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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聚恶徒跟踪寻仇 斗群凶少年智勇
作者:金木土 时间:2020-10-02 22:33 字数:21185 字

不大功夫就来到小青年的住处。一间房子,很简单,里面摆放着一桌一椅一张单人床铺,还有一个红漆色的大木箱子,这便是全部家当。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出门在外的临时住处。

青年招呼钟英风洗过之后,冲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又是那般笑眯眯地问道:“兄弟,我总觉得你有些面熟,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不知兄弟贵姓?怎么称呼?”

钟英风抬头看那青年。刚才打斗之间,没有留意,这时间仔细一瞅,也觉得似曾相识?心念电转,一下子就想到了李飞。越看越有点像,就试探着问:“你——你是不是姓李?”

“对呀!姓李;李飞。你果然就是那个小兄弟钟英风!”李飞满面欢喜,情不自禁,扑过去拦腰抱起钟英风,如同儿时那样,转着脚跟先就甩了个大圈子:“唉呀呀我的小兄弟哪,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到你老人家!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热烈之后,又把钟英风按在椅子上:“你在街上被那几个小毛贼纠缠时,我就觉得有点面熟,这才提醒你小心钱包。走过一段后,总感到有点怪怪的,似乎是一种失落、或者是一种依恋不舍的特殊感觉吧?说不清。于是就折回来沿街寻找,想问个究竟;这就转到了那家发廊门前。——这大概就叫作天意,或者说是什么机缘巧遇吧!”

钟英风也有同感,连连点头应通:“机缘巧遇!机缘巧遇!人说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失散多年,音信全无,哪料想今日却就在这种地方相遇,能不说是天缘奇巧么!要不是你那么一声提醒,我当真就中了他们的圈套,着了他们的暗算呢。”

李飞笑道:“上苍有眼,神灵保佑,老天爷大概就是故意安排了这种形式让咱们两人重逢的!若不是那么一场风波,那么一场惊险,你我纵使擦肩而过,也可能是相见不相识。想不到这么几年不见,兄弟竟长成如此一位英气堂堂,漂亮潇洒的小伙子!”

钟英风也是激动不已。他乡遇好友,惊喜自是不同:“李飞,”一言甫出,当即感到不对,急忙改口道,“不好意思!现在都长成大人了,懂事了,应该叫你李哥才对。这么些年兄弟一直牵挂着你,想着你,就是无法得知你的消息,不知到哪儿去寻找。你看看,一晃就是七年多!”

李飞也是喜气洋溢,真情难掩:“兄弟呀,我也是一样地牵挂着你,想念着你,做梦都梦见你哩!自从那天被恶狼冲散后——”钟英风纠正说:“不是狼,是一只大狼狗。挺象狼的。”李飞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狼?”钟英风说:“我跑了一阵子,已经是筋疲力尽,大气也喘不出来!冷不防脚下被乱草藤那么一绊,就摔了一个大跟头。惊忙中回过头一看,却不见了你老人家!心想坏了坏了,肯定是被那只恶狼给叼走了!只吓得浑身打颤,失声大哭。”笑了一笑道:“要是真的被恶狼叼走,今天可就没有人替我打抱不平了。”

李飞心情愉快,话遇知己,更显得谈笑风生:“要是真的被恶狼叼走,这时间大概骨头都风化了,或者已经被放羊娃捡去当鼓锤用呢!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狼是不会吃咱们这号人的。这年头,连狼都学会了饮食文化,懂得要吃就吃那些当官的、有钱的;这些人膘肥体胖,吃起来营养丰富,油水大!象咱们这样干巴巴的皮包骨头,啃起来还嫌麻烦,没劲。”

钟英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那时间我当真又惊又怕急得要死!哭过一阵,心一横,就折了一根粗树杆提着,到遇见狼的那个地方去找你。自然是没有找见,急得就坐在那儿哭。这时间过来了一位中年汉子,问起原因,说是这一带没有狼,那是他们村子里的一条大狼狗。他们村就在那个小山包的后面。我这才知道你老人家没有被狼叼走,还健在人世;只是脚下生风奔逃得不知去向。一直等到落日西斜,还是杳无踪影,于是我就回到咱们前一夜住宿过的那个小镇子上去等你。心想你老人家满肚子的心眼,要是找不到我,也可能会到这个镇子上来的。”

李飞一拍手说:“哎呀兄弟,咱俩简直就是演的一出戏,唱的一个曲!那时间我也是跑得昏天黑地晕头转向。实在跑不动了,看到小道旁有几棵水楸树,听人说狼是不会爬树的,口中就喊:‘兄弟,赶快上树!’爬了一截,低头一看,糟了!原来只是我一个人!也以为小兄弟被狼叼走了,心一酸腿一软,就从树上掉了下来,爬在那里直哭了个惜惶悲伤:英风小兄弟哟,你命薄你命苦!你咋就能被恶狼叼走了呢——狠心的狼哟,不长眼睛的狼哟!他还没有娶媳妇哩!还没有学成一代武林高手哩!等他学成了盖世武功后,你再来吃也不迟呀——”

钟英风忍不住笑道:“你就会出洋相,会损人!还是老毛病。后来呢?”李飞说:“后来吗——我也是壮了壮胆子,肚子里憋足了气,回过头就去寻找你。心想狼已经吃了一个,肯定是一次吃不完两个,留着我下一次吃罢。好歹也得找见小兄弟的尸骨,就象马嵬坡那样,给这位漂亮英俊的小英风也建一个衣冠冢,再立一块大石碑,上刻:天不假其年英风千古;世唯余李飞悲泪空流。”

钟英风笑得把喝进口中的茶水也喷了出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年不见,李哥不但学成了一身好功夫,文思也大有进步!”

