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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受蒙骗情侣反目 中奸谋遗恨千古
作者:金木土 时间:2020-10-02 22:32 字数:15476 字

夕阳斜照,霞彩满天,如是一副一副绚丽艳美的流苏,飘然悬挂云端;河坝上,芳草茵茵,乱花点缀,骄杨夹岸,垂柳成荫;河流淙淙,清碧见底,一路轻歌漫吟,欢畅而去。青枝绿叶间,一群无拘无束的小鸟儿跳来跃去,唧唧喳喳尤自争闹不休。桃花开了,杏花开了,梨树枝头也云锦初绽——千姿百态的*春景把山河大地妆点得如诗如画!

远处,忽然就传来一阵悠扬欢快的歌声:

太阳出来爬山坡

爬上山坡我想唱歌

歌声唱给妹妹听呀——

时高时低,隐隐约约,竟有点像似罗宏那浑厚质朴的噪音。

钟若玉独自在堤坝上徘徊;清滢的河水映照出她那秀美苗条的身影,如是镶嵌在闪动着光亮的明镜之中。猛然间,一片碎石块被踢向河心,“噗”地就溅起一团轻俏的浪花,如同打碎了的翠玉,散乱地迸绽而起。点点细碎的明珠随波逐流,漂浮着逐渐消失,仿佛一颗心也被扔进了河里,随着精灵般的河水流向远方。也可能是脚尖被踢痛了,眉头微蹙,脸颊上就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她索性捡起一片小石块,呼地抛向树枝间:“讨厌——”

受了惊的小雀儿扑啦啦飞窜而起,直入云端。

“打起黄莺儿,莫叫枝头啼;啼时惊妾梦,不能到辽西。”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这首宫词!她感到有点可笑:“难道我也是怕鸟儿的吵闹声惊断好梦么?”不过,梦真的还是被惊扰了!她又捡起一片石块抛向水中;卷起的浪花跳荡着很快又溶没进清波,消失了,流逝了;如同流逝着的人生!一时间心里便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风儿轻轻地,带着浓春傍晚的丝丝凉意;如缕不绝的忧烦,仿佛就是那一潭被吹皱的春水,回荡在心头。“何军——都是这个讨厌的何军!讨厌——”但是,仔细想来,她又说不清究竟讨厌他些什么?总之,她觉得他不应该闯入她的生活!不应该明知她心有所属却又那般不顾一切地纠缠她——

“人呀——怎么就不能面对现实,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想一想!”她长长地吁出一口闷气,随手折下一根树枝,茫然地摆弄着,一片一片地撕扯着柔嫩的枝叶。

又有一拨小鸟飞落树梢;恼人的聒噪声再次潮起。太阳就要落山了。无可奈何,她终于拿定主意:写报告,调离工商所。——要想摆脱何军,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最好是想办法和罗宏调在一起——一想到罗宏,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钟若玉和罗宏曾一起就读于商业管理学校。在校读书期间,两人的交往就比较密切,天长日久,于是也就了解了,相知了;爱的红线终于把两颗年轻的心系结在一起。他们憧憬着未来,憧憬着幸福美好相依相伴——可是毕业后却未能如愿以偿,两人没有被批准留在一个城市,而是分配回了各自所在的区县工作。虽然说相隔几百里,但鸿雁传书,你来我往,更是增添了几分相思,几许牵怀:

六百里路两离分,

一纸珍重表寸心。

青山难阻相思梦,

云路不绝青鸟音。

钟若玉常常把一腔的情感凝结于笔端,遥遥地传递着内心的思峦祝愿。

然而,平静的生活很快却就被打破了:

春节前,工商所调来了一位叫何军的副所长。此人风liu倜傥,卓尔不群,26岁年纪,却已经有了十年职令。他父亲是县城建局的局长,应该说有背景,有靠山,真可谓青年得志,前途无量。副所长调来之后,所长当即就调去了局里,副所长自然而然地代理了所长行使起所长的全部职责。但是,这位踌躇满志的代所长,却把一门心思全都用在了钟若玉身上。他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因而下定决心要得到她,zhan有她;于是就挖空心思、千方百计地进行着种种努力,大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势头。

他很自负,也很自信,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既有魅力而又极富经验的猎手。凡是他所钟情的女人,没有一个逃得出他的掌心。同时,他又是一所之长,是领导,有权调配安排所内每个人的分管,这也为他能达到自己的邪恶欲念而铺垫了通道。他安排钟若玉为“内勤”,除所长而外,所里的一切事务全都由钟若玉承办。但是,每逢他出外执行公务或是去县城开会办事,总是要寻找种种借口,必得钟若玉随行。他不在乎别人议论什么,也不怕别人嘲讽讥笑说闲话;他存心就是要让全所的人、什至全镇的人都知道他爱钟若玉;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明白这种气势这样的舆论氛围其实也是一种压力,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催动作用,可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心态,胁迫一个女人就范。他真的就很爱她吗?他也说不清。他爱的是那一具具鲜活丰满的肉体。“能在石榴裙下死,死后作鬼也风liu。”他信服这句话,也崇尚这句话。——人一生谁不为金钱美色绞尽脑汁钻营奔忙。他看过《鹿鼎记》后,忽然就产生出另一番感慨:“他妈的,何某人要是处在韦小宝那个年代,绝对不会只娶那么七个老婆!也可能是一长串,一大群!——爱河欲海哟,生命之源!”

