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启程的时候就变成了吴大树和小草坐车，顾童童和韩烈骑马，马头上还蹲着小白。

当顾童童坐在韩烈身前，当马一颠一颠跑起来，当顾童童的身体总是不受控制的撞在身后的韩烈身上，当顾童童发现韩烈环着她松挽缰绳的姿势很暧昧的时候，顾童童觉得尴尬了，脸红了，后悔了，身体开始僵硬了。

韩烈低着头，尽力保持腰肢笔挺。黑亮柔顺的发丝顺风掠过他的脸颊耳朵，痒痒的。淡淡馨香飘进他的鼻端心底，心里也痒痒的。有点欢喜，有点茫然，有点无措。韩烈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但很明显，他并不排斥。

渐渐的，他看见顾童童白玉般莹润的耳朵微微有点发红，慢慢的脖颈也有粉红泛上。瘦削的肩膀开始有点僵硬，腰背使劲的绷直向前。她看起来很不舒服。

韩烈蹙眉，她在躲他？为什么？

韩烈试图靠近顾童童问问她怎么了，却发现在他靠近的时候顾童童微显僵直的身体似乎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她不喜欢他的靠近？

韩烈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不明白顾童童是怎么了，但他很不喜欢顾童童的抗拒。是的，发自心底的不喜欢。

当这个念头闯进韩烈脑海中时，他震惊了。他从来都不喜欢别人的靠近，尤其是女人。可为什么顾童童此刻表现出的抗拒会让他如此不高兴呢？难道他很喜欢顾童童的靠近吗？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顾童童曾救过他？是因为他们一起在山谷生活的那段时间？是因为顾童童的眼神从来都是纯净爽直的，没有让他感到不舒服？还是仅仅因为顾童童是顾童童？

韩烈此时的脑子乱成一团，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发芽，但他不知道如何去发掘，如何去表达。过往的十几年，因为某些原因他很讨厌别人的碰触，讨厌府里那些莺莺燕燕，讨厌女子身上那些脂粉味。在他封闭的心中，还没有认识到现在的感觉叫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

顾童童并不知道身后的韩烈在因为她的尴尬而纠结万分。她只是觉得很尴尬。韩烈呼吸的热气不断的喷在她的脖颈头顶，后背偶尔撞上的胸膛坚硬温暖，身侧的手臂结实有力，握着缰绳的手指修长有力。她觉得心跳有些快，脸上火辣辣的。她对自己如此敏锐的感觉和细致的观察感到特别的鄙视。

顾童童十多岁的萝莉身体里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熟女灵魂，有些思绪完全不受控制的乱飞。她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好像看见身侧的一匹骏马上，一个年少英俊的少年和一个眉目清丽的少女，姿态亲密的共乘一骑，暧昧迤逦的气氛，赏心悦目的画面。顾童童突然之间对自己充满鄙夷。呸呸呸，韩烈才多大啊，和自己弟弟差不多，你怎么能有这样龌蹉的联想？

顾童童很快驱散了脑海中那一幅美好的画面，很快认清了现实的状况。

真实的情况是，顾童童僵直着身子想尽量不要碰到韩烈，免得自己更尴尬，韩烈则是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在出神发呆。身后的马车里，车帘子勾在门边，吴大树望着前面马上端坐的韩烈的背影若有所思，小草趴在哥哥身边嘀嘀咕咕地说着小白。

小白早就敏锐的感觉到身后两人的诡异了，却不明白他们在干嘛。不是说要一路向北去耀城吗？不是说要游山玩水吗？怎么在这个岔路口向东偏了呢？小白想去北方的耀城，不想往东走。它一头扎进顾童童的怀里，想问问她怎么往东拐了。

顾童童没防备小白会突然往回窜，被它一撞，身子往后一靠。韩烈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后背紧紧的贴上了前胸，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能感觉到属于他的温暖和他有力的心跳，还有属于他独特的气息，干净，且有暗香浮动。顾童童呆在韩烈的怀里，愣住了。脑海里迤逦的画面似乎，好像，差不多，和现实不太完美的重合了。

韩烈在手臂搂住顾童童柔软的腰肢的时候，鼻端再次呼吸着顾童童的馨香的时候，心里豁然开朗。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一直想这么靠近顾童童。原来，他一直这么渴望顾童童的亲近。原来，他心里一直迷茫的地方就是听说过的，曾经的曾经，父亲和母亲那样的相处。

