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完《道德经》已是深夜,能听到虫蛙鸣叫,这么安静的夜晚,真好!姑父让表姐来喊她可以回学堂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你爹爹娘亲既然将你留在书院,我就会尽自己的能力来管教你。你也该受用,女孩子就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姑父的谆谆教导,这次好像是最严重的一次了,海泪嗯了一声,不敢回答其他的。
“天子即将来洛阳,不能出什么差错,知道吗?”应夫子叹着气,又接着说道:“还有你,柳儿,海泪闹那是她小,你不小了,要像个样子。”
应柳儿看着表妹一样,“是,孩儿知道了。”
海泪也附和着:“姑父,海泪知道了,海泪会听话的。”
应夫子扬扬手:“去吧!去吧!”
三人松了口气,向外走去……
圣旨降下,天子将于三个月后驾临洛阳,亲自主持应斋书院和洛阳书院三年一次的应试比赛。
书院顿时一片热闹,人人都准备着参加比赛,希望能入天子之眼,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可真谓前途无量。
海泪时常会去那个屋顶,坐在屋顶上仰望星空,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很喜欢这个屋顶了,可能这里看着月圆更圆吧!
海泪有些心不在焉,琴弦夫子坐在堂上一个手势一个手势的说着,海泪真后悔没和六哥好好学这玩意儿。
凌婵的琴音可以媲美夫子了,不,比夫子的还要动听,海泪觉得婵姐姐的琴音若是六哥听到了,也会赞叹不已的。惹得宗政两眼发光,直勾勾的盯着她,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这人的老本性又泛出来了,海泪忍着不给他一拳。宗政看到海泪瞧他,吸了吸要留出的口水,瞪了海泪一眼,海泪也瞪回去,宗政便不敢再看海泪了。
应扬也随意的抚弄着手中的琴弦,海泪看着有些想笑,是因为自己怎么抚弄,都不在调上。
应柳儿看着表妹摇了摇头:“海泪,静下心来,静下心来就好了。”
闭上眼睛静了半天还是不在调上,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凌婵和应柳儿这个时候对海泪是无语了,虽不能淡定自若,但还是尽量不去听海泪的半调不成曲。
海泪将五弦琴一丢,趴在桌子上,看着自己的双手:“表姐、婵姐姐我觉得我这双手还是使剑比较好。”
应柳儿咯咯地笑着,凌婵也无奈的摇了摇头,海泪真觉得自己说的是不错的,自己的这双手还是使剑比较好。
应扬的明朗一笑,凌婵的莞尔一笑,娇羞的低下了头,海泪觉得真是绝配,真不知道表哥要什么时候才向婵姐姐提亲,姑姑和姑父一定会相当满意婵姐姐的。
世间最美好的感情就是这般,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晨钟暮鼓,携手相依,一生一世的相守,这便是世间有情人最高的向往吧!
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想到了舒月明,那次,自己面壁思过出来之后,他已经没了踪影,问了表姐,表姐也摇头说不知道。
夫子说着自由弹奏,大家互相讨论着怎么弹出好的音律,男才女貌,佳人才子,原来书院有这么多对情侣的,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又想多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只愿有一人,喜怒哀乐皆相伴,不弃不离……
海泪向着空着的位置看了看,一生一世一双人居然也想到他了,海泪自己有些无奈,看不到心里竟有一阵失落之感。
天子要驾临洛阳的事情,大街小巷流传着,衙门官兵在街上巡逻着,便制定宵禁,黄昏时分。必须离开,街道保持一片冷清。
在官兵赶来之前,海泪提气跃上屋顶,站在屋檐就呆立了,舒月明盘腿坐着,突然发现舒月明背影怎么那般好看,衣摆和黑丝随风飘扬着,甚是吸引眼球,海泪没发现自己居然花痴的笑了。
舒月明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连黑色的瞳孔里都有笑意,膝前放着七弦琴,颜色深沉看不出年代,但海泪知道那是上古佳物,她听六哥形容过。
“舒月明?”
海泪惊讶不已,几天不见人影,又神秘的出现了,捏了捏脸颊,心里竟有些暖暖的。
舒月明莞尔一笑:“看你琴弦课上苦恼的样子,要不要听一曲?”
舒月明不以为然的询问,海泪点了点头,在舒月明一旁坐下。舒月明修长的手指抚弄着琴弦,这双手不仅仅是剑使的好,连抚琴都这么的动听,人又那么俊朗,海泪突然发现,自己花痴起来可见一斑?