钟若玉同何军仅仅只是在一个所里相处过几个月时间,对他的情况知道的很少。但她总觉得这个人虚浮,不实在,还有那么一股子市侩习气。尤其是他那种看似执着热烈的爱情攻势,更是让她伤透了脑筋!不管她怎样回避应对,都无法摆脱。她想把这些情况写信告诉罗宏,却又怕因此会让罗宏分心走神,影响了他的工作。思量再三,看来只有和罗宏商量尽早结婚。结了婚就有了理由,就可以正正当当地向组织申请和罗宏调到一块儿;就可以朝朝暮暮,长相厮守。这时间她就想起罗宏的那几句题赠来:

相思不尽长日夜,

梦醒音容依旧在。

恨无双翼凌云空,

扶摇直上九天外。

一想到和罗宏在一起的那些甜美岁月,顿时就觉得有一股温热涌动心头。

看看时间不早,应该回所里去了。刚一转过头,却发现何军站在身后,嬉皮笑脸地伸展出双臂,作出一副准备扑过来拥抱她的姿态。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什么时候来到这儿,钟若玉完全没有觉察到。她急忙退后两步,尽可能稳住心神,这才楞怔问道:“你怎么——怎么,也到这儿?”慌乱之中,语言也结结巴巴的,无法掩饰。

何军已看出她的紧张,她的那种提防情绪,嘿嘿干笑两声,伸出的手臂无可奈何地凑在一起,十指交织搬折,发出“咯崩、咯崩”地声响;好似指骨被扭折得在一截一截地断裂,让人听着心寒。“怎么?”他作出一副极不理解的样子,“难道我就不能到这儿来么?”他知道钟若玉不希望他在这种场合出现,也可以说,她从心里就厌烦他;但是,她的心思却不能戳破,戳破了往后的戏就不好演。他依旧表现得温情脉脉,笑态可鞠——他知道怎样对付女人。可是心里却恨恨地骂着:“他妈的,这贱皮子货肯定又思念她的那位老情人了,独自个儿跑到这么大老远的散心解闷,害得老子一番好找!”

钟若玉清楚这家伙心眼多极是难缠,而且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愿轻易得罪他,忙改口道:“不不不,我是说,怎地就这么凑巧?”

何军笑了笑,热辣辣的目光毫无顾忌地凝视着钟若玉:“不能说是凑巧!这是我自己找着来的。若玉,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大老远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见不到你,只好满镇子地找。心想:也不知是哪一句话、哪一件事惹得你不高兴?”不管钟若玉是怎么想的,他却完全以恋人的身份自居,言语中就表现出一种特殊的关切和温爱。

钟若玉明白他的意思,心想:“今天是星期日,该休息的,到什么地方去这是我的自由,又碍看你什么了?你也是自作多情!”不过这些话却没有说出口。斜眼望着堤岸下的流水,幽幽地吁出一口长气:“何所长,你很关心我,工作上也给过我不少帮助,作为感情来讲,我不能不感激你。但我也明白你的心,我不可能答应你的其它要求。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对象,而且很快就要结婚。”“很快就要结婚”是她刚才想到的,说出来就是想让何军死了这条心,不要再继续纠缠。

这一招何军好象早已预料到了。他没有显示出丝毫的震惊和沮丧,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移前一步说:“若玉,你的一切我都了解:你与罗宏之间仅仅是一般的恋爱关系,还谈不到结婚不结婚的。若玉,我知道你是个心底纯净、善良诚实的好姑娘,纯净诚实得不掺任何虚假。但你又怎么会知道罗宏也能和你的心情一样?怎样才能证实他依然还是那么一丝不苟地爱着你?——人心隔肚皮呀!况且你们又如此遥处两地,聚少离多,虽然心中还念念不忘对方,但热情和信任却已被距离稀释了,冲淡了。记得米拉波说过这么一段话:“短暂的分离使爱情高涨;长期的分离使爱情快速死亡——”他为了在钟若玉面前表现得斯文有教养,近些日子一直在书里抄背名人名句;这一番话他已经准备、默背了好长时间,说出来倒还像那么一回事。

钟若玉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她唯恐何军会有什么让人尴尬的举动,脚下一点一点地向后移动,尽可能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何军见钟若玉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说:“若玉,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一个男人,除了工作与事业而外,最需要的就是希望得到异性的关爱,家庭的温暖,妻子的体贴慰藉;这些,遥处异地他乡的你,能做到吗?记得有一首诗说: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怎么样呢?只能徒伤悲!”何军虽然只是初中毕业,没有太多学问,但他听的多,见的多,加之脑袋瓜又十分灵活,遇事东拉西扯,反倒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缓了口气,他接着说:“若玉,不是我存心要挑拨你和罗宏之间的关系,我的确是一番善意,是一片真诚,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不知你考虑到了没有:人的心理可能全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以自身的利弊去权衡一切!需求才是最根本,最现实的。他在某一处得不到他需要的东西,压抑冲动,势必会千方百计地到其它地方去寻求。这一点,我想你总不至于怀疑吧?前些日子,我托我父亲的一位老同事打听过罗宏的情况,据说罗宏正和县工商局的一位姑娘打得火热。若玉,你是一个纯扑坦诚的人,当然不会以灰暗的心理去揣度别人;但现实毕竟不同于理想!世态复杂,人心难测呀!”

