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丁正低着头,一路踢着小石子,自言自语地和石子说着火星话。刚走到宿舍楼,就听到有人叫她,她环顾四周也没找出她应该认识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就伸手要拉宿舍楼的门。
“苏白丁!是我啊!陈夕!”陈夕火急火燎地拉住正要进门的苏白丁,弄得苏白丁一头雾水。
“哦!你有事?”苏白丁还在搜索着有关陈夕的记忆。
“这不,我想送点东西给蓝衣,可是怎么也找不着她,电话又不接,你知道她在哪么?”苏白丁看着不知所措的陈夕,他手里正拿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曲奇饼。
“我也不清楚啊!可能在做设计,可能在做头发,也可能在睡觉。”苏白丁淡淡地说完,就准备要走。不是苏白丁残忍,是她觉得就应该这样回答问题,对于不确定的问题,就必须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说出来。鉴于苏白丁这样回答问题的方式,知道的男生,从不在她这套消息,因为问了也是白问,久而久之便把苏白丁当空气,也只有在秋蓝衣在场的情况下,才会对苏白丁特别热情,那也是碍于秋蓝衣的情分。
“你别这样啊!告诉我吧!我急死了!”陈夕苦苦哀求道,也只有他这样不了解情况的新手,才会病急乱投医,求着苏白丁不放,一副无知的无奈样。
“你就是死去活来,我也没办法啊!我是真不确定!”苏白丁十分诚恳地说道。
“那给点提示,总行吧?”陈夕仍旧以为苏白丁在故意刁难,继续穷追不舍地问着,他真是太高估苏白丁的人际交往能力,她是极不会和人斗智斗勇的。
“哦!提示啊!做设计就在设计院,做头发就在理发店,睡觉就在宿舍,你自己在侦查吧!这个提示很充分了吧!不用谢我,我走了,再见!”苏白丁认真地说完,便进了宿舍楼。
陈夕听完苏白丁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分析,瞬间石化了,心想也只有这样的极品会说出这番极品的话。只是这样的一个怪咖怎么会是秋蓝衣的室友,而且是唯一的一个,上苍的搭配功力真是出神入化。
“对了!秋不吃甜点,下次送樱桃吧!”苏白丁刚想起来,便站在窗口大喊道,自认为做了件十分人道的事,一蹦一跳地笑着上楼了。徒留给陈夕一地伤感,他是彻底无助了,一副溃不成军的样子,举步维艰地走了。
“谁啊!没长眼睛啊!”一个被苏白丁撞到的女生大喊道,苏白丁又低着头上楼,在三楼的入口撞到了人。
“啊!实在对不起!我没看见!”苏白丁低着头,弯着腰,一个劲地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啊!地上有钱啊!要是把美女撞到了,你赔的起吗?废物一个!”另一女生也跟着数落苏白丁。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苏白丁听到数落,更紧张了,只顾着低头道歉,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呦!我当谁呢?苏白……痴……吧!哈哈!”两个女生嘲笑到,而且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惹来好多人观看。苏白丁便更不敢抬头,脸憋得红红的,眼泪在眼里打转着。
“哪个白痴在嚷啊!”正当苏白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侯,秋蓝衣走了出来,左手拿着时尚杂志,右手拿着樱桃,风姿绰约地问着。
“我当是谁呢!我说怎么有一股庸俗味在楼道里蔓延了,原来是拜两位所赐啊!”秋蓝衣看都不看两个气得鼓鼓的女生,一把拉过苏白丁,让她站在身后。
“你说谁庸俗了?”严诗诗声色俱厉地问道。
“也奇怪了,庸俗的人听到庸俗两个字就着急,我还没指名道姓,就凑了上来,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秋蓝衣说完,把樱桃放进嘴里,气定神闲地看着严诗诗。
“你再说给我看看!”严诗诗说着往前迈了一步,指着秋蓝衣。
“听你的,我岂不是太没品了,我看恶俗更适合你。”严诗诗听完气得直跺脚,却又不知道怎么应付,只能气急败坏地张牙舞爪。
“怎么!狗急了!想跳墙!”秋蓝衣瞪了严诗诗一眼,吓得她不敢动了。
她是知道秋蓝衣的厉害的,刚上大一那会,她仗着家里有钱,对谁都目中无人,觉得谁都应该仰仗她,动不动就对别人颐指气使。又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便觉得天下男人都应该为她倾倒,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可是偏偏有个秋蓝衣,抢了她的校花名分,从此便恨之入骨了。殊不知,名分是因物体的属性而得的,一般的货色,却妄想着不一般的光环,只能贻笑大方。她连周瑜万分之一的才能都没有,却有着周瑜百分之百的嫉妒心,整天想着,“既生瑜何生亮”的隐喻。
