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绒大鸟王
每一个夏天来临的时候,南方的旺盛达到了极点。赤道像个滚动的大火轮,碾着日夜飞跑。这时候,海潮倾覆大陆,飓风卷走暴雨,天地之间水雾汤汤。疯火的太阳紧压在上空,用烈焰来烧烤和蒸煮下面的世界。沙漠上狂飙汹涌,沼泽里热浪沸腾。江河洪流泛滥,淹没了浩大的森林,灌倒了山丘,冲夸了领域,滚滚荡荡填入了大海。生长在这样的大自然里,动物其猖獗也到了极点,到处呼吼叫嚣,横冲直撞,弱肉强食。飞禽在行凶,毒物在逞恶,血水里面沐浴着苍生,也叫作生机勃勃。然后,才换来黄金一般灿烂明媚的秋天。
这时才有美妙经典,才有微风涟涟,草地沙滩。美貌的兽,轻捷的鸟,在嶙峋的石上踏步,从婆娑的树里叫喊。
金秋的时候,森林的边缘出现了一只白色绒绒的巨鸟。雄赳赳,气昂昂,飞过青山和绿江……由于生长的途径变化了祖先,所以今生的体格比过去大不相同,羽毛洁白如雪花,映动了阳光下的七彩光韵。从高高的山坡上走下来,迈步在浅草水地林间,英气逼退了林地里的野兽,美丽吓跑了过路的鸟禽。走在林地前边,回头看林地四面无沿,平原地上简简单单,有不尽的贪婪、凶悍……
远远地望见,天地间浮动起了白色的小点儿,那也是一样洁白的羽毛,一样的飞,聆听……听到了悦耳的鸣叫声。啊哈!那边飞的、走的、来的也是白绒鸟!
这是一个神秘的季节,风波里飘着奇异的感觉。漫天遍地的白绒鸟又飞回了它们生存的故地。同样是因为生长的途径变化了祖先,所以这新生的一代更富有生命的活力,奔波追逐之中增添了大自然更多的风光、姿彩。
同类相聚,同命相爱,白绒巨鸟万分惊喜,向它们发出嘹亮的呼唤,呼唤的声波远远地传出去,回来了同样的惊喜。白绒大鸟兴奋又激动,立即扬起翅膀从山冈上飘飞了出去,奔向浮动在远方的白绒鸟群……它们呼唤着迎上来,热烈地碰撞在一起,欢乐得滚落满地。
白绒鸟重聚了,统一为强大的部落。可以叫做一个鸟群,也可以叫做一个国度。其中那一曾冲上尼瓦尔山坡的白绒巨鸟,最充沛了生命的实力。为了开辟崭新的生活空间,它总是冲锋在最前面,开辟疆域。凡是遇上天灾地祸或者群凶来犯,它总是顽强地予以击灭,并且无往而不胜。它赢取了整个鸟群的崇敬和拥戴,都呼叫它是“我们的白绒大鸟王”。
远远望去,它们在一起,是好大一个家庭,好富一个国度,好繁荣的生活。今儿跑跑步,练练脚,明日飞一飞,奔一程。纷纷地往东来了,又呼呼地往西去了,一会儿是鸣唱,一会儿又是跳舞,欢歌笑语,其乐融融……人们不懂得动物鸟类们叽叽啾啾的语言,不明白它们忙忙碌碌的意思,就说它们跟我们一样,也是用部落、民族、家庭、社会、国家构造起来的生活,用人的语言来描述它们,这也没什么妨碍。
[10]紫蜘蛛
紫蜘蛛,就是紫色蜘蛛,由于毒汁剧烈而呈现为黑里透紫的颜色。它不是寻常可见的普通蜘蛛,比如结网捕虫的黑蜘蛛、偷袭苍蝇的大狼蛛、悬丝而掉的小蟢子、跑在田野里的土蜘蛛等等。寻找蜘蛛可以看见成千上万种,其中只有紫蜘蛛最不可追觅。