原来，他的心里，顾童童已经占据了这么重要的地方。

原来，他想要的是……

看着眼前一动不敢动的小脑袋，感受着身前略显僵硬的背脊，韩烈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自己在那里纠结困惑，她却还是懵懂无知，反而一副有点抗拒的样子。看来，未来的日子还有的要努力啊。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入了自己的眼，进了自己的心，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未来，还很长，他有的是耐心让她认清他的心，也让她把她自己的一颗心认清。

韩烈盯着眼前微微垂着的小脑袋，嘴角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眼里映着绚烂日光，如玉容颜瞬间绽放，如春日迎风的山花，如夏日晨曦的眩光，明丽，清透，生机勃勃。

当冲开迷雾，看清自己的心意，想通也只是一瞬间。

韩烈嘴角含笑，紧了紧搂着顾童童的手臂，不出所料的感觉到那个小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他另一只提着缰绳的手点了点小白的脑袋，问道：“小白在干什么呢，这么冒失。童童不会骑马，万一我抓不住掉下去怎么办？”

韩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热气拂过耳际，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瞬间在后背窜起。顾童童不自然的动了动。韩烈在她耳边低语：“别动，小心掉下去。”顾童童瞬时不敢再动了。不是怕掉下去，是韩烈的低柔呼吸像是对她的一种酷刑。

韩烈满意的笑，望向小白等着它的回答。

小白鄙夷的翻着白眼。小样，刚才那么惆怅，一下又这么开怀，指不定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它懒得去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在顾童童怀里蹭蹭，叽叽着：“喂，丫头，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顾童童一听，“啊”了一声，抬头打量了一下，茫然不辨方向。想转身问问韩烈，又觉得有点难为情，为了自己曾有过的不良联想。

她用手肘碰了碰他，“小白问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韩烈抬头辨了一下方向，回头看了看走过不远的岔口，的确是走错了。不过，韩烈此时心里暖烘烘的，犹如揣了一个暖炉，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走神才会走差的。

韩烈一拉缰绳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他抱着顾童童，顾童童抱着小白，一起跃下马背，“太阳太大，我们歇息一会再走。”神色如常，没有一丝心虚，拉着顾童童的手向道旁一棵大树走去，“这里有块树荫，你先坐会，一会我们上官道，一路向北，很快就可以到下一个城市了。”

顾童童低头看着拉着她的那只手，默默的跟着迈动脚步。除了爬山壁出谷，他从没有主动的拉过自己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尖有薄薄的茧，微微用力握着她的手，有一种安定踏实的感觉。顾童童有点心虚。她很贪恋这种温暖安定，只是……她只是个伪萝莉啊，这个萝莉的壳子里，可是个熟女的芯子啊，她会……乱想的……

可怜的顾童童，前世活了三十多岁，只暗恋过一个男生，完全没有被人爱恋被人疼宠的经历，哪里会知道一个男子突然的转变是为什么。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其实……很单纯。

顾童童乖乖的跟在韩烈身后，让韩烈在心底满意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奇怪。平时的顾童童不会这么安静，这么乖巧。

他把顾童童安顿坐好，瞥见小草扶着吴大树也出来在道旁休息，凑近顾童童面前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他还记得顾童童“晕车”时候的难受劲儿。

顾童童扯了扯韩烈握着的那只手，韩烈紧抓不放。顾童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了眼里所有的情绪，“没什么，只是没骑过马，有点累。”他不愿意放，她也就不勉强。只是，如何能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或许，他只是把她看做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妹妹，他只是在履行对狼爷爷的承诺，好好照顾她。

韩烈看她神色淡淡，看不见眼里的光华，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知道她有事不愿意告诉他，但他没有再试图去问。他挨着她坐下，望着她粉嫩的侧脸，低声说着：“过了南川郡，等到白云城的时候，我们就有钱了，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衣物首饰，好不好？这一路向北，会经过几个比较繁华的大城市，我们到的时候可以去逛逛，然后再回京城，怎么样？”

顾童童没有看向他，却能感觉到他温柔的眼神。她总觉得他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还没来得及深想，就听见了“首饰”二字。他们不是要一路男装上京吗？要首饰做什么？不明白就要问，这是顾童童一贯的作风，“要首饰做什么？穿男装还要带首饰吗？”

韩烈看着顾童童疑惑的表情，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刚才对他不理不睬、没精打采的样子了，虽然她只注意到了“首饰”，但来日方长，他会让她以后注意到更多东西的。

“我想带你到处逛逛，到时候我想看你女装打扮的样子。”他眼神热切，语气温柔。

顾童童有点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