一曲结束,真是天籁之音,他若与六哥相识了,也定是知己,问道:“舒月明,你有什么是不会的?”
舒月明手指抚在琴弦上,有什么是他不会的?笑得那么天真的她,要怎么样才能保护她就是他不会的吧!还是先前的微笑:“我又不是圣人,况且圣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
海泪点了点头,双手握成祈祷的样子:“也是哦!”
舒月明怜惜的敲了一下海泪的额头:“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海泪拉拢着脑袋,“表姐被姑姑喊去了,婵姐姐说累要休息,表哥没时间陪我,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说道应扬,舒月明手指一僵,心里有些压抑,什么时候起这么的在意了?她口中提及别人都会这般压抑。
“有宵禁,下次不要一个人出来,会有危险的。”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对了,就你可以来,我不可以来吗?”海泪嘟着嘴巴的问着,舒月明低头笑了笑,满是宠溺的看着她。
是怕她有危险,是想要保护她才会如此的在乎,放在心底了就是如此的在乎了。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昨晚的事情,舒月明的琴音那么的好听。海泪推门像往常一般伸着懒腰,看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的舒月明时,双手僵在半空中,对她淡淡一笑,随即恢复了先前的冷淡。海泪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惊讶的喊着:“舒月明?”
舒月明答道:“是我!”
海泪撇了撇嘴:“我知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有我。”海泪看到推门出来的拓跋谭,奇怪了,昨晚回来还好好的,就中途感觉有些吵闹,自己也不以为然倒头就睡了,怎么早上起来就有了新邻居了。姑父不是说过,这个小院只让她自己住吗?
拓跋谭瞅了瞅两人:“要迟到了。”快步跑出了院子。
舒月明淡淡说着:“我看着这里风景甚好,你一个人住着也是浪费。”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们怎么可以和我共住一个院子,婵姐姐和表姐都不和我住一起的?”
“我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
舒月明感觉自己笑的都有些邪恶了,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着,头伏到海泪耳朵旁:“你若换回女装一定比凌婵都漂亮的。”
海泪指着离去的舒月明,这人居然在威胁她?这两人发什么疯了?搬来书院住就搬来嘛!非要住在隔壁吗?姑父那个老顽固,平时顽固的不行,现在居然能让她和两个不相识的男子共住一个院子?
“喂?你……”
海泪没再说下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拓跋谭?拓跋家?他是皇家的人吧?那舒月明也不是凡人吧?海泪有些不情愿的想着。
有些分神,有些胡思乱想,旁边坐的就是舒月明,居然那么认真的听着夫子讲解《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海泪曾听三哥讲解过《诗经》,偷偷地向舒月明瞄了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的是吗?
凌婵一句句的解释着意思,低着头,脸颊微红,海泪和应柳儿都低着头,今日凌婵应该是撞邪了。宗政捧手鼓着掌:“婵婵,你好厉害啊!”
这人还真不要脸,海泪无奈的摇着头。真是教训一顿也学不会,看来还的在教训几顿,他才长记性。
舒月明嘴角微微上扬,甚是专心的听着夫子的讲解,这般淡漠的人,到底有什么是他所在意的?有什么可以留在他的心底呢?
海泪想的有些出神,回过神来对上的是舒月明的那双漆黑的瞳孔,急忙的低下了头,脸颊却像是火烧一般瞬时的红了起来,海泪捂着通红的脸颊,透不过气来便咳咳的咳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沧海泪,你没事吧?”拓跋谭轻声问着。
所有人都瞧着海泪,舒月明淡淡一笑,海泪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没事,我没事。”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自己是看到舒月明而害羞的的话,岂不是会被笑掉大牙,这脸丢不起,捂着脸颊快步的跑出了学堂。夫子无奈的点了点头,继续着他的讲解。
跑出了课堂,海泪就没有回去。陪姑姑吃完饭,感觉有些累了,没有和表姐和凌婵去一起玩耍,直接回了小院,推开院门。
舒月明居然站在树下,看样子是站在树底下半天了,衣襟和头发上都零碎的有些花瓣,有些奇怪好几日没回小院住的他怎么会回来呢?
想到学堂上的事情,海泪脸颊又是一阵绯红,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舒月明转头浅浅一笑,看着海泪。海泪没有改变往常的活泼可爱,一跃一跃问着:“舒月明,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舒月明心里一颤,心里暖暖的,给过他温暖的女子,现在象是待他归家的妻子,似笑非笑的瞧着海泪:“嗯!回来了。”
海泪转头一想,瞬间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你回来了?多像妻子对丈夫的问候,多像妻子等候回家的丈夫。
“夜里凉,进去休息吧!”
