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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 第四十七章 雨夜里安扬阿格(解禁)
作者:云清逸逸 时间:2020-09-30 07:16 字数:3355 字

   外面早已被雨水遮盖,隐约可见大批的羊群冲开了围栏,往山坡上跑去。所有的男人都骑着马向羊群追去,那妇女和她的女儿匆匆从我身边经过,手里抱着两个布包,隆绪放开我,牵过他的踏云翻身而上,雨雾中他的眉眼模糊不清,声音也被掩在一阵强似一阵的风雨里,“你跟着她们,等我回来找你!千万不要乱跑,知道吗?!”

   我张不开嘴,只得冲他拼命点头,他一扯马缰,风驰电掣地向羊群那边跑去。

   雨大极了,打在身上都觉得生疼,我抹了把脸,跟在那妇女身后进了最近的一个帐篷。

   她们急匆匆地收着桌上的东西,油灯、茶碗、甚至连桌布都一起卷走,我搭不上手,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直到她们把一块油毡披到我身上,才得到空问她:“这么这么急?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她面色有些苍白,手哆哆嗦嗦地拉着我和她的女儿,向外走去,脸上满是惊慌和恐惧:“发水了···天神啊···要出大事了······”

   突然而降的大雨浇的我浑身颤抖,我心猛地一沉,这雨来的蹊跷,莫不是将有山洪暴发?

   北方草原百年难得下一场这么大的雨,何况方才我们在外面时还是月朗风清,不过片刻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除非远处的火山暴发!

   想起刚才隆绪离去的方向,我只觉头猛地一痛,心没来由地被这个认知捅了一个大洞,呼啦啦的雨全都灌了进来。

   甩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跨上了拴在木桩上的黑马,狠狠抽了两鞭子,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羊群奔去。

   还没等我追上他们,他们就已经停了下来。距离坡顶只有短短百来丈,羊群像是顾忌什么似的,不再前进,原地刨着蹄子,显得惊恐不安。

   隆绪混在羊群中,骑着踏云,挥鞭帮着牧民们赶着羊群,浑身早已湿透,发髻也被雨水打散,几缕头发挡在眼前,可是眼睛却明亮如昔。

   我心里稍安,目光不由被山顶上的某个东西吸引,可是雨太大了,看的并不真切。

   就在这时羊群忽然安静下来,所有羊头都冲着山顶的方向,本来很近的山顶,此时却仿佛远在天边。

   隆绪他们也察觉到了异常,勒马朝向山头。

   一瞬间,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停住了雨滴,也停住了时间。

   山顶上,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几个牧民身形僵硬,忽然翻身下马,四肢伏地,高呼着:“安扬阿格···安扬阿格···安扬阿格······”

   隆绪也下了马,怔怔看着那东西,忽然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我赶忙下马朝他跑去,顾不上脸上的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跪在他身边。

   雷电一闪,短暂的亮光让我看见了他青白的脸,涣散的眼神,还有深沉凝重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顺着他视线向山坡上望去。

   瓢泼般的大雨中,忽见山顶出现一头怪物,明明雨幕很厚,可是还清楚地看到了它——头似羊,可是却长着长长的鹿角,浑身上下长满了毛,长长的,一直拖到地上,通身赤红。我从未见过这种生物,此时见了不免整个脊背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被雨水一打越发冰凉起来。

   它昂首而立,傲然如神,眼光如炬。隔着好远的距离,我却真真实实地感觉到它在看着我。

   满天的血光凝于它眼中,幻化成一个世界。

   血腥、呻吟、绝望、恐慌······ 仿佛那个人,立在高岗上,手里举着那个状如百合的铜铃,眼神绝望,却流下鲜红的泪水。

   划破天边的那个闪电让我清醒过来,隆绪也仿佛是刚从沉思中醒来,见我样子不悦地皱起眉头,冰凉的手握住我,“你怎么来了?”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我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下意识地不敢在他面前去看山顶的那个东西,大雨让我们的表情都模糊不清,我隔着衣服摸遍他的全身,没有找到任何伤处,“你没事吧?我担心你,所以就来找你了,雨这么大,我们快回去吧。”比起山顶的那个东西,我更怕的是即将到来的山洪,这里这么开阔,若真是山洪暴发,恐怕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隆绪点点头,扶我从地上站起来,牵过踏云把我抱了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马,向帐篷那边行去。

   回来的时候,雨渐渐小了些,天不似方才漆黑如墨,透过雨幕远远看见了茫茫草原上那一点点白色的帐篷,竟觉的无比亲切。趴在隆绪的怀里,脑海竟不受控制地繁复出现那个铜铃,究竟是什么?直觉上认为今天的事情和那个铜铃一定有着某种不可言明的关系,那个男人是谁?我看不清他的面目,却能清楚地回想起他的眼神,还有那个铜铃?他用它干了什么?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的人?

