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侍卫还待说什么,我却一把推开他们,快步往里面走去。
房门是虚掩的,或许是没有料到我会冲进来,我进屋一看,却见玄政正赤着上身躺在床上,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他听到有声响,费力地抬头看着,身上的银针根根颤抖着,我心里一阵刺痛,虚晃着脚步缓缓走过去,每走一步,便像是刀割过一样,刺得我满心伤痕。
走近一看,却见他满头冷汗地,双唇在轻轻颤抖着,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楚一般。
双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却是冰的吓人。我努力让自己不掉眼泪,睁着眼睛问道:“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痛苦?”
释也是满头大汗,他凝神看着玄政身上的银针,并不理睬我,我知这是关键时刻,只得湿了帕子为玄政擦着汗。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释才停下来,满身虚汗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忙走过去,释苦笑道:“没想你今日来这么早,碰巧被你撞到了。”
“这么说来,你们每天都会这样?”
释点点头,对我使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一看玄政,已沉沉睡去。难怪,每次我来的时候,玄政都是睡着的,原来是累极了,也痛极了。
我们来到门外,释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上次他呕血之后,我发现他的病情严重了不少,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点点头,紧紧攥着释的衣服,“除了这样,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他摇头不语。“那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们说不告诉我的事,难道也是这个么?”
释一愣,随即点点头,道:“他也是怕你担心,灵儿,我觉得,他是真心对你好的,所以,你一定要珍惜。”
我看了一眼房门,我早就知道:他对我如何,只是在埋怨我自己,为何当初会那么不好好珍惜,或许我没有离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我太任性了,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我看着释离去的背影,心知释对我的情感,只是默默想着,希望你能幸福吧。
第二日,天气依旧阴沉的,盛夏的到来,让这阴沉的天气,有了更多让人喜爱的理由,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看来,却更像是浓墨重彩所铺就的,重重的一团在那里,没有一点生气。
我与扶杏往眉秀的宫中走去,我紧张地攥着扶杏的手,或许这一刻就要揭开事情的真相了,我能不紧张么?
扶杏反握着我的手,为我鼓劲。
眉秀正在宫中修剪着丹寇,莹莹的手指就像一汪春水一样,洁白得近乎透明。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鹦鹉还与她,她笑道:“不知妹妹这宫里最近来了多少喜鹊,每每在妹妹思念姐姐之时,总会盼到姐姐的到来,真是让妹妹受宠若惊呢。”
“喜鹊不知有多少,不过鹦鹉倒是有一只,还会说话呢,妹妹可曾知晓?”
她一愣,道:“怎么了,这只笨鹦鹉还能说话了?不愧是姐姐,多么蠢笨的东西见了姐姐都得服服帖帖的。”
我不与,挠着鹦鹉的爪子,鹦鹉叫道:“姑姑……姑姑……”我停下手,看着她,道:“琴妹妹,你知道这鹦鹉的姑姑是谁么?为何它老爱叫姑姑呢?”
眉秀面色一变,马上又恢复正定,笑道:“是么?原来这蠢鸟是思念它的姑姑了啊,妹妹还真不知呢。”
“段眉秀,你难道就不曾怀疑过你的父母为何而死么?”
眉秀睁大眼睛看着我,却又气氛道:“妹妹真不知姐姐竟然有这癖好,还会调查妹妹的身世啊。”我剔着茶沫,道:“癖好不癖好的,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真相,妹妹难道不想知道么?”
看她的表情,我便知她不知道的概率多了一半,便趁热打铁,再让她的注意力被我勾起,果然,她迟疑地看着我,道:“只是不知姐姐需要什么好处?”
我攥着她的手,亲切的笑着,“说好处什么的,不是太见外了么?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只不过妹妹与皇后娘娘是本家,这点却是出乎我的意料呢。”她讪讪地笑着,想抽出手,却被我牢牢攥住,她只好放弃,笑道:“妹妹出身卑微,怎敢与皇后娘娘攀亲戚,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却并不会代表着别人不会嘴碎啊。”
我冷笑一声,道:“妹妹可想多了,不过,宅心仁厚么,”我轻轻地附到她的耳边,“宅心仁厚这几个词,用在皇后娘娘身上或许合适,可是却不能用在皇后娘娘的母亲身上呢,她可是背负着一身的血债啊。”
眉秀手中的被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她颤声道:“姐姐说话可有凭证?妹妹可能信你?”