何军象背台词一样,总算顺利地背诵完这一番他精心筛选而成的言词,眉眼中显得有一抹得意的喜悦。他在神吹海侃之时,常常是口若悬河,声色并茂;哪怕就是弥天大谎,经他的口讲说出来,竟然也活灵活现,娓娓感人。

——万能的造物主把各式各样的角色都打造得恰倒好处!

钟若玉还真的被何军那一片言辞说动了心,神思飘飘忽忽翻腾不定。思量着他说的这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心迹也自难揣度。好长时间了,罗宏都没有来看望她,甚至连那唯一能沟通思想、交流感情的书信也写得越来越少。难道真的就如同何军所说的那样——为求实际,另寻新欢?如此想来,便觉得有一股酸酸的苦涩涌动而起。

转念又觉得何军的这些话未必就真实。她了解罗宏,他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变了心。这些话一准是何军编造出来欺骗自己的!不能相信。虽然如此,心中还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灰蒙蒙地沉重。

就在钟若玉神思不守时,何军趁机跨前一步,紧紧握住钟若玉的双手:“若玉,你仔细想想,纵使你们有过海誓山盟,纵使你守心如铁忠贞不渝,但时过境迁,物事变换,你就能保证罗宏不会变心?不会忘记你背叛你抛弃你?人说痴情女子负心汉,生活中象高家林和宋巧珍那样的事例还少吗?虽然不能说是俯拾皆是,但也可以说是层出不穷!你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何军暗自庆幸自己今天竟然能够发挥得如此顺畅,如此淋漓尽致,这大概就叫福至心灵吧!人在时来运转时大脑反应也就特别的灵敏清晰。“若玉,”他很会把握时机,“请你相信我:我的确是一片真情,一片痴心!我爱你,崇拜你,尊敬你!你是我心中的希望,是未来的理想!你好比天上的云彩,你是空气,你是阳光!你简直就是——若玉,真的,我不能没有你!”

钟若玉终于清楚了,何军的这些做作表演,其用心不是昭然若揭么?她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羞臊,慌乱中只是用劲想抽出手。这么一挣扎,何军反而抓得更紧了;握得她十指微微生痛。

“若玉”,何军热切地说,“咱们俩能走到一起,能够相识相爱,不仅仅是缘分,也可能就是天意!上天有意要撮合你我这一对有情人。若玉,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一定会。”他激情满怀地诉说着,一下一下用力摇动着钟若玉的手,信誓旦旦。

钟若玉淡淡地表示:“你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多余的。你知道我和罗宏之间的关系,一个女人的心里,不可能同时容纳两个男人。我不能违心地向你表示感情,不能欺骗你!同时我也觉得我不配。象你这样的条件,何愁找不到比我更好,更理想的姑娘。”

何军连声说:“不,不,你就是最好、最理想的姑娘!我爱你,离不开你——”说话间,猛地一下就把钟若玉揽进怀中,急切忙乱地在她脸上就是一阵狂吻。

窘迫无奈,钟若玉只能忙不迭地出手隔挡:“别——别——”她挣扎着尽可能地把头扭动回避,但她挣扎不出何军的怀抱。“别这样啊!何所长,你这不是欺侮人么?你这——”这时间何军那里还顾得了许多,只是发疯一般把她搂抱得更紧。

钟若玉一见挣脱不开,心想:“这么个时候,四野无人,纵使高声呼喊,谁来帮助?这样的人物,一旦疯狂,什么事干不出来!就是以后把他告上法庭,又能怎样?他不顾一切,自己今后还活不活人!”她冷静下来,双手拼力推住何军的头,怒声说:“何军,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崇拜我,难道这就是爱,这就叫崇拜?这就是你所说的能够给我幸福?你想强迫我,还不如就这么着把我推到河里去更来得快当!如果你根本就不是为了爱,而纯粹是为了发泄,那就到歌厅舞楼去快活吧!那儿漂亮小姐有的是,也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信誓旦旦!”

这一席话还真的把何军给懵住了。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其实这样的事也不能太勉强,特别是这种女人!这种人自视颇高,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弄不好要是搞砸了,捅出什么乱子来,反倒惹一身的骚气。饭要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地走,我就不相信你能逃出我的掌心!于是就松开手,极不自然地谦笑着:“我——嘿嘿——太爱你了,就有点——就有点控制不住。”心里则恨恨地想:“别装他妈的龟孙子!走着瞧,老子要不把你弄到手,就把这个何字给去掉!”