蜘蛛形态丑陋,肮脏污秽,卑鄙胆怯,萎萎缩缩,逢难而退,怕风怕雨,偷偷窃窃……没有一点可赞的好处,反而多的是讨厌和可恶,属于很不成出息的一个类种。然而,紫蜘蛛完全不是这样。
在生物圈里,每一个物种的存在,都有它们各自不败的根源及趋势,那么蜘蛛的根源趋势是什么?答案全部聚集在紫蜘蛛身上。紫蜘蛛是蜘蛛世界里的精华,它们不似一般蜘蛛那么苟且偷生、*、贪图安逸、庸庸碌碌。紫蜘蛛生有精强猛烈的躯体,骁勇的力量和迅疾的速度,实在厉不可挡,以至于在奋进中闯入烈火中被烧死,钻入冰川被冻死,翻越波涛时葬身鱼腹,跳跃山尖时被雷电击毙。虽然如此,它们永不停息地奔驰着。
奔驰为了什么?它们能不能为蜘蛛生命奔驰到最后的功果呢?能!答案是肯定的,只要有一只紫蜘蛛跑遍了地球上的每一寸角落,经历过途中发生的所有灾难,而仍然活着,那么它们就成功了。
由此看来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紫蜘蛛亘古以来无休无止地奔跑着,同样,蜘蛛同类们亘古以来一直都在期待,翘首以盼,以至于后来都忘了在盼什么了,好象永远都不必指望了,永远都盼不上了。
然而可歌可泣,有一只紫蜘蛛终于成功了!它跑遍了地球上的每一寸角落,经历了所发生的所有灾难,而没有死去!这是叫谁都无法相信的,只有它自己知道它的历程是何等艰辛与痛苦,它又是怎样同死亡相拼挣……如何回顾,如何倾诉!然而,在成功之后它没有一点抱怨,没有一丝后悔,只是满怀激情地向神而圣之的天堂游去——一个众生所望的境界,万物生灵最向往的境界。至少至少,它需要听到上帝的喝彩。
然而天堂里冷冷清清,没有彩霞,没有云光。它来到上帝的家里,上帝的家里空空野野,既没有守门员,又没有当家主,更没有理睬或祝贺,它独自一个游来游去。原以为天堂里可以找到成功的回报,甚至准备好了自认为骄傲的姿态,可是找到的竟然是所向无物,风吹茫然,天堂回报蜘蛛的不过是空空荡荡。难道天堂是冷漠的?不是的。天堂的美好令你想象不尽,只是这紫蜘蛛与美好无缘。它在奔驰的历程中。曾与一切为敌,曾冲破了一切强加于它的困难险阻,不但没有死去,反而光荣自豪地往天堂来了,这使一切都无法接受,拒之以回避。
蜘蛛也会难过的,难过地浑身颤抖。它不明白,亘古以来它们前仆后继、舍生忘死的奔波都是为了成功,可是成功又为了什么?现在它无从举措,颓然沮丧地向着疏远冷落的地方爬去。
在幽僻冷落的地方有异外的发现,这儿躺着一本书——《天真大词典》。这一定是占卜命运的宝鉴了,紫蜘蛛爬过来,翻开词典,按着页码查找,终于找到了关于“蜘蛛”的一页。
请勿见怪,这很自然。凡是每一种生灵之物,都有它们自己的语言文字,它们自己看得懂。《天真大词典》之所以任由蜘蛛查找,就是因为它太天真,能够为蜘蛛所看懂。
“我一生有六条腿,每条……其中……不是……”
这就是《天真大词典》对蜘蛛详细而准确的叙述。它如醉如痴、如痴如邪地阅读着,终于知道了天地有头绪,明白了岁月有奇妙,认识了生命有造化。它不需要再看多少,便油然而升起伟大豪迈的热情,一抹儿消去刚才的颓然沮丧,重新抖擞起精神,恢复了骄傲的姿态。它如梦初醒,生机勃勃,走出了幽僻,离弃了天堂,伸展开肢体,昂首阔步,向着原来的地方游回去。