对于秋蓝衣来说,别说把严诗诗放在心上,连放在眼里,都腾不出空间来。只是有一次舞会,严诗诗特意跑过来挑衅,她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要不是严诗诗给了秋蓝衣一巴掌,她也绝不会回她两巴掌,她始终认为:女人何必难为女人。不过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严诗诗一直恨之入骨地仇恨着,动不动就找茬,最可恨的是她老找苏白丁的麻烦。她算是太岁头上动土了,虽然秋蓝衣没有家事,没有背景,更没有干爹之类的,但是秋蓝衣是谁啊,不怕死的主。有句话说得好:不怕硬的,就怕不要命的。秋蓝衣的勇气是出了名的,可嘉到可以标榜万世。
虽然严诗诗在别人面前可以凭着一身名牌,招摇过市,耀武扬威,像一只活灵活现猴子,但要是碰到秋蓝衣就蔫了。最经典的要数有一次,严诗诗穿着香奈儿的新款,趾高气扬的走在食堂里,正好遇见穿了件蓬松T恤的秋蓝衣,便讽刺她,说她是不知道名牌为何物的土包子。秋蓝衣看都没看她,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俗物,穿着名牌就如穿着衣服的猴子,怎么遮掩也掩盖不了全身的毛。尤物,就算什么都不穿,反而能更惹人垂涎。”气的严诗诗恨不得掘地三尺,男生们也很给力,眼神都落在秋蓝衣身上,不管严诗诗怎么卖弄,都没有任何的游离,严诗诗是彻底地败下阵来,只能气急败坏地走了。
“明明是苏白丁撞了严诗诗,是她不对啊!”看着严诗诗不敢吱声,刘容在一旁帮腔道。
“撞哪里啦?要是胸部,我替她赔了,谁叫你花了钱做的呢!也不容易,歪了吗?”秋蓝衣说完就要上前去看,惹得围观的人一阵窃喜。
“你要干什么?”严诗诗看着走过来的秋蓝衣,不由得捂住胸部往后退了几步。
“难不成是鼻子?还是下巴?”秋蓝衣揶揄地笑着。
“秋蓝衣!你!你给我等着!”严诗诗说完气凶凶地拉着刘容就要走。
“你来与不来,我都在啊,随时奉陪。对了,顺便给个忠告,下次在身上挂个牌子,就写:本品属于硅胶制作,易碎,勿碰。要是不方便拿,让丫鬟拿着。”听到“丫鬟”两个字,刘容气的脸都歪了,奈何主人不动,她要是乱咬,真是像狗无疑了,只能跟着严诗诗愤恨地走了。
“好了!小傻瓜!我们回宿舍吧,我洗了樱桃给你吃。”秋蓝衣温柔地拉着失魂落魄的苏白丁回宿舍了,苏白丁还是惊魂未定,便一直低着头。
“蓝衣!以后别为我和她们吵架了!我没事的,忍忍就过去了。她们也就顶多骂骂我,要是找你麻烦就不好了……”苏白丁满眼惊慌地看着秋蓝衣。
“说什么呢!你比我重要,你是我宝贝儿,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秋蓝衣把樱桃递给苏白丁,出神地想着。
秋蓝衣能和苏白丁住在一起,是很巧的巧合,其实她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专业,秋蓝衣学的是建筑,苏白丁学的是哲学,本来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专业。只因她们刚入学那会儿,两个学院的女生不能平均分配,学校又不能单独开两间,便让这两个学院剩下的女生合住了,本来也不只有她们两个,还有一个也是学建筑的女生,因为暑假生病,休学一年,便只有她们倆了。
秋蓝衣记得开学的第一天,她先来到宿舍,正坐在那里看书,只听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苏白丁傻里傻气地钻了出来,先是对不起,接着就是谢谢,说的她一头雾水。她看见苏白丁那迷糊样,特别可爱。在后来的相处中,才发现苏白丁的“可爱”到处都是。她感谢缘分,让她遇见这样一个淳朴到傻弱的女生,给了她几年轻松安定的宿舍时光。
秋蓝衣喜欢苏白丁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她觉得苏白丁特别像十岁以前的自己:单纯善良,每天吃个棒棒糖就很开心,有很简单很简单的幸福,从没有什么烦恼和忧愁,从不在意其他人怎么了,更不会管这个世界怎么了,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她要保护苏白丁,保护十岁以前的自己,保护那些纯净的小迷糊,保护那些记忆里的幸福。
“对了!蓝衣!我想起来了,刚才……”苏白丁看着出神的秋蓝衣,突然想到刚才陈夕来找她。
“刚才废柴叫你了!”听到苏白丁叫她,秋蓝衣又回过神来,有一搭无一搭地翻着手里的时尚杂志。
“你知道啊!我看他颇有一副望穿秋水的架势!怪可怜的!”
“我要真理他,他才可怜了。”秋蓝衣翻着书,平静地说着,樱桃小嘴含着樱桃,活脱脱的黯然销魂样儿。
“是啊!说你什么好啊!无端撩拨人家的心扉!”