海泪松了口气,像风一般的跑进了屋子,这么尴尬的场景,躲过去了。舒月明看着海泪的背影,闭上眼睛,心疼的厉害,要怎样才能避免?才能保护她?终于还是只能离去吗?
桌子上都是好吃的,满满一桌的都是白云山中的野菜,还有抓了好久都抓不到的野鸡。母亲做的菜真是太美味了,洛阳的大厨也不能与之相比。
刚要下筷,感觉有人把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还听到那人说着:“沧海泪,起来了。”
拓跋谭?海泪睁开眼睛看到拓跋谭拉着自己,海泪尖叫着:“你干什么?你怎么进我房间了。”
一手拉起棉被盖在身上,一手成拳只打在拓跋谭胸口,拓跋谭向后摔去撞得桌子倒在地上。
“你干嘛打我?”拓跋谭揉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满然的看着海泪。
“那你干嘛进我房间啊?”
拓跋谭摸不着头脑的自顾喊着痛,海泪看见舒月明风一般的推门而入,坐在海泪的床沿,开口就问着:“你怎么了?”
海泪看了看还在揉着胸口的拓跋谭猜不透表情的舒月明,他是怎么了?拓跋谭舒着气:“三哥,她没事,我有事。”转头看了一眼海泪:“你出手也太重了点,真是好心没好报。”
“谁叫你进我房间嘛?”海泪瞧了一眼舒月明,将棉被拉的紧紧的,不敢再像先前那么大声了,舒月明似笑非笑的。
拓跋谭耸了耸肩膀,指着海泪问着:“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三哥,你看他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的。”
海泪有些怯怯的抬头看舒月明,舒月明还是那浅浅的微笑,不是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而是自己本来就是个大姑娘。
“对不起嘛!”海泪底气不足的说着,哎呀!以后睡觉要的栓门闩了。拓跋谭那没大没小的样子,指不定哪天又冲进房间了。
拓跋谭还是一副委屈的样子,不情愿的说着:“待会儿有纸鸢比赛,夫子允许我们也去观看,看你又迟到了,好心来叫你,哪知被你打,真是好心没好报。”
海泪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没有回答,是自己大意了点,也不能全怪拓跋谭的莽撞。
海泪收拾完毕,表哥表姐和凌婵早已经跟着姑父离开了,是自己太慢了,以后不能再偷懒了。
看着海泪出来,舒月明浅浅一笑随即漫步离开,海泪喊着:“舒月明你等等我。”说完,小跑着追向舒月明。
天空五颜六色的纸鸢,一个比一个飞得更高。海泪顿时的泄了气了,大家都有自己的装备,就自己空着手,也不像是玩纸鸢的。
好一副诗情画意的模样,凌婵笑灿如花,和应扬彼此拉紧着双手,拉着线筒,看着纸鸢越飞越高。
海泪玩的像个孩子,舒月明浅浅的微笑着,很小的时候,母亲也带自己玩过纸鸢,好多记忆一时间的涌入心头。
沧海泪,能一直让你这么微笑吗?
比赛的接过,海泪想不到,她和表姐的纸鸢居然能够得到第三名,表哥和婵姐姐的是第二名,第一名居然是宗政的。海泪起先是有些想不到,但看到那一旁站着的宗怡,那么好强的女子,要的第一也不奇怪。
以前总想着要怎么报那次落水之仇,病好之后,将洛阳城翻了个遍都没见到宗怡的身影,现在见到了,心里的仇恨原来已经没有了。
“翰哥哥,谭哥哥。”
听着声音,宗怡小跑的跑到舒月明和拓跋谭身边,一头扎进舒月明怀里,接着说道:“你来了洛阳也不告诉我,还好有叔叔跟我说。”
今日的宗政有些不一样,那副摸样,不是洛阳霸王应该有的。见到舒月明和拓跋谭便拱手行礼。
拓跋谭指着宗政说着:“你居然是怡怡的哥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的。”
宗怡没有回答,宗政却是低头微笑,没有回答。听着表姐的喊叫,海泪捡起纸鸢跟上表姐的步伐,却是不敢回头,是害怕看到吧?
海泪一路上沉默着不说话,那一副相依的摸样,一直留在心里,挥之不去,隐隐的总是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