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良在街上买了一本“鬼历”,这几月里,他每天都在那本“鬼历”上用烟头烫出一个印记,以便自己知道来鬼界已经多少时日。按照“鬼历”来算,再过一个多月就是鬼界的新年了——也就是说,自从他买了这处宅院,到现在已经住了整整七个多月了!每天除了练通天神笈,他都给自己一些自由懒散的时间,比如在竹制躺椅上假寐,或者是到周围的市集去走走。总之,他每天过的充实的要命,要不是缺少了真爱和朋友显得孤单以外,他真的情愿在鬼界待到天荒地老。
就在昨天,他掏出烟盒中的最后一支烟,放在鼻子上闻了又闻,然后才叼在嘴里,终于下定决心把它点燃,迷着眼睛慢慢享受了。现在他甚至愿意用一千两黄金再买一根回来。
在这期间,王令儒倒是来拜访过他过几回,每次来都带着茶叶。三良虽酷爱饮茶,但他最爱的铁观音在鬼界根本没有,而且鬼界的茶叶实在是不敢恭维。但王令儒非常热情,三良觉得盛情难却,便只得收下,等老先生走后,他便把沏了初次的茶全都倒进花圃,做了养料,把一个花园养的是郁郁葱葱,园子里的花每一株都是娇艳欲滴。
听王令儒讲,叛军们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动静,甚至都不再抢劫来往的过客或是去山里伐木的樵夫,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三良暗想,这种迹象恰恰说明他们随时都要起兵了,就像是海上飓风暴雨来袭前海面的平静一样。
这七个多月来,他已经把通天秘笈里的所有单手掐诀全部学会,并把双手握诀里的九天梵咒落雷秘法、雷霆焱火焚邪秘法和上清镇灵大法也学会了,只剩下神力腾挪咒法、驭气瑶光咒法和三清四御大无极裂界大法咒没有学了。这也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最多只需半年时间就能把整本通天神笈——除了羽化升仙的法门,都能学会,没想到握诀比他想象中的要难上很多,光是学那三个握诀就用了五个多月时间。
而且,在学成九天梵咒落雷秘法的时候,他站在院里,咒法刚施完,天上便有无数道青紫色的雷电砸下,把他前院中的青石板砸的体无完肤,还砸毁了两间偏房的屋顶,他心疼之余还在庆幸,幸亏没在后宅的花园里练习,否则,精心养殖的花草就全都完了。邻居们看到这一奇观,都围在这个神秘邻居的宅院周围议论纷纷,并且还招惹来了一队衙役前来查看究竟。三良只得亮出兵符谎称是奉卞城王密旨在这里暂时定居练习咒法,顺便打探叛军消息。衙役们深信不疑,并没有为难他。所以,他后来练习雷霆焱火焚邪秘法和上清镇灵大法就没敢在家中试练,要是万一再引发大火,就连栖身之地都没了,于是就跑到城郊荒野中一试威力。
这天,三良坐在后宅的花园前看书,看了很久,有点心烦,便起身围着院子散步。转到前院时,听到有人在叩门,他打开门一看,原来是王令儒拎着一小包茶叶来看他。他把王令儒让进门来,王令儒把茶叶交给他,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雇个丫头或者门子,平日就住在前厅的门房里,有人敲门时也好应门啊。这不,我都敲了半天门了,你在里面根本就听不见嘛。你要是不肯,那我就替你做主了,去衙门里新留下来的鬼魂中给你物色个好的。”
三良不置可否的笑笑:“老人家请里面坐。”
王令儒摆摆手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今天大街上的热闹可是千年难得一见呀,我的医馆也要停业两天去看这热闹,其实就算不关门,也不会有客人来医馆的,我估计全郡都的人全都跑到城外去看热闹了。小坤早就跑了,我是来给你通知一声的,看你愿不愿一起去看看。”
三良问道:“哦?郡都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令儒乐呵呵的笑道:“你没听人说吗?这可是平等郡,也是鬼界的大喜事啊,平等王和秦广王联姻了!秦广王的二公主要嫁给平等王的小王爷了!这个小王爷是平等王的八子,也是平等王最喜欢的一个儿子,定于明天去秦广郡都迎亲,所以从今天起,其余八个郡的王爷派出送贺礼的使者全都要陆续赶到了。听人说,从城门口到城外十里都是红毯铺地,两旁都把桌子排成一长溜儿,摆满了一坛坛的美酒、香茶,供远道而来的使者们饮用,并且每一个去凑热闹的人都有份儿!”
