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双眸无光地盯着自己放在红色台面上的双臂。此时,自己的双手正配合默契地,你帮我我帮你地将手指上稍长的指甲剥下来。
一下一下地,恶狠狠地,似是有什么仇一般。盯着两只手的你争我斗,我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像是一个观戏的宾客,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相近的角色厮打,暗笑他们的愚蠢。却不知最为愚蠢的正是身为看官的我。
直到……一小片指甲被狠狠地连皮带肉撕了下来。
“嘶——”我疼痛地猛握住被撕扯掉皮肉的手指。
看吧,看吧,报应来了,这就是冷漠看他人斗争,自以为与自我无关的下场。
我轻轻笑出了声。
松开握着手指的手,接着便去查看自己的伤口。
那段被撕掉皮肉的地方已微微泛出了血色。
我愣愣地盯着那抹血色,随后满是厌恶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擦去。
一丁一丁地疼痛传来。
但我仍不知好歹地反复摩擦着。
擦掉你,擦掉你,擦掉你……
我觉得我的双眸都要目露凶光了。
而到最后,我还是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般,松开了手指。
好无趣,好无趣……
似是无可奈何的,我只好再一次抬起头,双眼盯上荧屏。
那跳动的企鹅头像让我感到丝丝的心痛。
轻轻点击它,跳出来一个暗色的窗口。
我百般渴望的那人来找我了,与他的聊天记录却令我感到一阵比一阵疼痛的心寒。
那深刻扎人的字眼,让我感到羞耻。
却毫无办法用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回绝他的邀请。
只因这人,是我所深爱着的人。
双目无神地盯着,我只听到我的内心在大喊:
我的爱人啊,我深深眷恋着的人啊,我从心底期盼的人啊……
请不要,不要,把我当做你用来解闷的性工具好吗?
哪怕只是思想上的,也请不要,我恳求你尊重我的选择权。
但我却不敢对这屏幕上的人说,一点也不敢。
我只能卑微又卑微地一步又一步地后退,后退。
最后,彻底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
因只有这样,我才能留有他,我才能继续我那不足道的爱嗬……
“你又在和他调。情了么,我的美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却极不符时宜地打破了这暗夜的宁静。
我的表情僵硬,冷冷地转过脸去:“嗯,如你所见。”
紧接着,他的脸便突然从我的身旁凑近荧屏看了看,随后,便在上下摩擦着舌头,发出“啧啧”的声音,不知道是赞叹还是嘲讽。
呃,想想也不会是赞叹。
“您为何在这时候来找我?”我停下在键盘上灵活舞动的手指问道,“您知道我是讨厌在我与他闲聊时有任何人来打扰的。”
“嗯嗯。”他点头赞成,“那我先向你表达我卑微的歉意——”
我看着他在我眼前,极为“虔诚”地躹了一躬。随后他便挺直自己高大的身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接下来,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我诚挚的邀请。”
说着他的双手插进袋中,却没有如影视剧中那般,递出一张邀请函或是名片。
他的声音仍在继续:“今晚,依托加索古堡将为您开放,我在那里恭候您的到来。”
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的眼前。
一切都没有变。
荧屏上的窗猛然抖动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已恍神太久。
还是继续和这荧屏上的远隔千里的人厮磨吧。
相比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人来讲,还是他更好一点。
为何?因为他是实实在在存于世界的人,而那位已走的人,却是如飘渺于任何空间的一缕孤魂。
我盯着荧屏中飞速闪动的字符不语,专注地敲动键盘应和着对方每一个要求。
终于,在我百般妥协下,对方发出已满足的提示信号。
我忍不往地松了口气。心里期望着能和他聊些别的,但清楚只是奢望罢了。
“我睡了。”他简单地发出三个字,残忍地要把这一小时的聊天画上句号。
亲爱的,就不能与我谈些别的吗?曾在某时,你不是这样的。
然而,我唯一能做的除妥协外无他。
“嗯,你睡吧!”还是要执拗地在脸上挂上一丝惨淡的微笑。
“嗯。”他的这句回应,蓦地让我心暖,哪怕只一个字。
看着他的头像暗去,我才仿如一只在迷雾中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归家之路的小鹿那般,关了窗口,关了电脑。
头脑有些昏沉,我知道自己累了倦了,转眼想到:是时候去找他了,我的心魔。
爬上。床,全身放松地望着天花板。
在长久的沉静中,我竟突然笑了。
转头望向黑暗中的电脑,轻想:在你眼里,我到底是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我远隔千里的爱人?
没有任何回答,空旷的房间里回应我的只是沉默。
“呵。”我的声音略带冰冷。
冷不丁地想起曾在某本小说中见到的话,接着我便想引用加修改地用在这里,来作为我仍旧清醒时的最后一段言语:“我没资格给你嘱付,年轻时我们都无视别人的训诫。有些路非要自己走过才领略风雨滋味。倘若你决心要我,那么,亲爱的,我将会是你忠实的配角,亲自为你演绎。”
音色在空气中消融,恍恍惚惚之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沉稳地睡去,在梦中找寻通往依托加索古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