑马经过。经过那属下一描绘,镇民就有些兴奋地回答说,“有的有的,一个穿着不凡,长得更是赛神仙的大侠今早骑着一匹黑马也是今天早上到镇上的,就比你们早了一点。现在住在福来客栈,喏,就在街的那头。”镇民很热情地给离岸他们指了路。
离岸带着那群人刚跨进福来客栈的门,迎面就撞上了正要出门的萧溯冥。本来萧溯冥没打算理会他们,但他看见被尤大扛在肩上不知是死是活的韩弈时,他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了尤大跟前,随意一掌把尤大打到街上去,另一手把韩弈抱在了自己怀里。昨天晚上回去找这人的时候,却发现火已经灭了,人早已不见。萧溯冥在那一刻,产生了一种叫做心慌的感觉,就像是丢了一件自己在意的东西,就像发现那块玉玦不见了一样。他立刻在周围查找了一番,漆黑的夜里也没什么发现还以为是韩弈自己离开了。于是他想到这是最近的小镇,就驾着马来来这里,可是一路上居然也没有看见韩弈的身影。他一直希望韩弈不是出事而是一个人走了而不是被人绑走了。虽然这两个答案他都不喜欢。
第一次想要把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他害怕自己又怎么样?说不定以后可以慢慢地让他接受这样的自己。早上刚到客栈,实在待不下去了正打算出去找韩弈,就遇上了这群不长眼的人。萧溯冥有些紧张的摇晃着怀里的韩弈,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韩弈!你醒醒!”韩弈悠悠地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萧溯冥怀里,就猛地抱住了眼前的人,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刚才他实在是太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萧溯冥见韩弈醒来,才放了心。他眼神不善地看着和韩弈一起的那几个人。
那几人立即紧张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离岸也起了戒心,不过态度还算自然地拱手和萧溯冥打招呼,“萧兄。”
“你是谁?”萧溯冥冷冷地问。
缩在萧溯冥怀里的韩弈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叫离岸,是燃莲教教主。”
离岸看韩弈和萧溯冥的相处方式,不由得猜测两人的关系,“他说得没错,就是之前请你入教的那个燃莲教,今日便来亲自拜访了。”
萧溯冥没理会离岸的客套,冷冷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萧溯冥用想杀人的眼神看着正一瘸一拐走进来还在擦着嘴角血迹的尤大。
离岸笑了笑,摆手道,“没做什么。鉴于你之前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这次,为体现我的诚意,我亲自来请你罢了。你怀里的那个,是我们半路上捡到的,想来是萧兄落下的,就带了他一程。”
萧溯冥低头看着韩弈用眼神问他发生了什么。韩弈憋屈地看了离岸一眼,说,“他喂我吃了个东西。”
萧溯冥听完又惊又怒,看向离岸,“你给他吃了什么?!”
“你知道燃莲教最出名的是什么,给他吃的,自然是好东西。”现在的离岸脸上又重现了昨夜韩弈见过的那种妖异的感觉。
萧溯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解药!”
离岸毫不慌张地直视萧溯冥,慢悠悠地说道“我还没说给他吃的是什么呢。你知道我们燃莲教的噬骨丹吗?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吃解药,全身的骨头会一块一块化掉,犹如万鬼噬身。而且”离岸特地停顿了一下,“除了我手上现在仅存的一颗解药之外,无药可解。要是你可以助燃莲教一臂之力的话,我肯定是不会让韩小兄弟受这个苦的。”离岸刚开始并没有打算给韩弈喂药,最主要是舍不得把这么珍贵的要浪费在韩弈身上。但是一想到要针对的人可是萧溯冥,便咬牙让尤大给他吃了噬骨丹。
萧溯冥当然知道噬骨丹是什么级别的毒药,一想到韩弈将要遭受的痛苦,他就恨不得杀光现场的所有人。
“你信不信我会杀了你,然后拿到解药,再一个个杀尽燃莲教的人?”萧溯冥阴狠地说,他是彻底被惹怒了,从来没有有敢这样威胁他。
