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从来没见过哥哥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一向性情不温不火的他居然也会有如此灼热炽烈的眼神,他眼底的温柔就好像木荷花,冰冷洁白的花瓣犹如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嫩黄的花蕊就像哥哥淡然的眼底中流露出来的那片炙热,这种眼神让她觉得很陌生,很害怕,顺着东方子召的视线,邀月发现自己哥哥看的人正是台上的云未央,眼底的忧郁快速划过,她的确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哥哥居然会对云未央流露出如此让她害怕的眼神。
邀月暗中将银牙咬的吱吱作响,只觉得牙根处一阵阵的酸痛袭卷她整个口腔,然而这些都不是她在乎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哥哥如此,枫雪寒也是如此,刚刚和云未央打招呼的三位皇子更是如此,云未央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这究竟是为什么!
就在邀月陷入愤恨的情绪中,只见那红衣女子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白璧无瑕的笛子,瓷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朝着台上的五位皇帝淡淡施了施礼,就凑至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高山流水倾泻而下,万木逢春灿烂而生。
笛声蜿蜒而出,如流水,似春风,所过之处仿佛置身满园春色之间,流水叮咚,蝶飞蜂舞,清风拂过,幽香沁人心脾,简直让人如置身其中,如痴如醉而不得醒。
惊才绝艳的红衣女子,辰国派出来的人果然不一般。
春风拂面,万物都好像这般美妙的乐声,沉睡了下来,静静的,静静的沉睡了下来。
沉睡?对面的云未央双眼突然一凛,唰的睁开眼来,这乐声不对。
这笛声带着好强的媚惑人心的力量,那种音色的渲染已经到了极致,一种魔幻的极致,换言之就是她很熟悉的催眠,她曾经最拿手的催眠。
以笛声催眠人,这红衣女子原来存的是这份心。
云未央微微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除了几个功力深厚的没有被笛声感染,其他的每一个人都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听着,有的甚至还一点一点的点着脑袋,台上的五位皇帝此时也是满脸笑容微闭着眼听着,好似陷入了这动人的旋律中。
满大殿的人,除了几个别的,没一个是清醒的。
见状,云未央双手一拨,‘铮铮铮铮’初起难听,渐渐的就上了正轨,本身这个云未央的一手琴艺,那可是一等一的。
不似笛声的清亮高绝,琴声缠绵婉约之极。
那仿佛秦淮河边的风月楼,迎来送往的缠绵地,那丝丝情话绕耳,寸寸香舌闻悉,婀娜身姿,一笑荡万种风情。
但是就是这样的别扭,让笛声一瞬间微微的一颤,几乎滑了音去。
红衣女子没有回头看云未央,只是满含风情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手下音律一变,笛声突然拔高而起,犹如鹰飞天,直上青云,非与世无争,而是同搏苍天。
笛声清丽,琴声婉约,刹那间如两条青龙腾空而起,大殿往来盘旋,你来我往,难分高下。
一时间,大殿不再清丽绝俗,而是一片苍云高幕,气吞万千。
由于云未央的给力,下方的群臣们一个个也喜笑颜开,那老脸兴奋通红,想想之前赵赤芍那一场可笑的闹剧,眼前的才堪称精典。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还是一起出的手,音色渗入了丝丝的内力。
笛声越高绝,琴声越苍暮。
丝丝杀气随着音色渗透了出来。
一直站着的红衣女子,大殿一丝风也没有,但是那红裙却肆舞飞扬,飘飞而起。
坐在红衣女子身后的云未央眼睛一眯,丝丝暗沉的气息盘旋在四周,衣袂无风自动。
两个人较上了内力。
笛声透着肃杀,出尘的高山流水下,隐藏的是叠叠的杀机,万千利剑隐藏其中,一出,就是雷霆一击。
而云未央一改之前缠绵的音调,弹出的是浑厚霸道,振奋人心的音符,那大漠豪情,苍茫草原上,千军万马扑面而来,铮铮杀气直透苍穹,一动,就会天地变色。
两股同样狂妄却一冷一热的乐声,犹如无形的剑,半空对上,生死搏杀。
一片寂静。
下方的朝臣们一个个脸色不是苍白就是血红,犹如喝醉了酒,东摇西晃的颤动着,随着两股音色的震动而震动。
尤其是以左相右相,那身子抖得如筛子一般。
而以南朝将军这一列的官员,则相对好上许多,一个个咬紧牙关闭紧了眼,无声的以内力相抗衡。
这般全力较量上,那被注入了全部内力的音色,就好比利剑,不可小视。
宴席上的酒杯盘碟,音色不断的跳动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天陈宫副殿和右副殿,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好似也感受到了正殿的风起云涌,一片空寂,不有半分热闹。
噼里啪啦,玉碗玉碟承受不住如此的压力,砰砰的碎裂开来,酒水流了一地,菜肴被颤动的乱七八糟。
笛声,琴声,越来越尖锐,几乎要穿破屋顶,直冲青云。
