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六位兄弟的曲恋池注定要承受他们的安慰,当然是极尽调侃的那种。原因当然是很简单,应该说是男人都知道。就为了他那曾经想自杀的行为。为了个女人去找死?被兄弟们喷之以鼻曰:没出息!从那时侯开始,只要他开始胡思乱想,这样的训斥一定毫不留情的扑面打来。以至于他有好几次差点就被他们的唾沫淹死,并应此学会了个新本事“游泳”,得了个好水性。可又能怎么样呢?大家说得点都没错,而且你还没法还嘴。就那点心伤,那些个色魔情绪,随便拉出他个兄弟的遭遇就能压死他。于是曲恋池学会了体会。也是慢慢的这七人才有了今天的融洽,成了真正的七个人一条命的集体。
当然曲恋池不再发火,并且真正从心里明白发火是不对的。可这还是不够。于是乎“色鬼”这个绰号便应运而生。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曲恋池几乎要将自己本来的这个名字都给忘记了。现在烂嘴帮他完成了故事的结尾,用绝对直截了当的那种语气。他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捧起葫芦小酩了一口。一旁小九再忍不住歉意道:“对不起老哥,我不该问起你的伤心事。”这回通宝也不回避,同样道:“老哥是我们不好……”
曲恋池听着连连摆手打断通宝的说话道:“那些都没关系,现在怎么样?你们还要不要认我这个色鬼老哥?”两小互看一眼,那还用说吗?小九呵呵笑道:“我们确实不想再喊你老哥。”曲恋池几个位兄弟皆愕然,两小的回答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还好通宝已接上道:“不过我们想要与各位哥哥结拜兄弟,呵呵。”话音一落小九就笑问道:“不知道几位哥哥意下如何?”话音刚落,耳朵老四已经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小九吃痛,不禁喊道:“哎哟!四哥松手!痛啊!别再拉了哦。”
老四当然不肯,嘿嘿笑道:“你小子不错嘛,居然敢耍起哥哥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下手并不重,小九却故意喊得更大声,且怪声道:“四哥、我的好四哥,你放手。再拉,我的耳朵就跟你一样了!”众人听着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耳朵老四的招牌,多年以来第一次给兄弟以外的人做了下饭菜,那感觉就象是被噎着了。当然他不会真生气,却依旧是做这样子手里稍加紧,揪着小九滴溜溜打转道:“你说什么?个臭小子!看我不给你好看的。”小九当然是乱糟糟的喊得更热闹。
曲恋池终于来解救他了,笑着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别真的又造出个大耳朵。呵呵。”小九得以脱身,立刻闪到一边作委屈状摸起耳朵来。曲恋池看他顾做的模样,充满着那种成人无可模仿的稚气,不由得心里喜爱的感觉油然而生。跟着他稍顿思索着方道:“你两小子看得起我们兄弟几个,这份胸襟确实值得佩服。不错,将来肯定有大作为。”一句话说得两小心里那个高兴啊,简直恨不得现在就长出条尾巴来,然后翘到天上去。
曲恋池看着高兴,也是笑着稍迟疑方接道:“好啊!我等兄弟是该多谢你二人看得起了。”两小听出他语气有些转变,不由得楞住。刚想要问,曲恋池看了看其他兄弟便已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两个小子就没必要跟我们混到一起了。”话音刚落,两小已经诧异道:“为什么?!”曲恋池没说话,旁边的老四已经接上道:“你看我们多丑,你们要是跟我们混到一起,不怕别人笑话吗?”小九听着有些急了,以为又是在考验自己,连忙肯定道:“不会!当然不会!”
众兄弟哄堂大笑起来,曲恋池伸手各拍他们的肩膀道:“对,我们知道,可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更不能让你俩同我们混在一起。”俩小又是同声问为什么,曲恋池点头解释道:“你们知道人在江湖名声有多重要吗?有多少人为了一个‘名’字,却肯连命都不要。你们两人看得起我们,这个我们知道。可我们这作哥哥的可不糊涂。说实在的,就我们哥几个,走到外边那是要遭人白眼的。可要是让你们同我等名头打到一块,那不是等于亲手将你们给毁了吗?”