何军朝思暮想绞尽脑汁,终于推敲出了一套对付钟若玉的办法。自以为设计得巧妙,设计得天衣无缝,因而喜气常形于眉宇之间。工商所的人说:何所长要不是发了财,就是交了桃花运。

近些日子,他每天都去邮电所取报纸,顺便问问有没有工商所的信件。邮电所的那位职工乐得少跑一点路,况且他又是工商所的领导,凡是工商所的信件,便放心地交由何所长捎回。就这样,他如愿以偿,截获了罗宏写给钟若玉的一封信。看过后,心里就气呼呼地骂道:“看把你狗日的轻的、美的,骚轻话都让你说完了!他妈的,你笑的早,不一定就笑的好,谁能吃到这块鲜肉,还是个未知数呢!出水再看两腿泥吧。哈哈——”钟若玉的笔迹他已模仿练习得纯熟,得知了罗宏那封信的内容和具体通信地址后,他就模仿钟若玉的笔迹给罗宏写信——

模仿别人的笔迹可以说是何军的一大特长,一门绝技;也或者说是何军的天赋,天生奇才!一般人的笔迹,只要他看过几遍,演练一阵子,就可以仿照得维妙维肖,以假乱真。

他父亲掌管着城建局,城建局的进出项目多,容易蒙混,有些人就投机钻空子。那时间何军还在读初中,小小年纪已经“才华”初露。于是他就自告奋勇,仿照他父亲的笔迹,为城建局的个别人签字批报销单。那些捣了鬼,多领了项目费用的人,很自然地就要分给他一些回报。有了钱,何军也就风光气派起来,经常领着一帮小“哥们”,坐录像厅,下馆子,逛商场,前呼后拥,威风八面。有一次,财务科那位新分配来的女会计走账时,发现一份报销单费用悬殊过大,但又是局长亲笔签批过的,于是就拿着那份报销单去找局长。局长左看右看,字的确是他签的,可就是记不起什么时侯签批过这么个报销单,只好向女会计表示:工作忙,没来得及细看,以至出了差错。后来追查下去,那位同志虽然一口咬定是何局长亲自签批的,但还是受了处分。

受了处分的小伙子咽不下这口气,就去找何军商量着要想报复女会计。他们千方百计地稿到了女会计的几页手迹,由那位受了处分的小伙子拟定内容,何军执笔,以女会计的名义,给何军所在那个学校的副校长写了一封火辣辣的“情书”。——副校长批评训斥过何军,何军一直耿耿于怀,这次也要给他制造点麻烦。

收到信后,副校长一时间竟被搞了个莫名其妙!想来他和这个女人素不相识,绝无过往,怎么不明不白地就写了一篇情意绵绵、柔肠百种的文字来?也可能是写错了地址,搞错了人。转而又觉得这般婚恋大事,谁会如此稀里糊涂?总之,无法理出个头绪。感叹之后,就把那信锁进抽屉,不露声色,全当闹了一场笑话。

过了些日子,副校长又收到了一封更为缠mian缱绻的“情书”,这一下才明白此事当真。心想:“我已年近四十,有老婆有孩子;她同住一个县城,应该是了解的,怎么就能把一颗心思用到我身上呢?这事还真的有点古怪!”本待置之不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位女同志可能是看到过我发表的那几篇小文章,听说过一点有关我的事迹报道,于是就对我产生了爱恋之情。虽说我已经有了妻儿家室,不能共结连理,但她对我如此倾心爱慕,也算作是一位志趣相投的红颜知己。千金好求,知己难得!我不能让爱慕我的人空对明月,遥寄相思。他决定要去找她当面谈谈,不可辜负了她的一片情意,一缕芳心。于是就揣着那两封“情书”去找女会计。

女会计打开那两封信,粗略看过之后,不由得瞠目结舌、惊诧莫名:字迹分明和她亲笔所写的一般无二,但自己又何曾写过这样的东西!而且根本就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眼前的这位副校长。“天哪!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竟然能够干出这种卑鄙下流的事情!”看着那些赤裸裸肉麻的文字,一时间面红耳赤又气又急,羞臊得竟不知如何解说,怎么辩白。还是那位副校长阅历深心胸博大,总以为女同志羞涩内蕴不便直白,反倒推心置腹地安慰她道:“年轻人吗,有这种心情并不奇怪!人各有志,因而也就各有所好各有所爱。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找一位更适合你的——”女会计哭笑不得,窘急之下,“哇——”地哭出声来。

这件事一时间就传了个沸沸扬扬,有声有色。副校长没有找到知音反而增添了许多烦恼;女会计更是承受不住讥笑和嘲讽,坚持打报告调离了县城。那时间何军才读初中二年级,有谁能想到他会有如此能量。有了这一手绝活,参加工作后,他又不时地模仿领导的笔迹为自己批报差旅费。这时间仿照钟若玉的手迹,更是轻车熟道,得心应手。

“宏:”

他写道,“你的来信已细心拜读,其情当永铭不忘。”这句话他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于是就信手拈来,却也恰到好处。然后又列举了两地遥隔,相聚不易,婚姻家庭,皆求温爱。人有长相厮守之心,世有相濡以沫之情,即使勉强结合,必将为相思所苦——娓娓道来,还觉得有条有理。他虽然学识有限,但于写信编谎,言情说爱一途,倒是有不少积累。最后他又写道:“宏,我爱你!过去是真心实意地爱过你,此情天日可鉴。但是,考虑到目前的处境,考虑到未来的家庭生活,我又不得不离开你。如果你也是真心爱我的话,我想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心情,一定会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我也不想隐瞒你,我已经开始了新的尝试——他不错,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也都令人满意,有事业心而且也很有责任心。但愿咱俩永远是好朋友!更祝你幸福好运。”他挖空心思搜肠刮肚,尽可能把文字组织得滴水不露。

信写好后,何军反复看过几遍,很满意,发挥的也很好,简直就是一篇得意之作。第二天,便把信悄悄地投进了邮筒。估摸着罗宏收到这封信后,一定会匆匆赶来寻找钟若玉,问个究竟。两天后,他就安排钟若玉去外地“出差”。这场巧妙的安排就是为了不让罗宏见到钟若玉。