韩弈被他的语气和散发出的气场吓到了,不由得在他怀里打了个抖,萧溯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想杀我只怕也是没那么容易的,韩小兄弟的命,可是还捏在我们手里。就算你杀了我,有你怀里的人陪葬,也值了。”离岸翘起嘴角,冷笑道。
萧溯冥眯起眼睛,看着那些不知好歹的,本来不想在韩弈面前再杀人的打算被抛到九霄云外。韩弈感觉到他的杀气,用手拉了拉他的下衣摆,萧溯冥才微微收了收自己的气势。
离岸看着萧溯冥的表情就坚信自己赌对了。对于萧溯冥这样几乎毫无破绽的人来说,韩弈的出现,无疑是这个完美的战神唯一弱点。
“敢动我的人,找死!”萧溯冥一手搂住韩弈,脚下一动开始向离岸那群人靠近。燃莲教的人早做好了准备,纷纷拿起武器准备应战。只是在萧溯冥面前,有没有准备都是一样的结果,只见他虽然怀里带了个人仍然身形灵活,几招下来,燃莲教的那些属下就都在地上了。
离岸一个跃起,跳到离萧溯冥远一点的地方。他本来觉得萧溯冥虽然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但是其中肯定也有不少水分。自己以前虽然从来没有与他过招,但是自己的师傅也是当年江湖上仅输给了谷少华、人称鬼见愁的燕子安,再叫上自己也是个练武奇才,又有西域摄魂功在身,怎么也不会输得太难看。但是就刚才的交手来看,自己无论是在内力还是招式上,都和萧溯冥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所以他决定用绝招了。
离岸立在客栈的餐桌上,从怀里拿出一支萧来放在嘴边就要吹。韩弈看见他在桌子上准备吹箫,不由大感好奇。他探出头来想看,却被萧溯冥把头按在怀里,“用手捂住耳朵。”说完,他一个跃起带着韩弈朝离岸攻去。
离岸向后倒,躲过萧溯冥的一击,萧声却没有停下。
韩弈被那萧声吵得脑袋嗡嗡直响,什么都考虑不了。明明是挺好听的箫声,怎么这么让人头疼?!韩弈的双手不自觉地的抓紧萧溯冥的衣襟。
萧溯冥见怀里的人难受,加快了出招的速度。离岸一边吹着萧还要一边躲避萧溯冥的攻击,没几下支撑不下去了。刚想跃出战斗圈,却被萧溯冥的掌风扫到了腰侧,离岸动作一迟缓就被扣住了脖子。箫声骤止。而萧溯冥怀里的韩弈已经差不多要晕过去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萧溯冥的钳制让离岸有些呼吸困难。
萧溯冥把韩弈放下让他走到自己背后去,凑近离岸说,“看着。”然后用手一挥,只见一个之前被萧溯冥撂倒在地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人立马就身首分离,脑袋飞出去好远。在场的人都被这一手给吓住了,韩弈更是抓紧了萧溯冥的衣服。前几天萧溯冥杀人都不会这么直接把人脑袋飞出去的。
离岸看见着一招,神情一变。好一个“摘叶飞花”。明明是摘叶飞花的手段,却没用任何花叶做暗器,而是将内力实质化,借以伤人。这份功力,估计自己再练个十年也未必能达到。那么自己现在败在萧溯冥手上实在也是不冤。这萧溯冥果然名不虚传。如果离岸的脸不是因为被萧溯冥掐着脖子涨得通红,他现在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这样的功力,即使他用尽全力也无半分胜算,只求萧溯冥能畏惧于噬骨丹的威力,今天能放过自己。
但是离岸对于萧溯冥能对噬骨丹产生忌讳的唯一把握就是他对韩弈的在乎,现在这样的情景,自己的命都在别人手里,又怎么能威胁到他?像萧溯冥这样的人,肯定是极其厌恶被人摆布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争取韩弈站在他这一边。
萧溯冥看着离岸,“如何?我再说一次,给我解药,不然飞出去的,就会是你的脑袋!”
离岸用手掰着萧溯冥钳住他脖子的手,说道,“你先放开我,我就给你解药。不过,如果我给了你解药,你以后不能找燃莲教的麻烦。”离岸开始相信以萧溯冥的能力,即使没有自己手上的解药,他也不会让韩弈出事。因为他就是有那个能力!自己倒不如赶紧领着人逃命,不然燃莲教没救成,自己倒先殒命了。
萧溯冥闻言松开了手,立在一旁看着离岸。一点都不怕离岸会逃跑。离岸摸着自己的脖子,从怀里拿出一瓶东西递给萧溯冥,萧溯冥接过,眯着眼问道,“真的?”
离岸苦笑了一下,说道“当然,我怎么敢再骗你。”
萧溯冥倒出瓶里唯一的一颗药丸,递给韩弈让他吃下。离岸肉疼地看着韩弈吃下那颗药丸,没想到损失了一瓶珍贵的药、死了一个手下自己受了伤,居然什么都没捞着。
萧溯冥看韩弈把药咽下去,问他,“什么感觉?”