这番话说出,两小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七人,他们受过七种不同的伤,亦有七种不同的丑。而今他们却因这不同的痛走到了一起,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集体。就他们的遭遇而言,他们大可以偾世妒俗,似乎也很该向那些与他们不平的人讨回公道。甚至他们可以因为世俗对他们的眼光,对他们的漠视与侮辱,去作那绿林大盗杀人越货。但是他们没有那样,他们只是尽量的回避那些伤害,甚至做起了大多数人都不要干的、害怕的赶尸职业。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真的丑吗?如果说是,那该是何等可笑!两小听着曲恋池的话觉得心里的热血开始沸腾,原来这世间有苦难遭遇的人决不止是他们俩。还有很多人因为因为各自的际遇承受着不同的痛苦。小九已经有些冲动了,噌!便站起身来,顺手抽出火堆中一根窗柃木棍,将燃烧着的一端对着自己的脸。道:“是不是要变丑了才可以?那我就给自己打上个烙印便是。”这回就连通宝也呆住,他也没想到小九还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手里的木棍转眼便被独臂夺去,众汉子都有些哭笑不得。曲恋池轻摇头道:“你小子急什么?我只是说不要你们的名头跟我们混在一起,又没说不认你们两个小兄弟。”两小楞住,没明白他的意思。无鼻翁声翁气的说话了:“七丑还是七丑,我们这七个丑八怪也不能糊涂到祸害好人。”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肿脸看样子有些醉了,这时却悠悠的接道:“不过七个丑八怪倒是不介意多两个好兄弟。恩,虽然瘦了点。”他说的有趣,要跟他的脸比起来,两小确实是太瘦。
曲恋池呵呵笑道:“所以你们便做我们七丑的兄弟吧。”两小听着这回明白了。就他们那意思,七丑还是七丑,不能成了九个丑八怪。不过,他们却也是这些人的兄弟,只是不在名号里罢了。两小知道他们这是好意,可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两人互看一眼,小九迟疑着道:“这……”话还没说完,曲恋池已经打断道:“还这什么?不愿意要我这个色鬼老哥吗?”两小赶紧摇头,曲恋池等哈哈大笑。跟着一拍他们肩头道:“以后你们就同兄弟一般直呼我们的绰号吧。我那曲恋池的名字本就已不用,那本也是个死人。现在的就是色鬼,一个大大的色鬼,哈哈。”
众人皆楞,烂嘴笑问道:“大哥不准备再想那娘们了?”曲恋池有力的点头。众兄弟们居然齐声欢呼起来,似乎最高兴是他们,而不是这个色鬼曲恋池。今天可算是双喜临门啊。与好兄弟一起把酒言欢,那是无可避免的了。
大殿外的雨一直没停,时密时疏的落着,不停的冲刷着大地。阵阵山风吹过,仿佛在编织着轻盈的旋律,编织着漫天雨水的步伐。使晶莹的雨滴在落地的一瞬间便渗进你的心里。雨水顺着瓦槽汇聚到屋檐,再滴落到地上,发出急促的滴答声。这声音让人觉得是如此的舒服,好象点滴节奏的落在心头,将人送进甜美的梦乡。小九与通宝都醉了,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却不是千杯不醉。如果可以,他们倒是很愿意就是这么喝下去,不停的喝、不停的与几位哥哥说话。不停的说下去。
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醉人的雨、醉人的风、醉人的酒。“酒真是个好东西啊。如果可以不醉的话,那就更好了。”小九在梦中囔囔道。众人狂欢后纷纷倒在火堆旁就这么睡去。材火依旧烧得旺旺,不时的发出劈啪声。在这四周安静下来时,这声音显得很响、很脆。七丑是不用担心他们的货物的,有谁会想不开却偷棺材呢?因此他们也是一样,喝得很多,睡得很沉。一阵爽风吹过,夜色也随着风迅速消退去。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变小,漫天的雨丝使得刚亮的天变得有些灰蒙蒙。
小九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刚清醒过来,便觉得头一阵眩晕,跟着就是一阵鼓胀般的疼痛。昨夜贪杯又是头次喝酒,早晨起来肯定是这样了,何况七丑喝的那酒也不会是什么很高级的。他忍不住哼哼起来,呻吟道:“豁、豁,我的头,好痛!”这时他隐约听见大殿外,似乎是色鬼声音传来:“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丢呢?今天真是撞了鬼。”稍等烂嘴接道:“别说了,我们还是赶快四处找找,按理是不会丢的。”
“丢东西了?”小九躺在地上心想着,稍等那上头难受的感觉已经好多了。终于清醒过来的他侧身坐了起来,一眼便看到旁边通宝还在那睡得香甜。他不想闹他,手一撑地站起身来,眩晕使他忍不住站在当地。七丑都已经不在,小九稍摇晃着向外走去。刚到门口,院子里的一切却让他瞠目。两辆板车上一共四口棺木的盖不知被什么劈开,就这么摆在那里,旁边还躺着两匹拉车骡马的尸体。他揉了揉眼睛,心道:“这酒还真厉害。”
可事实证明所见到的都是真的,棺材确实被打开。走近看,那里头赫然是空的!而鼻子却可以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尸体呢?”小九心里一个激灵“不会吧?难道真的是诈尸?”听老人的鬼故事里,那场景都是月黑风高,要不就是打雷闪电。然后就有个黑影出现,飘飘忽忽的,那影子也就是鬼了。而且一般以白色的为多。那么对于诈尸这回事,一般都是下着大雨,天上还得打雷。眼前的一切,身临其境的小九很容易就想起了那可怕的东西来。
四周空荡荡的,就连树林里该常听到的鸟鸣声也没有,安静得可怕。赫然他才发现一个问题:“色鬼老哥们呢?”他立刻又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想想心道:“他们是去寻找了?那我也该去帮帮忙,肯定他们还没走远。”想着回头望了大殿里一眼,便飞身向破庙外而去。昨夜一片黑暗,这里一切都看得不太清楚。现在天色已亮,四周的景物便都历历在目。小庙是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周围被间疏的树木和茂密的茅草所包围。庙廊匾上的字已破损,油漆早已脱落,灰蒙蒙都已认不出来。
小九在门口打量着四周,七丑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当面是一条狭窄的黄土小道,昨天他们便是从那过来的。左边是树林看不到头。而另一边,小九一眼便看到树木过去有一片开阔地,在那里应该可以看得更远。心想着也不再迟疑,凌霄步施展飞身向那边奔去。四周地势起伏,不过坡度都不是很大,因此一眼看过去便可以了然。可是依旧没有看到他们,小九尽力的喊了几声,也没听到回答。“还是回去等吧。”小九想起了通宝,他还在大殿里睡着,万一有个什么可就糟糕了。
再四下看看,他又有些担心几个哥哥,不由有些着急。心里念头急转:“算了,他们应该不会走远,还是先去看着和尚比较重要。”想到破庙里还有个可怜的小和尚,他终于又折了回来,毕竟就算七丑有事他也帮不上忙。通宝依旧躺在那里,一切都没变化。昨晚这家伙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就是猛的灌着,小九想起就觉得好笑。就那些什么清规戒律的,何必那么当真呢。反正师傅也没在身边,他更不会去告状。看着通宝那个睡像,小九忍不住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