李飞说:“苍天不负苦心人,就是这么个道理。——我回头去找你,失急慌忙走错了路,一直转到天黑,才来到一个小村庄,无奈,只好找一户人家住下来。第二天就找回那个小镇。去旅店一问,店老板说昨晚你和一个年轻人一块进的店,同住一个房间,大清早又一起走了。听说小兄弟安然无恙,没有被狼吃掉,心中一块大石头才砰然落地。这就离开小镇,一路打听着到处寻找。找了三天,却如同大海捞针,全无消息。一个人行走在空旷荒寂的深山老林中,倍感凄凉,不由得就想起李清照的那首词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钟英风说:“你能说书!倒不如去街头打个场子摆个摊,一天准能挣他个三二十块的。后来又去了哪儿?”

李飞说:“后来么——后来又继续寻找,自然是没有找到小兄弟,却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叔。他得知我的‘悲惨’遭遇后,就收留了我。我在他家住了几天,帮他干些零杂活;总之,表现得相当可以。他一高兴,更是大发慈悲,整整跑了一天山路,把我送到了他的一位表叔那里。从此我便拜师学艺。老人家不仅武功高强,出神入化,而且还是满肚子的文墨。他家有好多书,他自己看,而且规定让我每天必须抽出一定时间读书,背那些‘大江东去,浪淘尽——’什么的,说是习武必先习文,文武兼备,方能成就一番事业。我在他家的那片栗园中帮着干了六年多活,也就跟随他老人家学得了这么一些功夫。”

钟英风既是赞佩又是感慨,叹口气说:“总算苍天有眼,这一场心血没有白费!虽说受了不少艰辛,毕竟还是随了你我的心愿,学到了一些东西——”

姐姐钟若玉含恨而死时,钟英风还不满十四岁;瘦小孱弱,身单力薄。闻知姐姐的死讯,犹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气恨已到了极点!当时就摸了一把菜刀,要去找那何军拼命。所幸被父母发现,连拉带劝地拦挡住了;但那一腔的哀怨,一腔的悲愤,则似烈焰翻腾,绝难平息。他自小就爱看武侠影视,读书识字后又经常翻阅武侠传奇之类的小说,尤其崇赏那些仗义江湖的侠女烈男。仔细想来,就算自己找到何军,凭着这么一个身体,这么一点气力,又能把他怎样?弄不好还得吃亏受辱。但此恨不能不雪,此仇又不能不报!思量再三,只有一种办法:投师学艺。待练成一身上好的武功,然后再找那狗贼何军算帐。主意拿定后,又怕父母不依允,这就找了个机会,悄悄离家而去。

为了防止父母跟踪寻找,他坐车几百里,方才找了一家武校;交了学费,满怀希望地入校修习。这家武校虽然广告做得有声有色,其实只是为了赚钱,哪里能学到什么“硬功夫,真本事”。至于他们宣传的那些“吕祖绝技”、“少林一指禅”、“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只不过是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讲而已,根本就没有人传授。一个多月时间,反反复复就是伸胳膊蹬腿的那么几套花架子,好象纯粹是要为戏剧舞台上培养一些站班跑龙套的角色。小学员门厌烦了,一个个灰心丧气牢骚满腹;钟英风更觉得着急,后悔不该就选择了这么一个言过其实,完全就是想赚点钱花的地方。

一天,他就和李飞、刘小波、高有志、石磊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说怪话,发牢骚:

“这算是哪一门子武校?我看:纯粹就是一家舞校,舞蹈培训班!或者说是体操培训班,秧歌队!”刘小波说。

“舞蹈培训班也算不上!干脆就是幼儿园,游戏班!”高有志更是愤愤不平,“牛皮吹的不小,完全是卖狗皮膏药,哄人骗钱!”

石磊沉吟过一阵,这才说:‘咱们事前也没有打听仔细,糊里糊涂就跑到这种地方来花钱浪费时间!就象这么个教法,八十年也学不成什么武功高手!还不如趁早换个地方,另寻出路。”

钟英风早有这种打算,但人生地不熟的,一时间也说不清应该去哪儿好。这年头,假药假货假招牌,假冒伪劣学校遍地皆是,谁又能把世事看透!虽然烦恼着急,却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李飞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却突发奇想:“弟兄们,老李倒有个主意——”他虽然只比钟英风大着一岁,和其他几位小伙伴年龄基本相当,但却嘻嘻哈哈地经常自称为“老李”。“听说终南山是道教的发源地,王重阳、丘处机、刘处玄——等等,全都是终南派的大宗师。终南派的武功剑法曾经名满天下,厉害无比!杨过——知道吗?就是《神雕侠侣》中的那个独臂大侠杨过,他也是在那儿学的艺,练成了天下无敌的奇功。那地方山高林深,人烟稀少,可是个藏龙卧虎的好所在!大侠高隐,武林奇异,到处都有。于其在这种地方跟着跳迪斯科,扭扭摆摆地活受罪,倒不如去那终南山中,寻找一位武林高手,拜师求艺。或者还能练就一身好工夫,将来也可以轰轰烈烈,有所作为!”