   我看着自己被雨水泡的有些苍白的手指,在幽暗的光下竟然有些发青,刺骨的冰冷是那天碰到那个铜铃时的那种感觉······ 等我们到了帐篷前面,雨已经停了,风带来一阵阵潮湿的青草味道,还是冷的人手脚发颤。那妇人带我进帐篷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隆绪也已经换了衣服,跟着牧民正在点算这场雨带来的损失。

   我扯了扯身上过大的契丹长袍,走到他身边,他还继续说着话,没有看我,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比刚才暖了很多,此时蹙着眉听那些契丹牧民向那位老者急切地说着什么,我估计应该是刚才我们在山坡上所见的那个东西。我没敢问隆绪,因为我被吓到了,不是因为那个东西,而是他刚才的表情,我从未看见过他如此失神和茫然,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沉寂的痛,无助,迷茫,还有不甘。

   我就静静他身边,跟着他们一个一个羊圈走下去,不发一言。他也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只是和那些牧民们讨论着什么,遇到水坑,他都会拉一下我的手,或是让出好走的地方给我。

   一个个破败的羊圈里只有为数不多的羊,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浑身的毛湿答答地披在身上,犹显得瘦弱不堪。

   这场雨使得牧民们损失惨重,原本十几圈的羊而今规整后只剩了不到一半,牧民们个个神色肃穆哀伤,都在为这一年的生计发愁。

   那老者听牧民们说完之后,只是摇摇头,苍凉的眼神望向东方,夜风将他的长袍鼓成了一面帆,庄严,带着宿命的痕迹。

   耳边传来马蹄彼此起伏的声响,眼前的门帘一晃一晃的,细碎的阳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打进来,晃得人眼一阵阵发白,什么都看不清楚。

   若是真的看不清,那该有多好。若是看不清,听不到,那么一切难以避免的事情就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那些噩梦一般的时光,现在想来竟觉得南柯一梦,飘渺的,邃崇的,难以言明的感觉。

   握住五指,仿佛还可以体会那种冰冷入髓的寒意,古朴神秘的花纹随着血液生长到皮肤里,透进血液,渗渗的寒。

   彩鸭神服的萨满勃额惊慌的眼透出难以置信的精光,看着我手上的铜铃,几乎浑身瘫软地伏在地上,惊声高呼天神的威名。

   乱作一团的祭祀大典上,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间神秘的屋子里,手里握着那个无数次梦到的铜铃,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人群,以及他们脸上或惊或恐的表情,一时间脑子空白一片,只得呆呆立在当场。

   隆绪不止一次地对着我叹气,话到嘴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懊恼模样。卓翰索性骂我人头猪脑,没事跑去碰那种碰不得的东西。其实他们这样都是为了一个原因:萧太后。

   事发半月后,远在南京的皇太后一道懿旨,封我为娜珠雅达干。

   说到“娜珠雅达干”一词的时候我只是一脸茫然,没有任何感觉,偷眼去瞧隆绪和卓翰,只见他俩脸色瞬间一白,几乎不可置信地彼此对望一眼,卓翰立时跳出来反对,大吵大嚷地抢过了懿旨,说是要去找皇太后说清楚。

   那宣旨的人悄悄看了隆绪一眼,略整了整被他弄皱的衣服,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份懿旨,大声读了起来。这份懿旨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退步,说是皇帝若是对此事存有异议,就携之而回,再行定夺。

   隆绪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事情避无可避,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回去见这位英明睿智的皇太后。

   只骨的身子好了很多,皇后打算把他带到长春州去,那里气候比永州好很多,而且也方便我就近照顾。自那日救了只骨以后,皇后对我是更加推心置腹,三番四次叫人送东西给我,给只骨做的补食,一定都会送一份一样的到我房里。我俱是受之有愧,面对她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时间久了我也慢慢看的开了,对她又多了一分亲近。庄妃时常陪在皇后身边,帮着皇后处理这一大家子的事物,还要帮着照顾只骨,两月下来脸也瘦了一圈。

   后来一直没有见到铁镜公主和淑妃,虽然都住在一个园子里,不过我平时只到皇后的寝宫去,刻意错开她们去请安的时间,也就不大能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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