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半香看到那对父子着实吃了一惊,本来皱着的眉头却更皱了。沈碧落也看向那对惹人目光的父子,却见那小娃也朝她看过来,沈碧落顿时心里一安,原来外面的小姐姐还是有好看的。
“香姑娘,夜白今次有件要事需麻烦你,且望你念及家姐的旧情,帮我一帮。”中年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他原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的人。
“她不是你姐姐,你也不是她弟弟,这个忙我帮不了。”半香语气冷淡。
“家姐生前••••••”
“够了,段夜白,你不配提她,”半香眉头紧锁,眼中透着一股冷冷的杀气。
段夜白也不急,他见半香没有动手,神情淡定的牵着儿子坐了下来。
而那小娃却是个好动的,他见沈碧落长得讨喜,便甩开段夜白的手就向沈碧落走来,牵起了沈碧落的小手说:“妹妹,我叫段青衣,我看他们大人还要谈许久,那咱们出去玩吧,我带你去吃糖葫芦。”
“姐姐你真好!”沈碧落正想吃糖葫芦就急忙点头。
段青衣却甩开了沈碧落的手,神情有些怪异的看了看她,摇了摇头,转身就跑了,沈碧落看着段青衣跑了,心想这下吃不了糖葫芦了,伤心的哭了起来。
这时段夜白才注意到沈碧落,看她样子不过五岁多,模样嘛••••••眼睛突然亮了亮,脑子里闪过一个猜想,刚想说话,“她不是”半香突然说了一句其他人都不懂的话,段夜白却是不信。
“你的忙我不会帮,如果你是要留下来看月蝉的表演,便需交一锭金子,如果不是,就请自行离去吧,”半香牵着沈碧落转身就要走,背过身后冷冷说了一句“院中各位稍安勿躁,月蝉姑娘马上便可登台。”
人群又再一次喧闹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一个个都在讨论着这月蝉怎样怎样,个个都想一睹美人芳容。
段夜白也不急,随手丢了一锭金子给左右逢源的龟公,便安心等着看演出,倒仿佛真是来看这月蝉的。
“你刚才为什么牵起了人家姑娘的手却跑回来了?”段夜白语气有些戏谑。
“额•••••这个么,近看觉得她不过尔尔。”
“哦?难道不是那句‘姐姐’把你吓傻了?”
段青衣狠狠的看着自己的爹,明明就听见了却来笑耍他,不由得脸色又红了红。
后来的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段青衣都在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跑开,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如果没有那声“姐姐”乱了他的性别,他的心是不是还会乱掉?最后自己会不会还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无妨惆怅是清狂呢?
沈碧落随半香走出前院便没有再哭了,只是看着半香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安慰的说:“香姨不要难过,落儿吃不上糖葫芦都已经不哭了,落儿真的不难过了,香姨也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阁主,他们的人寻来了。”玉珍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们身后。
“我知道了,段夜白今日来不是为了她。”半香摸了摸沈碧落的头。
“不是北国那边的,是离国的人今日寻来了,不过是个8、9岁的孩子,武功却是极高,我同他打了一场,只把他击退,我自个儿却伤得吐血。”
沈碧落心想自己是不是犯错误了,那神仙姐姐不会伤着了吧,要是他脸被毁了怎么办,这样以后见到他还会不会喜欢他?还占不占他的便宜呢?又想自己不可以是个以貌取人的,要是以后见到他还是应该占他便宜的。
半香听说离国的人来过了,有些忧心,但又想或许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他和段夜白一样,寻自己只是因为有事,但还是十分不放心的看了看沈碧落,心想她再待在自己身边是否已经不安全了,顿时脑子乱作一团。
前院的月蝉已经登台,惹来一阵欢呼,今夜开始这世间又多了个美艳花魁,也多了个悲凉女子,只是又有谁会为这红尘中的一个小小女子唏嘘嗟叹。
半香朝前院望了望,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颓然道:“玉珍你去前院将那段夜白带到我房里来。”
“是。”玉珍听闻转身向前院走去。
半香牵着沈碧落却一句话也没有,周身都散发着寒冷。