他这么一番鼓动,小伙伴们尽都觉得有道理;钟英风更是全力拥护,毫不含糊。几经商量,这便拿定主意:去终南山寻找高人,拜师求艺。也不敢让校方知道,于是几个人就悄悄地离开武校,结伙去了终南山。虽然少年心性,却也满怀信心,各有志向。

终南山方圆数百里,山高林密,沟谷纵横,曲径小道,极是艰险。几人事前并没有得到丝毫信息,也没有什么方位,只是凭着一时热情,一时的兴致,便漫无目标的在那荒山峻岭,长林野草中穿行闯荡。如此奔波忙累了三五天之后,不要说是大侠,就连个中侠小侠的身影也没有见到。其他几人耐不住这般饥渴疲累,已经心灰意冷,兴味索然,于是就提出下山回家。钟英风却坚持不肯。

其实高有志他们进武校练功夫学本领,尽都是一时的冲动,一时的好奇;至于学成学不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钟英风则是立志要学成一身象样的功夫,日后能为姐姐报仇雪恨;心思自然不同。纵使历尽坎坷,历尽千难万险,也要坚持到底,在所不辞。姐姐的事他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因而小伙伴们还以为他有志向,有决心。见他执意不走,刘小波、高有志、石磊三人便道了声再见,一路下山而去。李飞和钟英风最是要好,不忍心小兄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独行独闯于山野林莽之中,这就留下来和他做伴。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不感到寂寞。心想那些武侠传奇小说中描写的奇人异士武林英豪,大都居处于深山绝谷,人迹罕至的独特所在,虽说全无目标,却只顾朝着那荒背少人的长林峡谷处前行。那一日行走在一片荒无人迹的山坡上,忽然就见乱荆荒草丛中窜出一条大灰狼来!两人年少无知,经见又少,当时就吓了个晕头转向魂不付体,拔腿只顾飞奔逃命。哪料想山野纵横,小径错综,两人慌不择路,忙乱中误入歧途,从此走散——

在山坡上一直没有等到李飞,眼见得日斜西山,夜幕降临,钟英风一路急行紧赶,天黑时才到了那个曾经歇宿过的小集镇。沿着街巷转悠着寻找打问,哪里有李飞的消息。这时间又累又锇,便走进一家饭馆,要来饭菜;一边吃喝,目光却不时地扫视门外,只盼望李飞能于此时出现在眼前。

钟英风正自心不在焉地边吃边瞅着外面的过往行人时,便有一个壮壮实实,看起来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小伙子凑过来坐在饭桌的另一边,搭讪着和他闲聊。钟英风毕竟年少,胸无城府,又置忧急焦灼之际,见那年轻人和和气气的极是热情,也不隐瞒,就把进山欲想求师学艺以及与李飞如何走散一事尽都说了出来。年轻人好象极有兴趣地嘻嘻笑道:“兄弟,这就叫无巧不成书!找不到却就遇到了、撞到了。你要是早点遇到我,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劳累艰辛,不会四处跋涉。”

钟英风感到有点意外。他听出了他话中有话,但他不敢十分相信,怔怔地瞅着他,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年轻人接着说:“我知道有一位武功极高的老拳师,隐居在此镇西南方向的水海子。此人不但武功好,而且豪爽仗义,磊落正直,兄弟若是能投拜在他老人家门下,还愁学不到真本事?”钟英风惊喜地问:“真的?”年轻人郑重其事地说:“绝对可靠。你我素不相识,我又何必欺骗小兄弟呢!”

这些日子跋山涉水,钻梢林踏荆棘,四处寻访,却毫无结果。今日得到这么一个消息,自然是大喜过望,激动万分!当即央求年轻人带他去拜见老前辈。年轻人沉吟了一会,这才说:“这地方离水海子还有七八十里山路,不通车辆,的确难走!去一趟实在不容易。况且,我明天还有其他的生意要做,耽搁不得——”

钟英风见他借故推辞,急忙又央求说:“大哥,麻烦你就带我去一趟吧?耽误了你的生意,损失由我来赔。你说,得多少钱?”

年轻人笑道:“这也有点太见外了!不过,小兄弟当真要觉得过意不去,给个百儿八十的也行。我们拖家带口的,总得要一步一步地过日子。”

钟英风怕他反悔,当即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重新叫来饭菜,招呼年轻人吃饱喝足,为了第二天走起来方便,两人就一起住进了旅店。

这些天一直萦绕于怀而又渺渺茫茫毫无着落的事,幸喜今日却就有了眉目,有了希望,不由得就感到有一种轻松,一种欢快。实在也是太累了,到房间后和年轻人说了一阵闲话,倒头便睡了个香甜。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翻身起床,抬头却不见了那个年轻人。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他回来,钟英风已感事情不妙!急忙去摸口袋,一千多块钱竟被掏了个尽净。这一惊非同小可,方才清楚那东西原来是个无耻小偷。急恼交加,禁不住涕泪满面,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哭过一阵,忽然想到:钱虽然被偷走了,却得知了老拳师隐居的方位地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有了目标,纵使沿门乞讨,也要寻找到那个地方。出了店门,只是朝着西南方向紧赶急行。走过几十里,一路打问,并没有人知道“水海子”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不清楚拳师隐侠之类的。心中郁闷,只顾沿着山间小路独闯独行——

原来那个年轻人只是个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游手好闲,专干那些偷摸拐骗的勾当。这一日正在街头游逛,发现这么一个小青年独自转来转去的,神思恍惚,好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于是就故意搭讪着接近钟英风。当他得知钟英风闯荡山野,求师心切,而且又与小伙伴失散,无着无落的,于是就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存心只是想诈骗几个钱花。钟英风少年心性,天真无邪,反倒信以为真。

如此又走过几十里。一天时间没有吃什么东西,只觉得又饿又累,浑身酸困,双腿无力,连走路也感到极其艰难。眼见得太阳将要落山,举目展望,四周空落落的绝无人家,心中更是觉得紧张慌乱。想来路是人踩出来的,既然有路,前面就可能有村落住户。无奈,只好又喝了一肚子泉水,折了跟粗树枝拄着,强打精神,继续往前走。