全部的紫蜘蛛汇集在一起,迎接它的归来。它遥遥而至,被簇拥在中央,举向高处,被奉为蜘蛛世界的至尊,万毒的元首。
全部的蜘蛛飞快地旋转起来,绕着万毒之首卷起了旋转的狂风,泛起了紫色的雾气,雾气与狂风缠绕在它们喷织而成的丝网上,袭来了血液,酿成了紫色的云霞。它们把紫云霞作为最无上的美丽,敬献与万毒之首,于是,它的骄傲勃然膨胀了,凌驾在紫色云霞中冉冉而上。
这个万毒之首开口了:
“我一生有六条腿,每条两只,共十二只。其中腮上两只,不是用来走路的,口里的两只,已用为牙齿。我听见了大地每一寸角落的同胞,说它们都很骄傲,都愿意听到一种呼唤,说——我是蜘蛛,我就是蜘蛛!我已经用八只腿走过了想要去的任何地方,也有天堂,相信死去的已经多于活着的千倍万倍,所以卷土重来,召唤无数无数!”
蜘蛛们在这样的呼唤中沸腾了,掀起了了激动的狂澜。它们喷出毒雾,结织成网,把毒网撒向天空。此时红日正在西垂,傍晚的赤日把紫色云霞映照得血红血红。毒雾降落下来,汇集在地面上成为紫黑色的浊流,它们践踏着浊流涌涌而去。每到一寸土地,曾经在这寸土地上死去的蜘蛛复活了,成千上万地从土层中涌出来,投入紫黑色的浊流,混成庞大的毒潮,滚滚泛滥,扑向四面八方。
[11]紫色毒潮
紫色毒潮在大地上漫延开来,紫雾像火焰一样妖妖苗苗,紫雨像恶魔喷洒的泪水,随季节而东吹西荡的大风助长了它们的势力,迅速地扩散到四面八方,草原萎靡了,森林腐朽了,山地改变了颜色……凡是毒潮席卷之地,生息的物种都死掉了——
紫蜘蛛吐丝结网,结成天罗地网,纵有鸿鹄、雄鹰从天空飞过,也被毒网打中,栽落下来。毒潮滚滚推进,淌过了湖泊与河流,鱼鳖虾蟹被毒汁所杀,翻身变为白尸漂浮在水面。虽然狼虫虎豹一向逞勇逞恶,也不敢触其锋芒,纷纷夺路而逃。即使蛇、蝎、蟾蜍、蜈蚣之类也是毒物,却不能与之并存,被淹杀在洞穴中。
于是,地面上展开了一场罕见的亡命大逃奔,凡是所有能够行动的生物,全都离开了生息的地方,仓皇惊恐地奔逃。那沙漠上的骆驼,草原上的牛羊,森林里的大象,现在慌不择路,连滚带爬。那天生蠕慢的乌龟、蜗牛、懒猴,竟然攀到了奔跑的动物身体上,紧紧抱住不放,让它们驮了走。还有无数的昆虫、无数的飞鸟,水里的鳄鱼、河马、丛林中的蟒、熊、猩猩……现在全都不顾了彼此的禁忌和体面,混杂在一起,汇成了浩浩荡荡的逃亡大军。
滩涂间、壁垒上、山坳里、沟壑里……一向繁荣的自然界里,活生生的动物植物们何曾受过这样的灾劫?能逃的逃掉了,逃不掉的,被毒潮所淹没,剩下白骨一堆堆一累累。被毒雾熏过的花草树木都溃烂了,腐臭冲天。
这就是紫蜘蛛在地球上发动的恶毒灾变,势不可挡地掩杀整个生物界,那时天混地暗,血雨腥风。生灵惨遭涂炭,生命面临灭绝,遭遇这样一股恐怖的狂澜,有什么办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