果然不出所料,罗宏接到信后就火急火忙地赶到工商所。然而,钟若玉已经“出差”走了。

何军热情地接待了罗宏。他佯装不知道罗宏与钟若玉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只当作他是钟若玉的同学。钟若玉不在家,他是钟若玉的同事而且又是一所之长,自然应尽地主之谊。他在罗宏面前添枝加叶地夸赞了钟若玉的许多好处许多优点,说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他那说谎坑人的本领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信口道来,竟似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弦外之音,已经让罗宏明确地意识到了他就是钟若玉新交的“男朋友”;而且尽可能地在罗宏面前表露出一种得遇知己的自豪。

何军说得津津有味,意兴飞扬;却把那罗宏听了个心如刀绞,透体冰凉。联系到钟若玉的那封回信,再看眼前的这位何军:堂堂一表,意气风发;他父亲是城建局局长,树大根深,背景牢靠;本人又是工商所的副所长——其实也可以说是所长,青年得志,前程无量;无论是家庭环境和个人条件,都是自己无法比拟的。而今的人们都具体、现实,以成败论英雄,钟若玉也不例外。面对如此优越条件,她抛弃旧好移情别恋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天道哪能公正!”罗宏默默长叹。一团凄苦的阴霾如此沉重地凝结在了心头。

下午,何军又搞了几道菜,简直就如同自家人一般,张罗着替钟若玉款待她昔日的好友。表演得淋漓尽致,如丝如扣。罗宏被搅乱了心神,在阴谋的挟裹下,一步一步地迈进陷井。

罗宏仍不死心,他不希望何军的话全都是真实的。饭后,他装作闲转,在工商所和街面上找了几个人设法打问。这一带人大都知道钟若玉是何所长的“女朋友”、“未婚妻”,风言风语,比何军叙述得更为真实形象。何军以工作需要为由,想方设法地让钟若玉陪同着他出入公开场合,为的就是达到这种效果。善良的人们哪会明白这其中的细末。其实,这也是何军玩弄摧残女性的一种惯用手法!即便是以后把钟若玉玩腻了,抛弃了,在周围群众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场失败了的婚恋。何军以这种方式骗奸过多少个年轻纯真的女性,饱经**而又被冷酷抛弃了的姑娘,只能忍气含愤自吞苦果,谁又能把他怎样!就连那庄严神圣的法律,面对这种“婚前不捡点”的行为也显得苍白无奈,莫衷一是。何军自然清楚人们对他与钟若玉之间的那种微妙关系的看法,他希望罗宏去了解,如此更添加了他精心导演的这一幕骗局的戏剧效果,更能让罗宏相信这一切全都是现实。

骗子的成功大都是利用了人们的固执和轻信。罗宏也不例外。

打问清楚这一切之后,更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罗宏的心碎了,如同一团被踩踏、被揉散了的烂泥,挤压尽了全部的温热,冷森森地横亘在在胸中!伧然的失落和绝望了的懊恼双双涌来,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灵魂,他几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创痛和无情地打击。“命运啊,如何就这样冷酷如铁!”他喃喃地重复着:“女人的心——女人的心——”

他踏上离去的汽车时愤愤地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原谅钟若玉这种势利鄙薄的小人!”

办完“差事”回到工商所,正好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明天休息,员工基本上都回了家,院落里静寂寂的。种若玉粗略地把房子收拾了一下,洗去一路风尘,喝几口热水,正准备休息一会,何军却推门进来。

他提着一个塑料袋,袋里装有几斤香蕉和芦柑,还有两瓶饮料,看起来好象清楚钟若玉今天要回来。“回来了?”打着招呼,把塑料袋放在了茶几上,坐进沙发后,笑眯眯地凝视着钟若玉,春风满面。

钟若玉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不知怎么的,她一见到河军,就感到紧张慌乱,如芒在背。特别是和他单独在一起时,更显得局促不安。

“事情办得还顺利吧?”河军掏出一个香蕉,剥好,递给钟若玉。钟若玉嗫嚅着不愿伸手,口中应着:“还算可以。不过多费了些口舌,多耽误了几天时间。”她工作一向认真勤奋,这次能如期完成任务,心里还是挺高兴。她作梦也不可能想到,这趟“差事”完全是何军策划安排的一个阴谋!一切悲伤不幸也就从这场阴谋而开始了。

何军笑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把这件事办好,因而才决定让你去的。果然马到成功,不负所望!”他是领导,淡淡的两句赞扬话,钟若玉也看作是一种鼓励,一种鞭策。

何军把那根剥好了的香蕉一直僵挺在钟若玉面前,默默地瞅着她,望着她,眉宇间有一种坚定不移的笑态。意思很明确:你要是不接,我就这么站着,举着,等待着。钟若玉见他正儿八经地和自己谈工作,心里反倒塌实了许多。无奈,只好把那根香蕉接在手中;一时间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竟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愿意,而且尽可能避免与何军单独相处,除工作之外,不愿意接受他的任何好意。她时刻都提防着他;她怕他,也有点恨他。但又说不清楚都应该恨他些什么?大概就是为了罗宏而恨他吧。仔细想来,其实他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尽管他那种“关怀爱护”另有目的,但似乎并无恶意。也可能他真的很爱我,而我却别有他爱,因而——想到这里,两颊顿时觉得热辣辣的。但她还是不希望他这般纠缠自己,只盼他谈完工作后赶快离开。她怕——