山间的天气黑得也早,太阳刚刚沉落山后,便已经暮霭笼盖,灰蒙蒙寂然空旷。晚风夹寒,落鸟啁啾,偶尔传来山虫野兽的声声鸣啸,更让人觉得哀婉凄厉,动摄心魄。钟英风惶然汗下,只是拼命地沿着山路奔行,但愿前面能有个避身落脚的地方,熬过黑夜。

又翻过一架小山包。此刻明月当空,银辉匝地,风涛阵阵,如吟如泣,更增添了几分森冷,几分惶怖。钟英风已经是冷汗浸衣,筋疲力尽。眼见得举步艰难,无法支持,心中只是一连声叫苦不迭。

再走得一程,饶过一个小山包,忽然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远处的山坡下,灯光点闪,羊叫犬吠之声依稀可闻;显然是有了村落家户。钟英风心头一亮,禁不住热泪盈框,喜极而泣。当下使尽全力,放开脚步,只是朝着灯光处急奔过去。

这是一处宽敞空旷的小山谷:群蜂环抱,浓荫覆盖,果木依依,溪流有声;简直可以说是一处世外桃园。山谷里原来还居住着几户人家,由于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后来都相继搬迁出去。唯有七十多岁的南天枫老人和他的老伴眷恋故土,安于清静,依然留住在这儿。夫妻俩拦羊放牧,垦地耕作,倒也悠然自得,其乐融融。

钟英风跌跌撞撞地跑到院落外的那片小场坝处,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一堆干草上——

南天枫老人祖籍四川,自小流落街头,以讨要糊口度日;后来被娥眉山的一位道长收留。十几年勤学苦修,竟练就了一身上乘武功。出山后行走江湖,剪恶扬善,行侠仗义,倒也轰轰烈烈过一段时日。后来因打抱不平,盛怒之下杀了横行一方的恶霸豪绅魏雨舟,这便隐姓埋名,逃避进终南山中——

老人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跟随父亲学成了一身象样的功夫,长大后先后都参了军,各有成就。后来又转业去了城市。老人家适应不了那种滚滚人流繁华喧杂的都市生活,坚持留在山中,图个清静自在。他白天拦羊上山,经营照看,晚上便要在场坝上走几路拳脚,舒展筋骨过过武瘾;几十年相沿成习。这天吃过晚饭又去了场坝上,刚刚蓄势运神,展臂跨步,忽然间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老人家大感惊奇!心想这一带偏僻空旷,方圆十多里绝无人家,而且又是这般时候,怎么就会有人声呢?仔细辨别,呻吟声就发自那堆正在晾晒着的干草之中。急忙赶过去一看,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孩。瘦小单薄的身体蜷缩在乱草堆中,呼吸粗重,昏睡不醒。老人家更是莫名其妙,疑惑难解。一摸额头,滚热发烫,当即抱回家中——

也可能是天缘巧遇,或者说是冥冥之中,早有按排!钟英风虽然经历了不少艰辛,误闯误行,所幸就得遇明师,得随心愿。七年多时间,跟随师傅勤学苦修,已经磨砺出了一身超凡脱俗的独特武功。

李飞师满出山后,经人介绍到宏达公司作了保安,工作倒也顺心。星期天闲着无事,这就去街上转悠着想买点东西,不意想却就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友。久别重逢,自是欢喜无限,情趣由衷!只感天地之大,人生曲折,悲欢离合,谁人又能尽都预料?忽然间他却就惊呼连声:

“哎呀呀不好不好,大大的不好!”

钟英风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茫然不解地望着他。李飞拍着头笑道:“你看我这个不中用的玩艺!只顾发思古之幽情,却就忘记了兄弟还是湿淋淋一身呢!”急忙打开箱子,拿出几件干净衣服让钟英风换了。两人又是一番离情别绪。

谈笑中时间最容易过,不知不觉已是日斜西窗。夕阳透过玻璃,映照得满室生辉。看着时候不早,李飞当即起身,拉着钟英风就向街上走去。

两人转过几处街巷,选择了一家比较清静的小饭店,要来酒菜,慢慢地吃喝。各自谈起往昔的经历,感慨世情,评点物事,抒发胸怀,倾吐心志,又是兴致盎然,意趣风生。

吃罢饭,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照,清辉如映,车来人往,熙熙不绝;高源的夜景,自有一番不同。两人正要起身离去,忽然间就听得脚步声零乱,哗啦啦便闯进几条身影来。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跟大拇指粗细、一米左右长的铁管,杀气腾腾地站立一片。首当其冲的就是“混世魔王”胡二保;其余是他的几位拜把子兄弟——“黑毒虫”范雄、“顺手牵羊”吕奋、“采花大盗”马五、“夜来欢”朱显、“墙头飞”宋克实、还有刚才跟踪他们的那个“眼镜蛇”周铁琐,不过此刻没有戴那副大片眼镜。

一见这般情势,钟英风已经明白是胡二保纠集其同伙寻仇来了。心想他们既然敢找上门来,其中可能就有武功高强之辈;况且人多势众,又都拿着凶器,千万不可轻敌大意!当下气沉丹田,力运周身,准备出手应对。再看那李飞,却是巍然端坐,神态自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似全然没有把这些角色放在眼里。

胡二保虽是吃过亏有过教训,但此刻依仗人多势众,又都操着家伙带着凶器,,显然是觉得胜券在握,稳操大局。气汹汹跨前一步,铁管直直地指着李飞,冷哼一声道:“小子,没有想到吧?爷们这么快就和你见面了!”李飞还没有开口,吕奋却就应声道:“他妈的,孙猴子再能蹦达,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怎么样?”