云未央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台上的人,各个都是一脸煞白,却还是硬撑着,咬咬牙,云未央强压着心头的烦躁,手势一转,一道杀机四伏的琴音响起,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嗜血修罗。
琴音不尖锐,不肃杀,没有高山流水下杀机暗藏,只有死亡的气息。
那是佛挡弑佛,神阻杀神的绝对死亡之气。
坐在不远处的东方子召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云未央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杀气居然影响了他,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一瞬间的空档,夹杂着肃杀之气的琴音向东方子召扑面而来。
“扑!”一股腥甜从胸口喷发而出,东方子召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血红,将嗓子眼的一股腥甜硬生生咽回去,东方子召再看向云未央的眼神多了些深意。
由于东方子召先撤回了内力,台上的红衣女子一时躲避不及,身形一踉跄,跌坐在地,同时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
其实云未央的脸色也不好看,只是相比较之下要好得多,她没有内力,之所以能坚持全是因为枫雪寒在暗中相助,云未央深深呼吸了一口,将胸口的一口浊气吐出体外,从椅子上站起来,云未央走向红衣女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跌坐在地上的人,声音淡淡,“承让!”
红衣女子咬咬牙,不甘心的看着云未央,冷冷道:“承让!”
大殿缓过气来的众人,一个个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不已。
“深藏不露,小王佩服!”一片寂静,东方子召缓缓开口,眼神锁定了云未央。
“雕虫小技而已。”云未央回答的云淡风轻。
东方子召闻言眼底光芒一闪,深深的看了云未央一眼,点了点头冷冷道:“确是雕虫小技。”
大殿之上,除了枫雪寒,没人能听懂云未央和东方子召之间的谈话,不由面面相觑,还没听说过别人自谦雕虫小技,另一人就打蛇随棒上的点头称是。
他们哪里知道,云未央的一句自谦,其意说的是东方子召暗中的手段,东方子召一声自承,认了。
皇后和黛盈一时间傻了眼,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云未央居然会赢了,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红衣女子,黛盈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再看看广场上的人,目光皆是聚集在云未央身上,掩与袖子底下的手紧握,这下子云未央的名声估计会传的家喻户晓,毕竟可是在五国祭上大展风采的人,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和云未央有着一面之缘的灰衣男子司马绍辉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将身体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伸出犹如玉簪花一般修长的手指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轻酌,良久,他似笑非笑的低声呢喃道:“果真是不一般的人啊!”
如果是有心人就会发现他桌子上的酒杯滴酒未洒,可见这个人隐藏的极其深。
一直注意着战况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东望国的太子玄瑾瑜,一身白底蓝边的锦袍腰间束一紫蓝色的束带,露出结实却不粗壮的腰身,胸口微微敞开露出柔韧却结实的肌肉,领口和袖口处以白睡莲为底绣着繁琐精密的花纹,斜飞入鬓的英眉给男子玉一般的面容增加了几分严厉,面如桃瓣,一双蓝色的丹凤眼流转时华彩流丽,就好像一颗颗上等的蓝宝石,不经意的回眸间,射出惊人的绚丽光芒。
玄瑾瑜坐在大殿的角落处,手中一副画着风景荷花图的折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食指托着下颚,目不转睛的注意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大殿一片狼藉,接下来也没办法继续进行。
皇甫玄曜大手一挥,说道:“今日就先进行到这里吧,明日再进行接下来的比赛。”
此话一落,旁边坐着的四国皇帝也纷纷起身,朝安排好的宫殿走去。
不等云未央有所动作,枫雪寒起身朝云未央走去,伸手将她揽回到怀里,接着一股温暖的气息缓缓流进云未央的身体。
“可还好?”枫雪寒担忧的问道,挽着云未央腰身的手紧了紧,他不喜欢云未央身上杀气环绕,很不喜欢。
摇摇头,云未央只觉得现在的身体暖洋洋的,比赛后的不适也渐渐消退,将身体靠在枫雪寒怀里,云未央淡然的脸庞像慵懒的猫一般散发出魅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