“只不过妹妹想想,姐姐我这么做,会有好处么?”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我,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只要间隙一生,什么事情便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我凑近她,道:“妹妹可知你为什么会受宠?说句实话吧,妹妹眼角下的痣,定是生来就带有的吧,那没么可以回想一下,什么时候皇后娘娘把你认作侄女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大约七年前吧。”
我点点头,道:“那妹妹定是知道枫翎堂之前的主人,晴昭容吧?”
她点点头。
我继续又道:“晴昭容是否与我有八分相似呢?”她继续点点头,我叹了一口气,道:“妹妹眼角下的痣与晴昭容的容貌,都像极了皇上最爱的人,所以皇上才会没有将露修仪小产之事怪罪于你,而皇后娘娘上次对我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她指的并不是晴昭容,这几件事结合起来,你想必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吧?”
眉秀面含悲戚地坐在那里,喃喃道:“原来姑姑并不是看我亲切才留心我,而是见了我眼角的这颗痣,而留心我的。原来……”
她掩面坐在那里,我拍着她的背,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坚定道:“照姐姐的意思,便是姑姑的母亲妒我父亲是私生,所以才杀害了我的父亲,而皇后娘娘也是看上了我的容貌,才将我认回作为侄女的?”
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许久,她又凄然一笑,喃喃道:“原来,从始至终,我所坚定的亲情与爱情,不过是一场幻影,现在,连幻影都破碎了,不剩一点可以幻想的了。姐姐,你说要是我之前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宫女该多好啊。”
我叹了一口气,她又道:“姐姐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我为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那里有一颗痣,像我的母亲。
“琴妹妹,我知道:露修仪的孩子小产了,跟你一定有关系,我现在想知道的是,皇后娘娘是不是母后的指使?”
她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与我所料的果然相差无几,是她将那朵花摆在显眼的地方,并在花的下面铺了一层冰,冰较雪而言,滑了许多,才让刘茹摔了个正着。只不过那时,我没有想到是段宜家在后面指使而已。我叹了一口气,那么晴昭容为什么会到丁香苑里的小木屋去,想必也是受到了皇后娘娘的挑唆吧,只是可怜了她,年纪轻轻地便进入了冷宫,从此之后,没有春夏秋冬,只有暗无天日。
我看着在鸟笼中扑棱不已的鹦鹉,想必它也是知道了自己被困于笼中,无法得到自由,而不甘愤怒着吧。
我拍了拍眉秀的肩,让她宽慰下来,却突然想到皇后娘娘宫中的鲜花,一年四季无时不刻盛开着,便想问问她为何如此喜欢鲜花,眉秀道:“那些鲜花许多都是从西域那边引进过来的,因花香浓郁而颇得姑姑喜爱。姑姑虽然喜欢皇上,皇上却待她如宾客一般有礼,并不亲昵,举止有度,所以姑姑伤心不已,只好摆饰着那些鲜花,聊以寄情。”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西域一词,便警觉道:“你说都是从西域来的?那她的宫中都有那些花?”
她看了我一眼,努力地回想着段宜家宫中的花,几乎每株都说出来了,最终摇摇头,道:“妹妹只记得这么多了,不过也差不多了,怎么了,有什么疑义么?”
她所说的花里面,包含了五步香里面的四种香料,那还有一种,是段宜家自己所要的香料里面的,正好是五种!
我心一惊,事情的真相正在一步步地浮出水面,那会是段宜家害的皇上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咬紧牙关,生怕自己牙齿发颤,而泄露自己心中的想法,只好告辞出去,慢慢地假想着这一切发生的经过。
不知为何,今天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慌乱,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只不过一切好像都挺平静的,没有起一丝漪澜。
待到中午时分,我正与玄政用午膳,却听见门外一阵嘈杂,玄政疑惑的看着外面,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静下来,便起身想往外走,还未至门前,便有内监冲进来,喊道:“不好了,皇上,皇宫失守了!”
皇宫,失守了?!
玄政一听这话,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在桌上,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我飞快地跑过去,将他的身体托住,他已经没有一丝意识了,全身压在我身上,我喊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小内监一听这话,方才醒悟过来,两人合力把玄政架到床上去,我摸着他冰冷的额头,道:“快去请云神医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