马五向来油滑风骚,极会装腔作势。因他贪淫好色,经常出入色情场所,嫖娼狎妓,寻欢作乐,故此自谓为“采花妙手”;更兼他偷窃的技术非同小可,黑道上就有人称其为“采花大盗”。只见他侧着身子伸着头,斜眉竖眼地阴笑道:“哟呵呵——我还以为是咋样个英雄好汉呢?原来就是这么两个货色!你们家肯定穷得没粮食吃,把娃们家就饿成了这么一副皮包骨头?他妈的你们不识字也摸一摸招牌,竟敢跑到胡二哥那里去撒野!”“墙头飞”宋克实结结巴巴地也随声附和:“这——这就叫有眼不识泰——泰山!”

“眼镜蛇”周铁琐自作聪明地纠正说:“不对!不是泰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泰山就是岳父;二哥才不要这号光杆杆病秧秧一样的女婿呢。”

钟英风见这帮凶徒不伦不类,丑态百出,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待那李飞一旦动手,马上施展功夫,全力相助。李飞来高源县城已将近一年,对胡二保一伙的作为也略有耳闻,知道这几个泼皮都有几招拳脚功夫,但绝无厉害角色。心想:他们既然能跟踪寻找而来,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倒不如趁此机会,狠狠地教训教训这帮东。让他们开开眼界长点见识,今后作恶也可能会有所顾忌。但又想:这小饭馆地方狭窄,难以施展,动起手来,桌椅凳子磕磕绊绊的,不仅碍手碍脚,而且还要担心损坏人家的物件。只有想办法把他们引到郊外去,才有可能痛痛快快地斗一场。心念已定,当下缓缓站起,抱拳拱手,看似一副极其老到的江湖势头:“诸位诸位,诸位英雄好汉!大家可别误会了——不是我们两人不知天高地厚,敢到你们的泰山大人那儿撒野;而是你们的这位泰山大人狗仗人势,欺负我的这位小兄弟:敲了他的竹杠,还行凶打人。”

胡二保“呸”地一声就喝叫起来:“弟兄们,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明明是那个小王八蛋理了发占了便宜不给钱,还找茬混骂混闹,摔桌椅砸东西的,大家说,世上哪有这种道理?”胡二保向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怕同伙们耻笑,自然不能把事实真相,不能把他被李飞折腾得狼狈不堪的那段经过全都告诉这几位哥们弟兄;只说李飞这小子横蛮不讲理,他一个人难斗四只手,因而吃了亏受了委屈,请兄弟们帮他讨回公道。同时心里也亮亮清清:只有同心协力,群起而攻之,才能以势取胜;若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这毛头小子的对手。此刻虽是挥动铁管张牙舞爪,却不敢当真扑上前去动手。

“眼镜蛇”周铁琐马上帮腔说:“对对对,我是亲眼看到的:不给钱,想赖帐!还说胡二哥纠集了一伙狐朋狗友,尽都是些地痞无赖,不堪一击的松包货!”那几位一听就来气,乱哄哄地吼叫着:“打!打!打断这小子的一条腿,为二哥出口气讨个公道!”当即拉开架势,围拢过来。

李飞不慌不忙,依旧那般抱拳拱手道:“诸位,诸位,其实你们的这位狗杂种泰山才是胡说八道呢!我知道诸位不可能相信我的话。既然大伙找上门来,我想我们两个光杆杆病秧秧肯定是走不掉也跑不脱了!得罪了你们的泰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况且诸位也都是高源一带有点名头的人物,武功盖世,英雄了得,更是得罪不起!那么,诸位能不能——能不能提出个解决的办法?”他转弯抹角,意在先稳住他们,千万不能在这种地方动手。如若动起手来,不但店小碍事,而且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反倒有许多不方便。

范雄奸诈鬼滑,见李飞有求饶的意思,寻思他既然能斗得过胡二,肯定是有些手段的。当真逼急了,拼起命来,又能有什么好处?不如就这么找梯子下台,吓唬吓唬,敲他几个钱出来,美美地吃喝一顿,岂不是更好。于是就沉声作势道:“小子,既然知道爷们的厉害,也算你心里亮堂,眼睛有水!我说,要想和平解决也可以,不过得先依我两件事情。”

李飞赶忙应道:“大侠请讲!大侠请讲!只要不挨打,不要了我们的小命,别说是两件,十件八件全都依你。”钟英风不明白李飞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但想他机智善辩,心思极多,大概又要玩什么新花招。这就不动声色,静观他如何样应付表演。吕奋一伙也都不再张狂呼叫,似乎倒是要看一看范雄能成出个什么精来?

范雄听李飞这么一说,还以为他真的心怯了服输了,要想求饶,自是洋洋得意,趾高气扬:“他妈的人说光棍不吃眼前亏!你小子还真的聪明,识时务!那么,爷们可就提条件啦:这第一么——”他故意拖腔拿调地买弄自己,“小子你仔细听着:这第一么,你先当着大伙的面,给我们的这位胡二哥磕六个响头,赔情认错。”心想:这也该对得起你胡二吧。你要是不答应,爷们他妈的就撒手不管了,看你还能如何?“小子,听清楚了没有?”

李飞故意装出诚惶恐的样子说:“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这第二么——”范雄更显出一副骄矜傲慢的神态,仿佛就是一位胜利了的征服者,“很简单:拿出五百块钱,请爷们几个好好搓一顿。爷们一高兴,就替你向胡二哥求个情,此事一笔勾销。怎么样,不难为你吧?”

除胡二保而外,其他几位全都觉得此方大妙,正中下怀!个个面露喜色。见此情状,胡二保也不便直言反对。——他要依靠他们,没有他们的帮助,说什么也是白搭。

李飞愁眉苦脸地问道:“要是办不到呢?”

