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庄重无比的创教仪式被广成子弄成了一个大笑话,孙辕心中虽有诸多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孙辕其实一从听到广成子提起鸿钧时,就早已明白此师定非彼师,只是广成子亦是一代名门高道,又与自己的传法恩师相厚,此次虽滑稽胡闹有点过了头,却也实实在在地帮了自己一把,既已认了他为师,却也无意反悔,更何况豆豆和九妹看情形对他颇为亲近。
孙辕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恩师连出任鬼界祖师爷一事,事前都未先告诉师父,恩师定是深知师父的脾性,怕师父不肯答应,一心想造成即定的事实,让他无从反悔,谁知算计不成反被师父借机羞辱了一把。师父此举虽间接帮了鬼界一个大忙,但对恩师也有点太不尊重,也许是他们二人之间关系太过于融洽,诸事都百无禁忌吧!但是恩师为什么不愿做道教祖师爷、为什么不愿做我师父?世传恩师从不诳人,想不到为了推脱于我,竟打破常例,骗了我这个小孩子,我难道真那么让他烦厌,不惜三番五次推脱,最后不得已,找出师父来搪塞我,这是为什么?
不过师父的样子确实慈祥亲厚,生性又风趣洒脱,确实适合带小孩......恩师也许是因我年太小,怕他过于严厉的性子束缚了我原本小孩子的天性吧!只是师父看样子太过于护短,但愿将来不要宠坏了豆豆和九妹。”既然一时想不通,孙辕便不再去想这件事,却听见爷爷大声喝道:
“你们两个,谁也不许拜师!”
广成子顿时拉下老脸,死死地瞪着孙风,一付你是不是锈逗了的样子,心中想道:“老道我多年未出山门,这次为了这女娃子,不惜千里迢迢,拉下老脸,来个师父先拜徒弟,你不但不有所表示,反而还想砸我生意,真是岂有此理!”
眼看拐一送一的阴谋即将得逞,广成此时蔫能罢手。
孙风见广成子脸色不佳,知道自己刚才出言过于直接,实是羞辱了他。自己虽深知广成子其人百无禁忌,但若真把他惹恼了,发起老癫风来,却也不好收场,于是陪礼道:“晚辈失礼了!这两个孙女,晚辈实在是疼爱非常,片刻都不忍暂离,何况她们年纪都还非常幼小,确实还离不开家中长辈。前辈若是真有此心,不妨等她们再长几年,到年,晚辈定会将她们亲自送至,拜谒前辈于膝下。”
广成子哈哈大笑几声,突然板着一幅臭脸道:“道友此言实是荒谬至极!她们此时年纪,正是打基础的最佳时候,若此时基础打的不好,将来就算拜再好的名师,成就也会极为有限。就如你家院子的这棵老槐树,根基肤浅,歪歪扭扭,道友现在还能把它再矫正,以期它长成参天大树么?”
广成子其人,当年仅因看见两小孩把一只蛤蟆绑在乌龟背上,赌扔在塘里会不会淹死的儿戏,便觉其创意新鲜,颇为聪慧可爱,不惜花费七天七夜的功夫,威逼利诱诸法用尽,最后使出不让拜师就在你家上吊的闹剧,才把两小孩的父母唬住,把阿虎阿豹这对表兄弟带上了黄山,现今见这两女娃聪慧可爱程度远胜当年的阿虎阿豹,又岂是孙风三言两语所能打发。
孙风心中很是不满:“这老疯子真是给脸不要脸,实在是有辱道门声誉。”只听孙风说道:“这事倒不用前辈操心,闲时晚辈来了兴趣,偶尔倒也教过两孙女几套把戏。晚辈只希望她们长大后将来能找个好婆家,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倒也没指望她们成什么大气候,更不愿她们将来为人所误,修成刁钻蛮横、找不到婆家而寂寞千年的老姑婆!”
广成子听了也不恼怒,只是哈哈一笑,说道:“老道我倒是忘了道友也是道门一门主,道法自然非凡,看来是老道我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不过老道我还听世人说,道友乃当今天下第一高手,老道我前几日与鸿钧过招,还没热完身,就被其制服,打得甚是不爽,不如今天道友就承我个情,让我再过过挨揍的瘾,尝尝当今天下第一高手的板子比鸿钧老头重上几多?不过我这个人与人打架喜欢弄点彩头,不如我们就赌一把,若是你赢了,我拍屁股走人,连辕儿也送还给你,免得误了他的前程;若是我狡幸胜得一招半式,孙老头你不得再啰嗦!否则小心我不顾老脸,打你屁股!”