何军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色迷迷的目光不时地在她的周身飘转游移,仿佛钟若玉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有一种超然的热能,牵引着他的神魂,欲把他的一切消解溶化!恍忽中,一股强烈的冲动翻腾而起。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笑道:“这几天你也辛苦了。你走后,我还有那么点不习惯,后悔不应该让你去出差。嘻嘻——感情这东西还真的有点奇怪,有点不可思议!”说着话,他慢慢地站起身,离开沙发,踱向门口。钟若玉以为他要走,当下就轻松了许多。不料想何军在房子里转转悠悠地踱了几步,竟亲亲热热地紧贴着钟若玉坐在了床边。

钟若玉吓坏了,慌忙起身,找个借口就往外走。

何军抓着胳膊,重又把她按坐在了床沿上:“你坐下!难道我真的就那么讨厌,那么凶恶?真的就能把你吞进肚子里不成?你放心,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一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无可奈何,钟若玉只好又坐回床边,心里就象揣了一只小鹿似的,蹦撞得慌乱不安。她尽可能地缩着身子,想离何军远一点。何军又换作一副温柔恳切的语气:“若玉,我真的很爱你!非常的爱——”钟若玉打断他的话:“何所长,如果是谈工作,你是领导,我得听你的。至于其它事,还是不谈的好。”起身又要离开。

何军再一次按着她坐下:“若玉,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把我心里想的都说出来,说给你听。既就是你不答应我,拒绝我,总也能明白我的一片心。你知道吗,一个人长期把感情压埋在心中,无人理解无处倾诉,那是多么的苦恼,多么的哀伤!”

眼见得一时无法脱身,钟若玉索性放下胆子,坦然而坐,听听他究竟还能说些什么。但她提醒何军:“说话可以,但可不许胡来!”何军点头应允。他继续说:“若玉,自从我来到工商所,打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神魂好象就被你收走了!在你面前我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自我,无法克制!你聪明,美丽,温柔,坦诚,又有知识有修养,你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你知道,一个人钟情于一个人痴心于一个人,相思的煎熬的确可以说是绞肠刮肚,摧心裂旰!长相思,长相苦——我常常作梦都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梦只是梦,梦里不知身是客——”这一番言语也算组织得细密,表白得情义绵绵。

钟若玉听着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说:“何所长,你的心思我明白。但你也知道,我和罗宏已经热恋了几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不能背叛他,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要是那样,人还要良心干什么?何所长,你的条件也挺不错的,我劝你还是另外找一个吧,不要在我身上再费那些心思了。”不知怎么的,她竟有点被何军的表白所感动,竟相信他是真心爱她,隐约间就产生出一缕同情来。但她毕竟还是爱着罗宏的。

何军极善于观言察色,极善于揣摸女人的心理变化,见此情状,已知钟若玉被他的言辞所打动。他暗自欢喜,趁此机会,继续推波助澜,把她的情绪引入进他的计划中。“若玉,”他即刻做作出一副愤然不平的神态,叹口气说,“你善良、单纯,坦诚对人,心底无欺!其实你却被人骗了!罗宏这小子并不是真心实意地爱你。他是个伪君子,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的!”

钟若玉知道他又在胡言乱语发神经,借机想离间她与罗宏的关系,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没有把他说的那些话当作一回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哪知何军早已掘好了陷井,只是按步就班地推动着她们两人往里面跳。

何军装出一副犹犹豫豫欲罢不能的样子,好象当真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似的。钟若玉感到有点奇怪,似乎觉得他是在故意做作,故意卖关子,就那么漫不经意地望着他。停了片刻,何军这才说:“前两天,罗宏到所里来过——

“罗宏来过?”钟若玉关切地问。

何军点点头。

“他没说什么吧?”钟若玉急于知道究竟,也就顾不得再提防他。

“他说——”何军这时间表情庄重,一本正经,“他说,想和你谈谈,就此分手,各奔前程!免得——”

“免得什么?”钟若玉迫不及待。

“免得——”何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这是一种技巧,此法最能撩拨他人的情绪!何军懂得。看着钟若玉真的着急了,这才恰到好处地继续发挥:“他说——免得就这么着不死不活地折磨人!象牛郎织女似的——”

“不可能!他不可能说这样的话!”钟若玉摇头否认,但情绪却明显地有点紧张、激动。她想罗宏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但她又清楚现实的确不容乐观——环境是可以改变思想的!