离岸看萧溯冥有些紧张的神情,就插了一句话,“药效的发挥还得过一段时间。”招来萧溯冥的一记冰冷的眼刀。
韩弈看着萧溯冥摇摇头,“本来吃完那个药也没什么感觉,应该已经没事了吧。”说完看着离岸,向萧溯冥控诉道,“不过,他让我吹了四五个时辰的冷风。”
离岸汗颜,这韩弈,原来还是个这么记仇的人!不过为什么不记着自己给他吃毒药反而记恨自己让他吹冷风?离岸不知道的是,韩弈是看他们被打得那么惨,才打算不计较噬骨丹的事情。他不过是想要借着吹冷风这件事敲诈离岸一把。
“杀了他们?”萧溯冥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着韩弈问出这么一句话。他知道韩弈不喜欢他杀人,不过要是韩弈自己开口要他报仇,那么这些人,必定无一能逃过。
离岸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刚才不是说过了,给你解药以后不能找燃莲教的麻烦吗?”
萧溯冥瞥了他一眼,道,“我刚才答应了吗?”
离岸的脸色又是一变。
韩弈连忙制止萧溯冥道,“别,我饿了。这样吧,你让他们请我吃饭,再给我买衣服,然后赔我银子吧。”韩弈能想到的就是,他现在饿了,衣服昨晚从树林里过的时候划破了,所以经济赔偿大概是最适合的了。他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你看啊,精神损失费、人身权利损失费、交通费营养费什么的加在一起,就赔两千两银子吧。”说完,就冲离岸摊开右手,“怎么样,赔不赔?”
离岸满头黑线,他敢说不吗?再说和这么多条人命比起来,两千两银子算什么?燃莲教又不是穷得连银子都拿不出来。只是没想到,萧溯冥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银子,韩弈居然让他赔银子。而且一想到自己堂堂燃莲教的教主,一条命还不值得两千两银子就满心悲愤。他离岸的项上人头在江湖的悬赏榜上都不止这个价,起码得再加个零,还得把银子换成金子才是啊。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划算的,不然燃莲教还得遭遇一次经济危机。所以他满口答应下来,“行。你是先吃饭还是先买衣服?尤大,拿两千两银子出来。”
刚从地上爬起来,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尤大有些为难,因为他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也没带银票。他一瘸一拐地凑近离岸轻声说,“教主,我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银两。”离岸脑袋上的黑线更甚。
韩弈看着他们,揶揄道,“不会吧,你们居然连两千两银子都没有还怎么立教?阿冥……”韩弈扯了扯萧溯冥的衣角,用类似撒娇的声音喊道。现在的韩弈真是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所以言语也放肆了不少。
离岸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可不能因为区区两千两银子就……他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块还算是值钱的玉牌,只是那可是燃莲教的信物。离岸纠结了一下,想想和教主的命比起来,一个小小的信物又算得了什么?离岸低头在身上摸了一圈,却没找到玉牌,脸色不由得又难看起来。他看着韩弈道,“韩小兄弟,我们身上银两不够,你看这样行不行,到了前面的德州城有我们燃莲教的商铺,我给你打张欠条,等你们到了的德州城就能换到银子。”
韩弈瞬间很鄙视离岸,明明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还穿那么骚包的衣服,居然还是个穷光蛋。离岸也很鄙视自己,这是他自成为燃莲教教主以来,哦不,这大概是他这辈子以来,最丢脸、最窘迫的一次。输给萧溯冥就算了,就连叫他拿两千两银子赎身他的拿不出来。
最后,韩弈还是妥协了。“那好吧,你还是打欠条吧。”韩弈的心里的小九九迅速算了算,加上这两千两,自己就有三千两银子了。这不偷不抢的,来钱居然这么快,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财运很好啊。想到这里,韩弈就乐开了花。
“你还是还是先吃饭吧,这是五十两银子,给你吃饭买衣服用的。掌柜!”离岸叫已经吓傻了正躲在柜台后面的发抖的掌柜。
那掌柜的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角上的血迹也来及擦,是刚才被离岸的箫声震出来的。“各位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就放过小的吧。”
离岸见他不敢过来就朝他走了过去,那掌柜的吓得又蹲下去。
离岸也不去管他,就自行从柜台上拿起纸笔写了张欠条,然后对抱头蹲着的掌柜的说,“来一桌酒菜。”再转过头,“你们是在这儿吃还是去房间?”
韩弈瞄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和狼藉,飞快地说道,“房间!”
离岸又跟掌柜的说,“你听见没有,给这两位客人送一桌酒菜去他们房里。”然后把欠条交给韩弈,韩弈宝贝似的收在怀里。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他朝韩弈和萧溯冥一拱手,“后会有期。”刚转身,他又转过来看着萧溯冥诚恳地说了句,“今天的事对不住了。但是萧阁主若是能大人大量,等到燃莲教有难那日,还望萧阁主能援手一二。”说完离岸领着他那群互相搀扶着的手下像逃离灾难现场一样飞快地走了。
韩弈在他们后面喊,“要是这欠条没用,我们会去找你的!”
离岸只当没听到,加快了脚步远离那间客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