“好耶!好耶!老爷爷和爷爷打一架让豆豆开开眼界,看你们谁打得最漂亮。”豆豆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拍手大叫,心里却在想:“这里些天呆呆他们不是讲道就是传法,天天对着那些死鬼,闷都闷死啦,只有这个老头十分有趣,好玩得要紧,可爷爷却不想让我们拜师,真是岂有此理!好久没看见爷爷和别人打架了,这次一定要仔细看看,到底是爷爷厉害些,还是这个老头深藏不露?嗯!要不要也来打个赌?”于是豆豆转身对九妹说道:“九妹,不如我们也来打个赌,要是爷爷赢了,那就算正常现象,你的样子看起来比我大,我以后就认你为师姐,要是老爷爷赢了,那我们就反过来,你要认我做师姐!”看样子,豆豆根本没把爷爷的话放在心上,不管他们输赢,这师父是拜定了。
“这小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以后要加强管教才是!”孙风现在是骑虎难下,不打也得打了。
广成子心中却乐翻了天:“孺子可教,还没拜师就先学了我一招,竟也赌起彩头来了,不过这话说得也太颠三倒四了,什么叫‘爷爷赢了算正常现象’,难道对师父我这么没信心么,不过这话倒也挺有创意,我喜欢!”
只见孙风摆开架子,亮出青锋宝剑,说道:“晚辈别无所长,唯有剑技尚可一观,请前辈先赐教!”心中却在想道:“当年黄山一别,他虽道力胜我颇多,但这段时间来,在辕儿的启发下,我已重修道心,进展一日千里,现已达至剑仙之境,实已创神仙一脉,成一派祖师,未必就会输给他。”原来孙风这段时间,已彻悟自身之道,开创出了适合自己长处的神仙法门,就连孙辕所创的诸般道家法术,也都曾经他参考,共同修善,因为若论实际经验,孙风又岂是孙辕所能比肩,孙辕所长不过是悟性罢了。
广成子老大不耐,打架就打架,都修了几十年的道了,还看不透世间俗套,弄这虚礼,口中却也不得不说道:“你是晚辈,我岂能以大欺小,你先出招吧!”心中却没把他当回事:“当年你是第一高手的时候,黄山论道,就差我甚远!现今我得盘古数百万年之道义,合自身千年之所悟,虽懒懒散散,却也修成与天齐寿、金刚不坏之道身,能广调宇宙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浩然灵气,早已立于不败之地,难道还打不过你这俗世的高手,只是得好好想想,不能出手太重,免得惹恼了这两个小宝贝,将来有事没事就给我小鞋穿;但也不能太轻,免得被她们小瞧了,学法时心不在蔫。这个尺度很不好掌握啊!”
只听见广成子对豆豆招手道:“娃儿!把你那把剑借我用一下”......广成子接过豆豆那把二尽来长的青锋剑,对孙风说道:“我敬你为道门一门主,不敢空手相对,以免被人说我小瞧了你,早先我年轻的时候,也弄过几套剑招,只是多年未练,早已生疏,也不知还能不能入你法眼,今日就请你这剑道至尊指点一二,也好有所长进!闲话就不多说了,你进招吧!”
只见孙风右手持剑,举过头领,剑锋向天,左手五指并拢,捻一法诀,掌心向地,瞑目凝神,大喝一声:“驭剑术,三七二一!”
话声一落,顿时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中迅速聚起浓浓的密云,这云竟成红、黄、蓝三种颜色,从这三色彩云中,迸发出三道与彩云颜色相同的三道光柱,那光柱最后会聚于孙风的剑尖上,只见那宝剑剑身顿时生出三支光剑,各呈红、黄、蓝三色,飘浮于空中,并列于孙风胸前。转眼之前,那剑身又生出三支同样的小剑......三组、四组......一直生出七组小剑,并列飘浮于孙风胸前,只见那二十一把光剑不断地嘶鸣,剑尖皆然向天,剑身不停的急剧向上震抖,势欲冲天而起,斩破苍穹——
豆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太漂亮啦!我要拜爷爷为师......不对!爷爷已经是我爷爷了,我是她宝贝孙女,他肯定会教我的,还是再看看老爷爷会不会有更好看的——”豆豆又看向广成子这边,这时,小孩子三心二意,贪多爱俏的性子在豆豆的神态中一览无遗。
广成子心中一愣:“这孙老头什么时候也修成了神仙法术?看来这场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打,只是这招式样子看起来花花绿绿,颇为吸引小孩子的兴趣,就不知道威力如何?不过,看样子还是不能小视,也罢,你花我也花,不能让这两小娃小瞧了!”