范雄晃了晃铁管:“打断你的双腿!砸烂你的狗头!”

李飞更是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愁悲相:“完了完了!这下可是大大地完了!我一不会磕头,二没有钱,三又打不过你们;想死了吧,又丢心不下老婆和泰山!这位大侠,你就行行好,先替我向你们的这位泰山磕几个头。待我日后学会了,一定连利息也带上,加倍还你。”

范雄这才清楚上了当受了捉弄,怒喝一声,挥起铁管斜刺里就向李飞的肩头劈去。李飞闪身让过。铁管嘭地砸在桌面上,震的几只茶杯当啷滚落掉地,摔了个粉碎。幸亏店家提前把碗碟之类的收拾进去,否则又是一片狼迹。胡二保一见范雄动起家伙,心中大喜:“打呀——大家伙都被这小杂种给戏耍了!打——”一挥铁管,其他几位也呼喊着扑身而上。

钟英风正待出手,却见那李飞一边闪让,一边高声叫道:“诸位且慢!我有几句话,你们能不能等我说完了再打?就是打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当真是一副慌急窘迫的样子。这么着一呼喊,范雄他们还真的就收住了手脚。马五装腔作势地挺起铁管斜指着李飞:“他妈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看你还能成出个什么精来?”

李飞慌恐忙乱地摇着手:“不要放屁,不要放屁,你可千万不要放屁!臭哄哄的实在有失大雅。诸位英雄大侠也都看到了,这个饭馆的确是太小,你们人手又多,肯定是施展不开手脚,抖不开威风。再者,你们个个英雄无比,打起来也没个轻重,若是打得我忍受不住了,必然要翻滚几下的。如果压坏了人家的桌椅,店家让我赔偿,我又穷的拿不出钱;弄不好人家告到法院,还得出庭打官司。况且,这里人来人往,要是让别人看到我被你们打得狼狈不堪的样子,传扬出去,我以后还怎么活人!就是议论起来你们七位英雄好汉围打我这么样一个光杆杆病秧秧,你们脸上也不光彩。反正我也跑不脱走不了,这场饱打已经是挨定啦!我看咱们还不如到城外去,找一块没人的地方,你们几个痛痛快快地把我捶打一顿,为这位泰山出出气,壮壮威风,岂不更好?”

那几位也觉得此话还有点道理。毕竟是大街广众之下,这样行凶闹事,心中总还是有所顾忌。于是便都瞅着何二保:“二哥,你说呢?”胡二保也觉得到城外去好些,能够打得痛快,打得解气!于是就点头说:“那就到城外去吧。”又凶呼呼地伸铁管指着李飞:“你他妈的还知道要脸?出来!前面走!”闪身让开一边。那意思显然是怕李飞和钟英风趁机溜走;让他俩走在前面是便于他们监督。李飞拉着钟英风出了饭馆后,胡二保一伙提着铁管紧紧尾随,一路相跟着向城外而去——

钟英风这才明白李飞的用意,越发佩服他的机智胆识,侠气过人。心想这些东西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张狂得竟连一点事色也看不出来!不禁又觉得好笑。

一会功夫就到了城外。沿着一条便径走去,便来到小河坝上。月色淡淡,水波清莹,新杨垂柳列岸成荫。河坝上有几对情侣或携手并肩,或相依相偎,正自在这清雅恬静的夜景中互诉衷肠,互倾情怀。一见他们的这般架势,估摸着一准是来打架的!惟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尽都匆匆离去。又走过一段,在小河边一片开阔空旷处停了下来。空地上已经长起茸茸小草,踩踏上去松软无声;四周空落落的,再无人迹,的确是个比武打斗的极好所在。李飞说:“就在这儿吧。这儿平坦,离河近,大侠们也可以尽情地施展发挥!要是打得累了渴了,身边就有水喝,挺方便的。”

范雄气汹汹地道:“这小子不知是被下昏了头呢,还是脑子真的有点毛病?死到临头,还尽他妈的说些疯话胡话!”钟英风接口说:“大侠看的不错!他那脑子的确有些问题:小时侯被恶狗咬伤过,后来就落下这么一个狗吓的病。”他见李飞设法把这几个狂徒恶棍引出城来,知道他机智过人,能够这样做,肯定是胸有成竹,有把握胜得了他们。心里一轻松,忍不住也就学着李飞的那种样子,出言椰揄。

胡二保听那一直就闷声不响,如是隔岸观火般的钟英风此刻也这般戏笑嘲弄他们,扑过去挥起铁管就打:“他妈的,你小子也敢在这里多嘴!”他一直认为钟英风虽然身法轻灵,善于蹦来蹦去的,看样子却并没有什么真实功夫,因而敢在他面前放肆撒野。

李飞赶忙把钟英风拉向一边,惜惜惶惶地说“兄弟啊,你可千万不要多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我要是被这些英雄好汉打得爬不起来,你就去找个三轮车把我拉回去;要是打死了,你就赶快报丧收尸,说啥也不能暴尸荒野,不能让那些豺狼野狗撕扯着吃了!你知道哥哥自小就怕狗。”说着话用力晃了晃钟英风的手臂,算是暗中提醒。钟英风当即明白:他是怕自己此刻出手,这帮家伙一看情势不妙,马上就会一轰而散,飞奔窜逃;一番心机不也就白费了。于是就站立一旁,不再作声。

范雄见他三番五次地嘲弄戏辱他们,早已忍耐不住,高声骂道:“好你个贼骨头!到了这种时候,还他妈的油腔滑调地要舌头?看老子先打下你两颗门牙来!”话音未落,纵步已扑到李飞身前,挥起铁管便打。李飞一个后跃,已倒退在丈余之外。