三良一听也高兴了,香茶倒也罢了,他来鬼界这么久,还没有品尝过鬼界的酒,听王令儒一说,便勾起了他的酒虫,他锁了门,和王令儒一道儿去了城外。
出了城门,果然见道路两旁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就像他们自己成亲一样高兴。在道路的两旁,每隔几米便有一个兵丁衙役,他们排成两行,一眼望不到边,估计真的是排到了十里外了。队列的中间果真是红毯铺地,旁边摆满了长条桌子,也是延伸到了远处。桌子上摆满了一坛坛绑着红绸缎的酒和凉茶,有专门负责的人给两边看热闹的人群沽酒倒茶,现场气氛十分喜庆。
三良起先还饶有兴趣的看着,过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第一批使者前来,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便也挤到人群中去喝了几大碗酒,觉得这酒香味扑面,佳美清醇,果然是上好的美酒。几碗酒下肚他便有点上头,来此看热闹喝酒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在人群里找到王令儒,王令儒并没有回去的意思,他就一个人回了宅子。
酒虽好,没想后劲还挺大,他躺在后宅花园的躺椅上只觉得头脑发昏,来鬼界后从来都没有过的困意袭来,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才醒转过来,他从躺椅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这时候酒劲已经过去,他不由的哑然失笑:一直不知道床在鬼界的意义,本以为灵魂可以一直不眠不休,原来床铺却是为醉鬼准备的。
他看了看手表,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十几个小时,虽然天色还是跟之前的一样,但从鬼界的时间上算,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了。睡了这么久,他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便拿出通天神笈来默记神力腾挪咒法的握诀手势。
正看书,照壁后突然有一个人影一闪,映入三良的眼角余光中。三良并未看清对方是什么人,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梁上君子似的访客,他不动声色,把手偷偷放在背后掐起困鬼咒,高声问道:“照壁后的是谁?怎么正门不走,偏偏要穿梁而过?”
他的话音刚落,就从照壁后走出一个身着青衣,头戴斗笠的汉子。他哈哈笑着,向三良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银牌,举在空中,问三良:“你可认得此物?”
三良定睛一看,只见他亮出的这一面上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头,鬼头下面刻着“大叫唤大地狱卞城王令”几个字,这面银牌正是卞城王的遣鬼兵符。他大惊之下,心想,难道我刚才睡着时怀里的兵符被此人偷了去?我竟然无知无觉,他刚才要杀我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为什么没有动手?
他心里猜测着,右手下意识的伸进怀里摸了一下,心里不由“咯噔”一跳,他的那块兵符居然还在自己身上!此人难道果真是卞城王的人,前来捉拿自己?
他不明白对方拿出兵符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
那人见三良认识兵符,便对三良抱拳说道:“原来真是三良将军!属下奉卞城王之令,跟随给平等王贺喜的使者来到平等郡都,特来给将军投递王爷的书信,请将军过目。”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三良。
三良心想,此人态度恭敬,看上去并没有恶意,还口口声声叫我‘三良将军’,卞城王又怎么会知道我,竟然还给我带来了私信?
他接过信,并没有打开,他看着那人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既然是卞城王属下,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躲在照壁后?”
那人笑着说:“王爷只告诉我将军在平等郡都,却没告诉我将军的住处。我只得去郡守那里问,他手下的衙役说前不久有一个拿着卞城王兵符的人在一个院子中招来天雷,把自己的院子毁了一小半儿。我当时觉得可能是将军你,便问了你的地址前来送信。我在贵府门外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我只得翻墙进入,来到这个照壁后看到你在这里看书,当时并不知道是不是将军,正待开口询问,却没想到已经被将军发现行藏,私闯贵府之罪还请将军见谅。”
三良正要开口说话,只见从照壁后又走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咯咯娇笑道:“三良将军原来躲在这里享起清福来了,害的我好找!叫门也没人来应,只得翻墙进来了,失礼之处还请将军海涵。”说着,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三良看清来人时苦笑一声,今天这两拨访客都是越墙而进,看来自己真的得拜托王令儒找个门子守在门房了。
从照壁后转出的二人他都认识,正是楚江王的三公主厉兰裳和楚江郡都的司狱长顾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