只见广成子右手持剑,平举于胸前,剑身斜向前向成四十五度,剑尖指向孙风,左手握拳向天,口中大喝道:“浪剑术,大浪淘沙!”
只见无数七彩的光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汇聚于广成子身上,广成子手中青锋瞬间放射出一道道七彩剑光,不停的涌向身前三丈之处,那剑光迅速地组合成一排巨大的七彩光浪,浪中竟发出轰鸣不断的波涛声,声势甚是骇人。
广成子此时眼睛却瞧向豆豆,见她一付傻呆呆的样子,对她做了个鬼脸,逗得豆豆一阵“咯!咯!”大笑,连一旁的九妹都笑个不停,只有孙辕紧皱眉头:“原来师父平时虽一付老不正经的样子,却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神仙高人,看来爷爷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就不知爷爷现在的道力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也许尚有一拼之力......”
孙风此时却双目紧闭,神态安然,仿佛现在所发生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在坐关参道一样,只听他口中大喝道:“起!”
那二十一把光剑似乎早就不耐烦呆在原地,一直储势待发。孙风一声令下,那七组光剑冲天而起,直飞入云彩中,疯狂的吸收云中光茫,越长越大......
此时只见那天空中高悬着二十一把巨大的三色光剑,那光剑剑身下斜,剑尖全指向广成子,发出“嘶!嘶!”巨鸣声,声传百里之遥......双方气势竟然旗鼓相当!
广成子此时再也不敢小瞧孙风了:“真是一代人中豪杰,他若是活到我这么大岁数,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就是现在,恐怕也不好对付啊!看来以后不能再这样贪玩了。”广成子打起精神,双目凝视前方,等待孙风的惊天一击。
只见孙风突睁双目,大喝道:“攻!!!”
那二十一把巨形光剑呼啸而下,带起一股巨大的热浪,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向广成子——
广成起见状,口道念道:“进!”
只见那波涛汹涌的光浪以大浪淘沙的气势,向前急卷而进——
“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冲天而起,直升入万丈高空,散发出比太阳还要亮不知多少倍的光茫,光耀了方圆千里之境,顿时方圆千里之内,只见大地上人畜生灵呼号奔逃,却又不知要逃向何方——这是大地苍生的未日来临了吗?——
力拼之后,广成子纹丝不动,孙风却晃了一晃。
广成子说道:“不能再比下去了!想不到这神仙法术威力竟强大到如此程度,刚才若不是你我在紧急关头,连手把它打入天空,这方圆千里的万物生灵,恐怕都会毁在你我这一招中,想不到你我空有一身无穷的法力,却不能打个痛快,看来今后神仙一流人物,要向空中发展才行,不然,把这大地给弄没了,谁都活不了!你我这次算是打个平手吧,道友你看如何!”
孙风叹息了一声,对豆豆和九妹道:“你们还不过来参拜师尊!”