范雄一招扑空,凶狠劲大发!快步紧跟,又是一招“力劈华山”之势,铁管呼呼地就对着李飞的头部打来。胡二保见状,当即扯起嗓门吼叫着:“打——打死这狗杂种!”其他几位一看范雄动起手来,也都不甘落后,各展功夫,齐扑而上。七条恶汉,七根铁管,走马灯似的把个李飞团团围住。一时间喝骂呼叫声,铁管碰击声,呼哧呼哧地粗喘之声,交混杂乱,不绝于耳。直斗得沙尘滚滚,草屑飞扬。

那几人虽然打得凶猛,打得激烈,李飞却就那般左右闪躲,东西腾挪,忽上忽下,忽高忽低;仿佛灵猿绕枝,宛若春燕戏水,身法轻灵,应对自如,只是不肯出拳动手。他的轻功既好,心机又多,原计划就是要累得他们全都筋疲力尽,这再施展手段,让他们吃些苦头,知道点厉害,从此落得个教训。——也全当是为那些曾经遭受过他们的欺凌侮辱之人出一口恶气,泄一泄怨愤。此刻只身游斗于群凶之间,却也显得神闲气若,不惊不忙,不慌不乱。

如此一番混斗,钟英风已经看出这一伙尽都是些泛泛之辈,真正打斗起来,全都不是李飞的对手。那颗悬挂着的心也就坦然落地。于是退后几步,站立河堤上,静静观望着这么一场戏究竟如何表演。他虽然学成一身功夫,却从来没有与人交过手较过量,此刻身临其境,耳濡目染,倒也觉得有一种见猎心喜,欲罢不能的冲动。

又是一阵呼喊叫骂追逐扑打——胡二保等人也就那么一点粗浅的功夫,平日里欺凌那些寻常百姓,倒也觉得威风八面气势不凡。今夜晚合七人之力同斗这么一个小青年,却显得手忙脚乱,力不从心!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着,反倒累了个粗喘连声汗流浃背。一时间又气又恼,恨不得就能生出一对翅膀腾空扑出,一下子把这个毛头小子扑翻在地,撕扯开他的皮肉,抽断他的筋骨。就在这焦躁无奈怨恨交并之时,却见那李飞忽地纵身一旁,拍手笑道:

“诸位大侠!诸位英雄好汉!这可不是我不让你们打,而是你们大发善念慈悲为怀,推来让去的谁也不愿意打。大家就这么跳着蹦着地,还玩得挺开心、挺有意思!哈哈——”

胡二保他们几乎被气破了肚皮!马五先就扯着嗓子骂了起来:“操你先人!你他妈的还怪会说风凉话!我看你就象是猴娘养出来的,这么蹦来蹦去,是给老子表演戏法,跳舞看呢?有种——唉哟!你他妈的打——打老子!”他阴阳怪气地还没有骂完,腮帮子上便重重的着了一掌;痛得龇牙咧嘴直咋呼。

李飞学的是“八卦游龙掌”,招式快捷,变幻莫测;马五虽然挨了打,却没有看清楚那一掌究竟是怎么打过来的。暗夜昏昏,又是在混战之中,其他人更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听得马五这么一嚎叫,才知道他已经吃了亏,挨了打!几个人扑来奔去的,没有打着别人,反倒遭人暗算,那种气恼劲自是不消分说。一时间群情汹汹,更加围攻得激烈凶猛;呼啸扑斗,简直就如同*一般。

马五一边奋力扑打,口中依然不停地嚎叫:“小杂种!老子和你拼了——”他本来就阴阳怪气的一副尖嗓门,此刻呼叫连声,更觉得阴恻恻地刺耳。

这么一阵猛打猛扑,眼见得包围圈越来越小。李飞被困核心,完全处身于那七根铁管的笼罩之中,凶险只在片刻之间!谁料想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却见他脚步呆滞,身形缓慢,好象已经筋疲力尽,腾挪不及,闪避不开。胡二保等人一见这般情状,自是精神振奋,大喜过望。一时间尽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举着铁管只是狠劲打来!就连呼喊叫骂之声也骤然停止。四野空蒙,夜风清冷,森森然一片杀气。

就在那七根铁管呼呼挟风,瞬间就要打落在李飞身上时,突然间却见他一招“鹤飞冲天”,拔身腾空,已经纵跃出包围圈外。身体悬空未落之际,随势单腿斜出,脚尖已经点在了吕奋的肩背处。眼看着就要把李飞打倒制服,“顺手牵羊”吕奋正自洋洋得意,全力以赴。冷不防背后一脚踢来,慌乱之中哪里还能收得住脚步?随着那股急袭而来的力道,踉踉跄跄地径直扑撞进了包围圈中。

马五报仇心切,抢步当先,拼着狠劲,抡起铁管只顾对准李飞猛砸而下:

“老子叫你——”

话音未落,忽然间眼前却就失去了目标!而那吕奋恰恰就于此刻冲身扑到。马五虽然大惊慌急,但就他那么一点微末功夫,铁管无论如何也收拢不住了。“膨”地一声闷响,把一腔的愤恨,满腹中的怒火,尽都发泄在了吕奋的右臂上。这么一棒打下,吕奋只觉得胳膊好似炸裂开一般,剧痛钻心!铁管也不要啦,当下就蹦跳着失声怪叫:“噢哟——噢哟——马五呀,我操你祖先!你咋就往我身上打呀?噢哟——”

马五慌着只管赔话:“失手!失手!吕哥莫怪。吕哥莫怪。”吕奋痛疼难忍,左手捂着伤处,蹲在一旁不住地呻吟叫骂:“噢哟——操你祖先!你把老子的胳膊打断了!噢哟——”

这一伙尽都是些蛮横粗暴的亡命之徒,一旦打闹起来,能斗得过的自不必说,斗不过的,也要竭尽全力死缠活拼!而且越是吃亏越显得疯狂。见马五挨了打,吕奋受了伤,更是怒火中烧,如同疯兽。尽管吕奋不停地呻吟呼叫,也没有人顾得理他,只是围追着李飞狠扑猛打——

钟英风见他们乱作一团,斗得激烈,也有点情不能禁。走过去笑吟吟地问蹲在哪儿嗷嗷嚎叫的吕奋:“舒服吗?”

