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是被一泼冷水浇醒的。
当惺忪着双眼,迷蒙之际,我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又被绑了起来,嘴巴被封住。
“安小姐——您还真够惬意的,不过很快你恐怕就没办法那么惬意了。”肯辛顿男爵一脸厌恶与嘲讽地看着我,可以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恶毒的言语抛来,却被我用冷眼回瞪过去。
我望着四周,寻找西芒的身影,却无果。
心里有些失落。
却还没等我摆出失落的姿态,房间里不知何时进来了两个穿着盔甲的人,粗鲁地拽起我,没等我站稳便将我向门外拖去。
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跟上了他们的步伐,我便被以押送的姿势走出了房间。
四周的情景变换,走过长廊,来到外厅,最终应是出了男爵府,又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何处,只在最终,我见到一个高起的平台。
平台之上,摆着一张木质的长桌,长桌上有许多的文件与雕刻精美的匣子。桌子的两端摆着两张看起来很是华美的躺椅,却惟独没有一人。
平台之下,有人民在聚集观看,也有身穿盔甲的人在维护秩序。
而在平台的对面,较远些的地方,也有一个相同的高起平台。
我显然是无缘那张有长桌的平台,颠颠撞撞地便被推上了对面的平台,走到中间,便感到肩上力量在顷刻间变得极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想挣扎却被遏制的死死。
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我见到肯辛顿男爵一脸放纵得意地从那个有长桌的平台左侧,步上台阶,走上了平台,入座,接着便爆了句粗口,随后道:“我们的殿下怎么还未到?”
“不是还没到时间么?”熟悉的声音立马回绝道,语气中充斥着放荡不羁的意味。
紧接着,空气泛起波纹,镀上了绚丽的蓝色,形成了个光圈,从里向外由深到浅,这样的情景没有持续很久,仅在眨眼间,那抹光圈由大变小,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望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当然除我以外。
“殿下?!”肯辛顿男爵的语气透着惊异甚至夹杂一点恐惧。
他没有回话。因有些距离,所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此刻,他已换了一套装束——考究的宝蓝色马甲,金色的勾丝与点缀的宝石突显出一丝华贵。马甲下,白色衬衫的长摆微微遮住身下紧束着他腰际的棕色马裤。让我感兴趣的是他的那双黑色长靴。皱眉盯了好一会,再瞟了瞟他的身高,心中猜疑着这是不是高跟的。
他依旧如故,完全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毁了那种优雅华贵的形象。
我没敢用“高贵”这个词汇,因为太不贴切,细想“高贵”这个词汇所赋予的含义吧,哪怕他表面再怎么华丽雍容,也绝配不上“高贵”这个词汇。
像是整个世界只他一人般,只见他独自入座,继而习惯地全身放松,两手搁在椅把上,自然而然地翘起二郎腿,绝对的放纵孤傲,且带着一丝趾高气昂。
“我们未来的准国王,”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我,“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别称呼我为‘殿下’了,请喊我的名字或是姓吧。”
他说得很是随意,就好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般轻松。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沉闷而悠长的钟声。
肯辛顿男爵没有回话。
钟声仍在回荡,我听见他猛然大笑一声,接着便是轻巧的三个字:“开始了。”
“很佩服您的能耐,”三字说完,接着,他继续道,随后,脸又转向眼前的桌案上,“竟然能拿到五分之三的军队控制权。恐怕……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到我的亲军团,您会直接握着那些兵权,来攻打伊塞堡吧?”
听着他的话语,我真的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他这是在夸自己的对手么?
“哼,别废话。这些东西,你知道便好,清楚你现在的立场吧?交出你的王位,我会保证你死的不会很难看。”肯辛顿男爵显然没有他那么得有耐心,语气冲冲。
“哦,看您的意思我是必死无疑了,那么,那边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放了他,我可不希望,我的那个孩子会恨我一辈子。”
“看不出来您还是个有心的父亲,”讥讽地说着,突然他冷笑一声,“不过请您放心,因为我肯定不会交出我的王位。”
“你不顾那个女孩?”肯辛顿男爵显然意外。
他抬起头,淡淡道:“您若杀了她,您的孩子会恨你一辈子。”
“他会理解。”肯辛顿男爵一字一顿。
“呵,”他却是笑了,“那请您随意吧!”
说着,他便望向了我。
我也是瞪大着眼望着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置我于不顾?不怕违反契约么?
猛然间,我想起了他之前所对我说的一番话。
呵呵,我竟然一点警惕都没有,那时没警惕也就算了,可事实上,在当时,我却还想着借这个机会,看他难堪。没想到的是,到现在觉醒的同时,才知道是自己自作聪明。
果然,我是可以被任意取代的。谁都是没有绝对必要的存在。
但是,签订下这条契约,作为受约人的他,到最后,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利益?