“我无端吗?还不都为了你!”秋蓝衣假装委屈地看了苏白丁一眼。
“合着,你还无心插柳了呗!你的成活率有点高啊,到处柳成荫。”苏白丁说完,看了秋蓝衣一眼,也不由得被她的如花美色打动,顿时理解了那些男生们的执着。
“对!姐就是天生丽质!”秋蓝衣挑了挑眉毛,霸气地说。
“我看上天是恨透了男人,才创造了你这个尤物,去秒杀他们。不过一物降一物,你也小心啊,遇见是早晚的事。”苏白丁说完偷偷地看了看秋蓝衣。
“遇见了就遇见了呗!我拿着号码牌呢!姐,不怕爱,不怕伤,更不怕痛!”秋蓝衣豪迈地说。
“如此洒脱,是不是早已遍体鳞伤,无以复加了。”苏白丁坏坏地看着秋蓝衣,突然看到了一丝忧伤,便不敢再说话。
“小样!我看你挺能贫的嘛!就跟我行,跟别人怎么就不行了!”秋蓝衣假装生气地瞪着苏白丁,故意转开了话题。但“遍体鳞伤”这个四个字却挥之不去,她不由得脸色低沉了下来,虽然仍低着头继续看杂志,但早已心不在焉。苏白丁也不再敢说话,就算她能觉察到什么,也只能等秋蓝衣自己说,因为她不还懂怎么去安慰受伤的女王。
虽然苏白丁和秋蓝衣是姐妹,但苏白丁对秋蓝衣的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却知道的少之又少。一是苏白丁向来对别人的隐私不好奇,从来不问;二是秋蓝衣也从不觉得那些事重要,也不说。所以连秋蓝衣谈过几次恋爱,有过几个男朋友,受没受过伤,苏白丁都不知道。但凡有几次不期而遇,看见秋蓝衣和男生并肩走着,两人都心照不宣,也不会多问,打个招呼就过。况且几乎每次都换人,苏白丁也没有时间和空间记着那些连秋蓝衣都会忘记的男生。
即使秋蓝衣换男朋友跟换包包一样(她的衣服实在太多,男朋友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苏白丁也绝不会认为秋蓝衣水性杨花,况且她也确实不是。因为所谓的“花心”,应该是见一个爱一个,而且必须始乱终弃。但秋蓝衣是见一个,伤一个,从没说过她爱任何人,那些男生大部分连她的手都没牵到,更别说乱了。严格来说,秋蓝衣都没有“弃过”,未曾拿起,又何来放弃。只是那些男生太过趋之若鹜,不由自主的要映衬秋蓝衣的光环,又徒增了她的烦恼,还割舍自己的心。
所以,苏白丁总是认为秋蓝衣是密封箱里的蓝色妖姬,本性就是花枝招展。无奈对“蜂蝶”来说,始终隔层着一层无法逾越的玻璃,而他们又管不住自己的眼,不由自主地去看,去恋,最后把心也丢了,魂也散了,却只能望箱兴叹。这样便怨不得花太无情,怪只怪“蜂蝶”太易留情。
因为刚才的撞人事件,苏白丁还没有完全平复,拿了一捧樱桃,拿了一本书就上床了,秋蓝衣也因为“遍体鳞伤”而变得沉默不语。夜来的很快,伴随着寂静笼罩着整个宿舍,静谧得可以听到她们的呼吸。她们谁都没再说话,既然不知道从何开始,就只有保持沉默了。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带着无法安定的心睡去,宿舍里再有声音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蓝衣!你昨晚又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哭了,你在梦里说你冷,你……”房里苏白丁坐在床上,看着刚醒来的秋蓝衣,小心翼翼地说。
“哦……没事,你看书吧!”秋蓝衣肿着眼睛,装着不在意的样子。
“那个!蓝衣,我知道我有点傻,可是就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至少可以当个听众,你可以…你可以…”苏白丁吞吞吐吐地说着,偷偷地瞄着秋蓝衣,生怕她不高兴,因为她知道秋蓝衣是坚强到只在梦里哭泣的女生,所以她不敢去触动。
“傻瓜!别想太多了,我没事。”秋蓝衣故作轻松地说。
“可是你总是做同样的梦,不是吗?从我和你一起住开始,好多次了……”苏白丁鼓足勇气地说。
“哲学家什么时候研究心理学了,还要对我进行梦的解析啊!”
“不是啊!那个……那个……”听到秋蓝衣这样说,苏白丁慌乱了起来。
“好啦!我一会儿要去院里作图,不说了。”秋蓝衣转身去了水房,她知道苏白丁想说什么,只好故意岔开。
这个梦已经跟她十年了,每当她脆弱或是毫无防备的时候,同样的梦魇便会出现在她的深夜里,让她败得措手不及。在这个梦里,她是那样的脆弱,脆弱到无法逃离,只能站在那里,由着大雪覆盖她的身体,寒意一寸一寸冰冻她的生命气息。没有一个人救她,连所有的光和热都消失在银白色的世界里,她就那样无助地颤栗,直到眼泪冰冻在空气里,直到寒冷侵蚀整个世界,直到无情冰冻她的心。
从这梦境醒来,她便告诉自己,眼泪都已封存在冰天雪地的夜晚里。那么,她便不能在白天哭泣,不能让何人看见她的脆弱无力。她一直努力,希望时间可以让一切随风而逝,但悲伤却如被踏过的雪地,留下了太多太深的印记。即使大雪年复一年地飘零,那些脚印,还是会出现在猝不及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