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良辞行,楚江王知道他公事在身,倒没觉得什么;厉兰裳心里却是很失落。近一个月来的相处,她对三良的好感与日俱增,像他这么有趣又敢和她平等交往的人在鬼界中除了其他王族的几个男女外根本就没有,她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听他这就要走,心里依恋之情油然而生,他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但她是一个非常明白事理的人,知道不可能留得住他,便说道:“既然这样,我也不留你了,只盼着你能早些完成差事,回程时再来王府做客。”
三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来了,也许这就是他和厉兰裳见的最后一面了,他心里也很是不舍,但也只能点点头。
楚江王说:“三良将军,你此行是要去往何处?”
三良说:“我要去平等郡都。”他暗暗祷告,楚江王千万不要问自己去干什么才好。
三良的“公事”涉及到卞城王的王令,楚江王自然不会具体盘问,只说道:“嗯,此去路途遥远,望将军一路珍重。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送将军了,空闲时我会写封信派人送给卞城王,好让他知道将军这一路上的功劳。兰裳,你替父王送送将军,顺便再给他拿两件新衣,他身上的长衣都不成体统了,穿着破衣赶路实在有碍观瞻。”
三良一听头都大了,心想,这信一交到卞城王手里,那我这假将军的身份不就穿帮了?到时候他们再派兵来捉拿我,我该如何是好?当下就后悔告诉了楚江王他要去平等郡了。
他赶紧说道:“王爷已经奖赏了我灵宝,这个功劳再大也足以抵消了,岂敢劳烦王爷再亲自写信给卞城王提起我这小小功劳呢?”
楚江王笑着说:“哈哈,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别人都来争功邀赏,你却把自己的功劳推得干干净净。我送你元丹只是为了感谢你救了兰裳和我手下一队将士的性命,你的平叛大功就让你们卞城王犒赏你吧。好了,此事我来做主,你就此上路吧。”
楚江王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不能再说什么了,如再推让就会引起楚江王的怀疑,他只得硬着头皮谢了楚江王一番好意。
三良辞过楚江王,换上厉兰裳拿来的新衣服,被她一直送到楚江郡都的城门外,这才恋恋不舍的相互道别。三良展开神行咒法,向平等郡方向奔去。厉兰裳站在城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又伫立良久,这才轻叹一声,闷闷不乐的回了王府。
三良一路狂奔,遇到江河便靠身上的金焰水火兽皮坎肩分波而行,遇到高山便遁入地下穿山而过。在沿途的山体里又遇到了好几拨叛军的地下巢穴,规模虽然没有朱温那么大,但也是不可小觑。他心想,楚江王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叛军敢举起逆反大旗,自然有官兵来收拾他们,自己还是少招惹是非为妙。他没被任何叛军发现,只是潜入更深的地下行走,并没有去招惹他们。沿途上遇到的府县他也一概不进,绕城而走,几天后便来到了平等郡境内。
他知道每个郡的小地狱都设在边境周围,怕像上次一样误闯小地狱,便散了神行咒,走的小心翼翼,遇到地势险恶的地方,他便怀疑是小地狱,敞开嗓子高声呐喊,看有没有看守。如果有,他便亮出兵符让他们放行。就这样,走的极为缓慢,走了好几天后才过了最后一个紫赤毒蛇钻孔小地狱。
这一路与其说是走过来的,倒不如说是抱着好奇和一探究竟的心态观赏过来的。这些小地狱分别是:敲骨灼身、抽筋擂骨、鸦食心肝、狗食肠肺、身溅热油、脑箍拔舌拔齿、取脑填屎、蒸头刮脑、羊搐成醢、木夹顶、磨心、沸汤淋身、黄蜂、蝎钩、蚁蛀熬眈和紫赤毒蛇钻孔。其中,有的是鬼差们把一些酷刑施加到受刑人身上,有的则是靠神兽惩罚囚犯。看到后来他摇着脑袋笑了,这些折磨人的法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简直他妈的变态之极,竟然没有一样儿重复的,满清十大酷刑跟这里的比起来,就小儿科的像是挠痒痒了。
三良到达平等郡都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进了城,他也没找人询问鬼医王谦的住所,赶了近一个月的路,沿路都是荒郊野岭,现在来到了热闹繁华的平等郡都,不好好转转,简直对不起自己。在楚江郡都他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严格来说,这是他来鬼界逛的第二个城市。他在城里几条最为繁华的街上转了几圈,觉得街上大部分的店铺跟牛岭县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更讲究门面装潢,同样行业的店铺,在这里比小小牛岭县就气派多了。
转了良久,他便折回去,走进一家刚才路过的医馆询问王谦的消息。掌馆大夫是一个老头儿,他听闻三良问王谦,便摇摇头说:“这位小哥,你向我打听王谦的医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他就在隔壁那条街的正中央,你到了那条街上,会看到一颗非常粗壮的梧桐树,他的家和医馆就在那颗树的东侧。”
三良刚才逛街时,路过了几家医馆,隔壁街他也去过,对这老头儿说的那颗梧桐树还有印象,但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老伯,你刚说的话好像别有深意,可否明言?”