孙风此举显是承认自己败了:“想不到自己实在是个井底之蛙啊!刚才若不是广成子前辈以无上道力把这两股滔天气势引向天空,自己今天就要在一时鲁莽之下犯下滔天大罪,广成子前辈刚才此言,实在是给足了自己的面子。自己平时只知他是一游戏凡尘的高士,却还未彻知他实是一宽厚仁慈的长者,这三个宝贝孙子能拜在他的门下,实在是他们天大的福气,可笑自己刚才还不自量力,百般阻挠。”
虽如此,孙风却还是舍不得这几个宝贝孙子远离自己身边,神情寂然无比。
豆豆见爷爷这个样子,心中很是不解,问道:“爷爷,我们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搬家去黄山的吗?现在我们三个都是老爷爷的弟子,那我们在黄山住下来不是更名正言顺吗?”豆豆虽平时爱玩皮胡闹,却也还颇为乖巧机灵。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孙风想道:“是啊,自己早先不就已打算好去投奔祖上的长辈吗?况且现在这地方,草木稀少,风景全无,一天到晚鬼气森森,实在不适合住人......只是辕儿怎么办,他还要留在这里执掌道教,给诸鬼传法,唉!也罢,是该让他开始独立面对世俗人间的时候了......”想通了之后,孙风便不再难过了。
广成子大笑道:“孙老头,你这是没事自寻烦恼,我黄山天极门这么大的地方,还住不下你们这一家子?况你住到我那里之后,多了我和鸿钧这两个老伴,不比你一天到晚守着几个娃娃强上许多?等我研究出飞天之术后,我们再在万丈高天之上痛痛快快打个尽兴......”广成子又开始老不正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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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辕儿,你过来。”孙风把孙辕叫过来说道:“现在我们一家子要搬到黄山去你师父那儿安家,你因要执掌道教,只能暂时留在这里,待教中诸事理顺之后,你就另选他人做掌教之主,过来和我们一家团聚,你看还有什么道义难题需要向师父请教的赶紧去向你师父讨教。”
广成子哈哈一笑,说道:“辕儿天赋聪慧异常,我肚子里的这点东西早就被他搜刮干净了,现在他早已青出于蓝,胜我多矣!老道我倒还想向他请教呢,不过我现已离别山门多日,家中那些小辈们怕早已在家闹翻天了,我得赶紧回去收拾他们,没时间再和辕儿砌磋了。孙老弟,若无他事,我们就起程吧!”
广成子急着要走,倒也不是真的讨厌这个新收的弟子,眼前这个徒弟虽平时在台面上一付人小鬼大,老气横秋的样子,让人甚是觉得气闷。然长得却是清秀明朗,一表人才,让人一看便觉其聪慧乖顺,颇为不舍,而且平时没事时倒也会折腾一些比较有趣的小孩玩意,像豆豆现在这种骑着小剑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抓鸟捕雀的玩法,就是他捣鼓出来的。自己好几次想厚着脸皮前去索要法门,只是当时小鬼太多,颇为不便,现在豆豆去了黄山,只要把这个小丫头哄高兴了,倒也不需要再去请教这个徒弟了。
广成子内心倒是很想把这个徒弟绑去黄山,让他每天和自己一起捣鼓些新鲜的玩意出来,只是现在这个徒弟却带着一大堆拖油瓶,而且还是一群数目庞大的死鬼,要是他真把道教安驻在自己的山门,那黄山不就成了鬼山,自己的天极道门不就变成了天极鬼门?这可万万不行!有时拜山的俗人太多,广成子都被他们吵得受不了,更何况这是一群二十来万的死鬼,那还不把整个黄山给吵翻天了!况且现在广成子确实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教给这个徒弟,而且自己这个师父都是顶替的,要是一不小心,被他瞧出破绽,那自己的老脸还不被丢光?他却不知孙辕对此事心中早已明了。
孙风抚mo着孙辕的头不舍地说道:“你虽天资聪慧,处理起那些台面上的事来,比大人们还井井有条。但你现在还是太小,我实在不忍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但你既心中存着大志向,却不能不早历世间磨难,只有离巢的雏鹰才能飞向更远的蓝天,我也不能不早早的让你独自面对这个世俗人间,我已给夏国诸臣下了旨意,等你觉得自己心性成熟,可真正争霸天下时,就可以去夏国继承我的皇位,去征伐天下,早日实现自己的一统九州的宏愿。
我本担心你独自生活时,怕你一个人不能照顾好自己。想把九妹留下,两人之间也好有个照应,只是九妹现已拜师,我也不好因为此事而误了她的前途,以后你一个人过日子,要万事小心,若是想我们,就暂时放下教中之事,来黄山玩几天,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九妹一听这话,泪水汩汩而下,心中痛悔不已,这真是“聪明反被聪误,一心相守反别离。”
九妹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大哭道:“我不要去黄山,我要和辕哥哥在一起,我不要抛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里......”
豆豆此时也慌乱不已:“爷爷!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好一家人一起去黄山的吗?为什么要把呆呆哥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不去黄山了!我要留在这里保护呆呆哥,我答应过自己的,我要永远呆在哥哥身边,永远保护好我的呆呆哥......”豆豆也禁不住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