何军说:“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他明明白白就是这样说的。不信,你还可以问问所里的其他人,问问老李和小林他们。我要是有半句假话,你就当着全所人的面,把我这张嘴撕烂!他还在所里,在镇上,到处打问你的作风问题,说你是个浮荡无行的势利小人!这些话我原本是不准备向你说的,可是一见到你,却忍耐不住。”他借题发挥,把钟若玉的心揉搓得零乱一片。

钟若玉信了。她感到震惊、气愤,感到有一种不可言状的委屈恼怒,眼前便觉得茫茫然一片空白,无法自持;热泪禁不住滚落两颊。

何军趁机抱扶着钟若玉,连声安慰:“若玉,若玉——都怪我,都是我的这张臭嘴,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让你伤心的事!都是我不好。别生气,啊!”钟若玉挣扎着说:“不怪你!你走吧,我想休息一会。”

何军依然把钟若玉抱在怀里,更显得温存关爱:“若玉,想开点。世态无常,人心难测,往前的路黑着呢,怎么个变化,怎么样走,谁也说不清!不过,请你相信,还有一个人在真心实意地爱着你,等待你。这颗心永远为你跳动,愿意为你去做一切,直至为你付出生命!”他口中说得信誓旦旦坚定异常,简直就是对钟若玉忠诚到了无一复加的地步,可是心里却在想:“世界上只有疯子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去玩命!”看见钟若玉伤痛欲绝委屈气愤的样子,一股大功将成的喜悦油然而生。

钟若玉奋力扭动着身子,挣扎着推赶何军:“放开我——放开!我要找罗宏,要让他说个明白!”

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钟若玉就去了罗宏那里。

罗宏心中怨恨未消,有意躲避开不见钟若玉。倘若他能见钟若玉,两个人开诚布公地把一切都解说清楚,结局也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但是,他没有!他就这么一股子拗劲,偏执自信得让人难以理解。他工作积极,事业心强,对人热情,一个心眼;可就是书生十足,把世事看得过于简单,因而也就最容易意气用事。得知钟若玉来了,反倒觉得有一肚子的委屈愤懑。他觉得钟若玉太轻视他,辜负了他,戏弄了他,实实在在的是一个攀缘趋附的势利小人!因而坚持不与她会面。心想:“你还是去找你的那位所长大人吧。他有地位有能耐,老子又是城建局局长,有钱有势,前途不可估量!比起我这个穷酸职员来,不知就要强出多少倍!我哪里能和人家去比碰,去较论短长?知荣耻者知进退,我奉陪不起,总躲得起吧。”转而又寻思:“就是勉强见面,又能说些什么?信我已经看了,工商所去过了,镇子上也打问过了不少人,众说一词,总不会有假。可见你们之间的风liu韵事已经是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于其听你花言巧语地解说饰辩,平白增添许多烦恼,倒不如不见。”他虽然很痛苦,但又非常坚定,也格外自信;固执地把一切悲伤全都隐埋在心里,拒绝沟通。理解和信任也就被封冻了!

钟若玉吃了个闭门羹,讨了个没趣,更觉得气愤不平,悲苦难奈!但又无法倾吐,无法诉说,只好强忍泪水怏怏而归。过了几天,又收到了罗宏的一封来信,字里行间不乏讥嘲侮慢之词,刻薄得丝丝寒冷。看过信后她大哭了一场,这才相信何军所言不假。失恋的痛苦把爱的憧憬,爱的梦幻撞击得粉碎,只留下一堆散乱的残片在记忆里凄然地蠕动。她承受不起这般打击,终于病倒了。

钟若玉的事,钟若玉的病因只有何军心知肚明。他一手策划、导演了这一幕爱情悲剧,却喜滋滋地徜徉在别人的痛苦之中,去偷享那如愿以偿后的愉悦。人类的残忍并不亚于任何一种动物,复杂的大脑把折磨和摧残深化到了灵魂的深处!这是任何动物都无法比拟的!

这几天何军满脸喜气也格外忙碌。钟若玉的病给她创造了一个极其难得的表现机会,他明白她的病因,因而也只有他最清楚她此刻的心态。当一个人处于低谷,处于逆境的时候,最需要的莫过于同情和关爱。哪怕是一句话,一种表示,一副慰藉的笑容,都可能产生出非常的效果。何军虽是纨绔子弟,却也十分的聪明。他自幼生长在官宦之家,耳濡目染,对官场上的那种趋炎附势,投其所好,曲意奉迎之类的恶风陋习自是熟极而流。他明白钟若玉的症结,知道她此刻想什么,需要什么,因而也就更加表演得淋漓尽致。

如同看戏一样,人人都清楚那是舞台,所有角色都是装扮出来的,是在做作表演;但又喜欢看。而且看着看着就把喜怒哀乐尽都溶入进了剧情之中。钟若玉也是生活中的一位普通的观众,同样被生活牵引着,她不可能超凡脱俗,不可能把一切都看的清亮透彻: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何军抓住时机,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迎合讨好,如何才能猎获钟若玉的事上。他送她去医院,看大夫跑床位、吃药打针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他殷勤地陪护在她身旁,宽慰她开导她,言词娓娓情义绵绵;简直就象个大哥哥似的。钟若玉一时间竟被他搞了个云里雾里,迷迷朦朦地没了主张。慢慢的、戒惕与防范心理尽都消除,逐渐产生一种感激亲切的情绪。爱的苦涩把一颗单纯稚嫩的心揉搓成了碎片,随即又被狡诈阴险的毒液所包裹、浸吞。

人说女人的心犹如一块纯净的豆腐,而男人的心则是一把巧妙的厨刀,在不知不觉中把豆腐脔割细碎,又一口一口地吞入腹中。钟若玉终于被假象迷乱了心性。他欺骗了她的感情;欺骗了她的肉体;终于达到了目的。