老头儿的店里这会儿没有整容的客人,正闲的无聊,他翻起眼皮看了三良一眼,反问道:“你是他什么人?为何找他?”
三良说:“哦,我是他的亲戚,从楚江郡来,给他稍点东西。以前没来过平等郡都,所以找老伯你打听打听。”
老头儿又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几眼才说道:“你来的很不巧,他失踪了。所以我说你若要找他医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找他人,却是找不到了。”
三良大吃一惊,心里焦灼起来,自己历尽艰险、好不容易来到了平等郡,结果却找不到人了,这可如何是好。其实自己修炼通天神笈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现在有的是金票,大不了在鬼界哪个府县或者是郡都里买个宅子也不打紧。主要是王谦算是肋条的朋友,肋条亲口交待把那些笔芯和电池交给王谦,自己要是办不到,回去后脸上无光。
他又问道:“王谦是怎么失踪的?”
老头儿说:“我只知道他已经失踪快半年了,怎么失踪的我并不清楚。他还有个儿子,现在经营着医馆,你到他医馆问他儿子吧。”
三良从老头儿的医馆出来,心情极其郁闷、低落,他慢慢的朝王谦的医馆走去。这次来鬼界,遇到了不少麻烦,但每次都是遇难呈祥,离开楚江郡后以为从此便会一帆风顺,只要到了平等郡找到王谦就潜心修炼咒法,再也不去管闲事,把咒法全都学会就早早离开鬼界。鬼界虽好,但毕竟阳世有他的亲人、朋友、恋人,他很想早些回去跟他们打闹玩乐。没想到此时又横生枝节,王谦竟然失踪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肋条托付的东西都交给王谦的儿子,也算是有了交代。
他心里想着事情,一路来到王谦医馆门前,他朝里面看看,被大堂里一个大屏风挡住了,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就迈步从门前的石阶上去,进入医馆大堂。这个医馆的规模比刚才老头那家不知大了几倍,装修的古香古色,通往后院的门前同样立着一扇大屏风遮挡住了后院的光景,隐隐还能闻到从后院飘来的一股草药的味道,令人神清气爽——看得出这座医馆的主人是一个儒雅之人。
大堂里一个年轻人正在火炉前用一个大砂锅煮纱布,给纱布消毒,见有人进来,就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他见三良面容完好,不像是要整容,便询问道:“客人有何事?莫非是身体肌肤受损需要医治?”
三良说道:“不,我是受人之托来找王谦的,可是在路上时听人说他失踪了……你可是他的儿子?”
年轻人有些警惕的说道:“你是受谁之托,找掌柜有什么事?”
“这么说你不是他儿子了?哦,是一个叫万春阳,绰号‘肋条’的小鬼托我来给他送点东西,你把他儿子叫出来吧,我送了东西就走。”三良说。
年轻人还待答话,这时从后堂屏风处转出来一个耄耋老人,足有八九十岁年纪,他对那年轻人说:“小坤,你忙你的去吧,我来招呼客人。”被唤作小坤的年轻人答应一声,就走到火炉前去了。
那老人对三良说:“这位客人,你刚说的托你来此之人可是那阳世持有通幽的小鬼?”
三良诧异的说:“他的通幽你也知道?不错,正是他让我来的。我是他的朋友,他让我来贵医馆拜访鬼医王谦。不知老人家是王谦何人?”他看老人这般大年纪,难道是王谦的父亲?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要找鬼医王谦的儿子吗?我便是他儿子王令儒。那个肋条我见过,一个机灵的小鬼。既然你是我家熟人的朋友,就请随我到后宅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