沈碧落心想,怕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刚才半香看她的那一眼里有着太多东西,她自然是看的懂的,那眼里有了一种以往没有的东西,它叫做不舍。
“香姨是不要落儿了吗?”沈碧落突然不走了,眼圈红红的看着半香。
半香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碧落,想着如此小的人竟这般通透。自己如今已守不住对那个人的承诺,却也想守住那个人的遗愿,将她送往段夜白那里或许要好得多,毕竟他念着往日的情谊,会对她好的。想到此处,半香不再看沈碧落一眼,一个人进了屋子。
段夜白由玉珍引来时,嘴角是带着笑的,只是在经过沈碧落身边的时候多看了她一眼。
“落儿是她的女儿••••••”半香一开口就是这句话,沈夜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们在屋里谈了许久,久到沈碧落的腿都站得打颤了,段青衣来寻他爹,就见到这样一副光景。
“你是傻子吧,在这里愣着干嘛,走,我们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段青衣来拉她,想带她去听墙角。如今沈碧落也顾不得段青衣好看了,只是冷冷的看着段青衣,看得段青衣头皮发麻。
就在此时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你小子没事儿听什么墙角,你爹的墙角是你听得的么。”段夜白说着就踢了一脚段青衣,段青衣挨了一脚,捂着屁股叫嚷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此之久,不说是我不放心,我娘也定是不放心的,我是替我娘看着你呢。”
沈碧落看着半香,似乎是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连一丝不舍都看不见了。
“落儿,叔叔带你到北国去玩儿好不好,北国的冬天会下皑皑的白雪,落儿一定没有见过遍天都是白色的雪花吧••••••”段夜白哄着沈碧落。
段青衣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他爹真是的,明明是来求药的,他娘如今还在病榻上苟延残喘,整日整日的咳血,如今药还没求到,他怎么能厚着脸皮拐个女娃回去呢?便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爹一番,其实要为他寻一个童养媳的事也不是这么急的,哈哈。
“落儿,今日你便同他离开吧,他是你母亲的义弟,由他照顾你也是应当。”
“香姨,你不是••••••我母亲么?落儿心里一直以为你就是母亲。”
“不是!你随他去了北国,他自会同你说你母亲的事。”
••••••沈碧落也不知怎么上的马车,都行了一段路之后才彻底醒悟,这就离开了么,再也不会回来了么?北国很远吧,香姨会想自己么?会来看自己么?
现在说说那个沈碧落担心毁了容的小公子吧,被玉珍击退后就藏在红楼外的的一条小巷里,没有被毁容,也没有受伤,只是心里很不舒服,被一个小丫头给作弄了啊,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着实天真,没想到骗人也是不眨眼的,想着自己一定不能放过她。
“公子,卑职奉君上指令来接您。”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跪在小公子面前,模样十分恭敬,不远处几个随从都下了马,等在一旁,看来这小公子身份不简单。
“我不回去,我还没看见那个他放在心里8年的女人,那个让母后夜夜以泪洗面的女子。”小公子狠狠地说。
“君上说,如果您不愿意回去,就让卑职告诉您那个女人不是半香,那个女人早在5年前就死了。”
小公子心下凛然,原来早在5年前就死了,得不到才是让他父皇心心念念了8年的原因啊,呵,活人怎会敌得过死人,死人永远都活在他的心里,他的记忆里,活人却永远入不了他的眼,入不了他的心。
“走吧!”小公子走向不远处的随从,飞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其他人也上了马,离去时扬起一片尘土。
“阁主,他们已经离去,那小孩是离国君主的儿子。”玉珍站在半香的房门外禀报道。
“我知道了,你准备一下,今夜离开,这红楼也该弃了。”半香清冷的声音传出来,让玉珍愣了愣。
“是!”说完玉珍就消失不见了。
“易阑珊,你这个傻子,你说他一定是爱你的。要是爱你,如何会另娶她人,让你含恨死在我怀里?要是他爱你,如何会连如今他儿子都寻来了,他却连来求我告诉他你葬在何处都不敢?”半香轻蔑的说着,粉拳紧握,指甲都快嵌入肉里了也不知。
就在沈碧落离开的当日夜里,红楼一夜之间便被火舌席卷,化为灰烬,老鸨半香从此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