自从zhan有了钟若玉的肉体,何军便快乐得意兴飞扬,春风满面,如是一夜间暴富了的赌徒,沾沾不可一世。“他妈的,还是老子手段高明!”每逢满足之后,便有一种飘然的自得。但他却再也不提和钟若玉结婚的事。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过要和她结婚;就是他想,他的父母也是不会同意的。他的婚事早已由父母圈定了,所差的就是那么一场仪式。他寻找其她女孩全都是为了一时的欢乐。钟若玉多次催促举行婚礼,他都想着方儿地搪塞敷衍了过去。

匆匆就是数月,何军己经完腻了,已经感到兴味索然。那天晚上,钟若玉怯生生地对何军说:“好长时间都没有来了,好象——好象有了。”

“有了?!”河军先是一惊,于是又淡淡地说:“我不是让你吃着药吗,怎么会有呢?”钟若玉满脸绯红,还是那副怯生生的神态:“有时一忙,就忘记了。已经有了反应——“她已经明确地感觉出何军对她日渐冷漠,心里虚空空地不塌实。何军说:“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的有了,就刮掉吧。“

钟若玉一下子掀开被子坐起:“刮掉!——你说刮掉?!”何军不再做声。钟若玉默默地流着眼泪,好象肝肠都已溶化成了冰水,不尽的流淌出来,抽噎着不能自已。

何军叹了口气,又把她揽进怀中:“若玉,”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亲昵地称呼了,此刻却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脉脉含情”,“你不要错解了我的意思。我说让你刮掉,完全是为你着想!你还年轻,参加工作的时间也不长,过早有孩子,只能对你是一种拖累,只能影响你的工作和进步。其实我早就想有个孩子呢。”他在她身上轻轻地抚挲着。

钟若玉说:“我不刮!我怕。”

何军说:“不刮就不刮,说不定还是个胖小子呢。”心里却在想:“他妈的这不是明摆着要挟我吗?老子可不吃这一套!”转念又觉得这事情还真的有点麻烦!这女子性烈,心直,比不得先前玩过的那几位,弄不好——

钟若玉又问:“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举行婚礼?老就这么不清不白的?”何军随口应到:“我回去和老头子商量商量,马上就办。”

钟若玉不再作声。

过了些日子,何军回了县城,说是准备筹办婚礼。钟若玉信以为真,心情也舒畅了许多。谁料想几天之后,却传来了这么一个消息:“何所长结婚了。在县城的池阳饭店举办的婚礼,可气派啦!新娘就是县财政局局长的千金。”

钟若玉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整个工商所,连同镇子上那些知道她与何军之间的关系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件事会是真的。但消息还是传开了,传说的有根有据。

钟若玉心想:“无风不起浪!既然有如此传闻,大约总是有些原因吧?”于是就急急忙忙赶去县城,要想看个究竟。谁知现实竟是如此残酷无情!如同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如同暴雨泥沙扑面而来!她跌跌撞撞地找到何军的住处见到何军时,眼前一黑,就一跤跌翻在地——

清醒过来时何军独自坐在她身旁。他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愁苦相,伸摊开双手抖动着,看起来很是悲哀,很是沉重地解释说:“若玉,你别难过。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伤害了你!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是被逼无奈身不由己呀!这都是我父母一手包办的。他们根本就不给我解说的机会——”

钟若玉猛地坐起来,直楞楞地,茫然注视着对面的墙壁,心里如同纲刀在搅动,冷泪潸然滚落。许久,这才木然凄惨地长叹一声:“都怪我瞎了眼睛——”如此,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又好似神思不属般地喃喃自语:“报应——一切都是报应!报应呀——”

何军又低声道:“若玉,我还是爱你的!说句心里话,我舍不得你,忘不了你。但是——但是我又不能失去父母。这就——这就——我想,你也能理解我的处境,能体谅我的苦衷。作人实在不容易——想开点,啊!”说着,就掏出一沓钱递给钟若玉:“这一万块钱你先拿着,作个人流,再补养补养身子。”

钟若玉抓起钱,狠狠地摔在何军脸上;哗啦啦散落得遍地皆是。

不知什么时候,那位局长的千金已经站在一旁。见此情景,当下就攘臂跺脚破口大骂:“破货!你勾引我男人,干下那种不知羞耻的事情,老娘没有找你算帐,你还好意思跑到这里来撒野!看老娘不撕烂你的脸!”叫骂着,舞动双掌就向钟若玉狠扑过来。何军急忙挡开。那女子怒气未消,还是一个劲地挣扎着扑撞着,张牙舞爪叫骂不休。

钟若玉支撑着下了床,穿好鞋,回头一口浓稠的唾液吐得何军满鼻子满脸;这才强自挺身迈步,踉踉跄跄地出门而去。目光中是一团血,一团火!

回到工商所的当天晚上,钟若玉便服下了两包灭鼠药,凄惨地离开人世。一朵鲜花就如此摧折了,凋谢了!含冤负垢,委地无声!

那是一九八四年的初秋。

埋葬钟若玉时雷电交作大雨倾盆——

钟若玉的父母亲都是乡村小学的教师,兢兢业业小心本分;还有个弟弟叫钟英风,那年十四岁,才考入高中。闻知姐姐的死讯,他简直就象疯了一样,揣了把菜刀便要去找何军拼命!终于还是被可怜的父母挡住了。那些日子他一直默默不语,呆在家里出神。

十多天后,钟英风悄悄拿走了家中仅有的两千多块钱积蓄,留下一纸短信,从此消失得无踪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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