单从契约上来看,似乎没有吧!似乎受益的一直是我吧?还是说有些细节我没注意到?
如果这场契约对他毫无利益可言,那他当初为何会答应签订?
呃,天知道在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怎么会想这些东西。只知道似是在一瞬间,一系列的问题伴随着恐惧涌进脑内。
“这可是你自己讲的,别后悔。”这时候,肯辛顿男爵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他的语音语调都没变,却让我感到犹如来自地狱般的恐惧。
“解决她吧!”肯辛顿男爵说着站起身,“我们的交涉失败,哼,殿下。”
语毕。我便见到肯辛顿男爵渐渐远去,霎时,正对着心魔的方向,不远处,便冒出一排的弓箭手。
箭尖通通朝向他与他所在方向的人民,自然,也包括我在内。
霎时,在观看的人民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但是我更危急!
身后一直压制着我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在肯辛顿说完话后,便从身侧,抽出了锋利的斧子。
看的出来,这两人应是死士,否则,当侧面的弓箭手拉开弓弩后,他们也会毙命。
正当那人拎着斧子扬起之时,忽然身侧一片蓝色划过。
是结界。
幽蓝色的光带成不规则状,护住了他,也护住了他那些还未逃散的人民。却惟独没有护住我。
他是真的要我死。
但出奇的,在短暂的那一刻,我的心却静了。
当人真正绝望到只能靠自己的时候,或许心便会如此平静吧!
呵,来不及我再在这感叹。
世界似是在瞬间变得昏暗:斧头下落的瞬间,齐齐的箭矢也毫无规律地冲来。
但我不能死!
恐惧,有时反而可以给人勇气与力量。
我猛然挣扎,带着前所未有的疯狂,用头部与身体冲撞着身旁的两人。我逃离了他们的压制,躲过了险险就要砍上我脖颈的掉落的斧头,却头破血流,身中数箭。
但因为被捆绑着却没办法再过多的移动。
那两个死士却还是不死心地朝我走了来,拎起利斧便要来第二次,哪怕如我一样,也已中了数箭。
呃,真是抱着赴死的心,我简直想向他们顶礼膜拜了。
可我没有再去管他们,自己已经歪躺着没法动,只能拼命呼吸着想从空气中汲取更多的氧气,我的大脑已感到昏沉。拼命大叫着想让另外一个世界的我醒来——这样我就得救了!但是没有用,因为嘴被封住,至多也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而在短短几秒内,就连大喊的欲.望都没有了,我只是盯着前方,哀弱卑微地在期盼:“救我……”
自然,他人听到的声音一直是“唔”这一单音节而已。
“要我救你吗?”忽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他,那个我一直渴望见到,却迟迟不来的人。
盯着他的脸,我的视线微斜:原先的结界没有撤去,是他带着自身的结界来到我的身边,一旁近在咫尺的其中一个死士恍若被定住般,一动不动。
我的嘴角却微翘,眼泪早已遍布脸庞,对他的问题感到有些可笑:现在的我还有选择吗?
他只是想再次重申,我太渺小,永远没什么权利趾高气扬,渺小得在这个世界连生存都可能不被允许。
我点头。
“如果你像五年前的那一天那般求我,签下你早该签下的契约——毕竟你现在束缚我的契约不起作用,我就救你。”他语气淡淡,却让我的双眼顿时充满骇恐。
思绪在眨眼间飞跃,早已被埋没在的,令我感到最为羞耻与恐惧的记忆画面立刻闪现。
五年的时间本以为可以将这段记忆消磨,然而没想到,当被再次提起时还是那样深刻剧烈。
那段记忆包含着我最为不可让人侵犯的秘密与落魄,那也是我与眼前的这个家伙——雷森华·伊塞的初见。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被迫与这个家伙签下最初的契约。不同于现在的这则,那条契约中,我是受约人,是被要求的那个。
在那时我答应了他,签下了契约,却又在后来,矢口否认。
点头吧!出于本能,我的大脑在命令我,在哀求我——就算他可以一直等着,你的身体却不允许你再等下去了。
“救我,求您。”我“唔唔”地说道。
“确定?”
“是的,求您救救我!”我像是不要了命般,疯狂地叫道。但听在他人耳里,只是大了几分贝地“唔唔”声,同时语气中带着哀求。
“记住你的选择,这一次,你没有任何的反悔权。”他的话语如锋利的剑戟,冷冷地划我的脑际,刻在心头之上。
当话语的末音最终消失之际,他那双如寒冬般,透着冰冷的水蓝色双眸,顿时化为如梦魇般地暗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