“舒服你妈的——”吕奋正自满肚子的邪气没处出,一见这小子也嬉皮笑脸地跟着凑热闹,伸手就向钟英风的脸上抽去。他一直认为钟英风是个无足轻重的帮闲,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钟英风见这家伙依旧凶焰不减,抬腿一脚,端直就踢在吕奋的“哑门穴”上。吕奋翻身栽倒,再也呼叫不出声来。

又那么着追来追去地缠斗了一阵子,虽然百计齐施,各展手段各显才能,却就近身不得,伤不着李飞的半根毫毛!当真是又急又恨,又气又恼。这时间,却就听那李飞笑嘻嘻地叫道:

“马大侠的打狗棒功夫,当真是祖传绝技,天下无双!我想就是那洪七公在世,黄蓉重生,大约也是望尘莫及,自叹不如哩!哈哈——哈哈——”

马五好象是被气昏了头,本来是想找几句最恶毒最难听的话骂他,却就那么“我——我——”的,继续不出下文。范雄则火暴火怒地吼道:

“哥们,围紧些!不要让这小子东游西走的。他那猴娘先人就教给他这么几套胡乱蹦达的把戏!围紧了,看他还往哪儿跑!”

马五随声接着喊;“小心点!不能中了这小杂种的阴谋诡计!”他刚才失手打伤了吕奋,好象也是有意为自己作解说。

胡二保也跟着一连声地狂叫;“围紧些!打——先打断着小子一条腿,他就蹦达不动了!”弓身弯腰,铁管横扫,果真向李飞的下盘打去。

如此一来,六人倒似心心相通,有了主见,一点一点地围绕着李飞逼近。形势立马有了改观。

胡二保乘势又一棒击出,就听得李飞哎哟哎哟地呻吟了两声,弯腰低头,两手急忙去回护小腿处。看样子胡二保铁管横扫,竟然打在了他的腿上。这当儿混斗激烈,无暇他顾,胡二保自己也弄不清那一棒究竟是谁打出的。反正是打中了,打伤了。范雄他们见李飞受了伤,自然是群情振奋跨步争先。这一次吸取了教训,惟恐李飞又腾身纵跃而逃,六根铁管齐刷刷地全都从上面打落下来。

钟英风大惊失色!他也以为李飞当真受了伤,纵身正待出手相助,忽地却见李飞弯腰弓步,一招“倒行逆施”,轻捷灵巧地从范雄和朱显中间的空隙中退了出来。刚一到圈外,长身突起,双手就势在范雄后背上猛地一推。

这一招大出意料之外,又兼范雄正自奋力向前,只顾扑打,仓促中哪里还能收得住脚步!前冲两步,如同吕奋那般,竟也一头撞进了铁管笼罩圈中。范雄吓得手忙脚乱,尚未呼喊出声,便听得“啪啪啪”声响连连,五根铁管全都击落在身上;根根力沉势猛,凌厉如风!饶是“黑毒虫”粗壮结实,也经受不住如此打击,扑身滚倒,杀猪似的大叫大骂:

“我日你们所有的祖先呀!你们的眼睛全都瞎啦?瞎实啦——”

慌惧中,胡二保几人急忙后退,身上已经是冷汗迭出。李飞却兴致勃勃地站立一旁尽情取笑:

“哈哈——真有意思!真真正正地有意思!没有想到这几位英雄大侠全都会使打狗棒法!大概都是狗帮弟子吧?你们愿意表演打狗棒法的功夫给我看,我们两个光杆杆病殃殃也就盛情难却,不得不见识见识,以饱眼福!”

钟英风这才清楚原来李飞并没有受伤,只是装模作样地设下那么个圈套,引逗的他们一时激动,忘乎所以,又一次上了当吃了亏。

胡二保见一连伤了两个弟兄,已是气急生疯,大怒若狂!也顾不得招呼其他几位,挥动铁管,只是紧缠着李飞拼命。

李飞是领教过胡二保的那种凶蛮劲的,知道这一伙尽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甚至见了棺材仍不死心的货色!只有把他们彻底打倒打跨,才有可能服软认输。想来已经折腾得他们够呛,也该到出拳动手的时候了,当下一招“指点迷津”,单拳径直朝着胡二保的腮根下递出。

胡二保见他拳势迅猛,不能硬接硬对,急忙闪避招架。那根铁管也随势回应,对准李飞的胳膊,斜劈而来。李飞拳势未尽,忽地变招“分花拂柳”,右掌又向胡二保的耳根处挥去。胡二保知道这“单风贯耳”的厉害,急闪紧避,铁管又一次朝着李飞猛打。李飞闪身躲过,紧跟一招“蛟龙探海”,对准胡二保的软肋处急袭而去。

胡二保就那么几招粗浅的功夫,没有仕么了不起的。可是要说粗蛮拼命血溅当面,倒也闻名于高源!因而又称“泼皮牛二”。如今面对李飞这样的人物,虽然抵挡不住,却不退逃,慌急中只是全力招架。

宋克实见李飞狠斗胡二保,心无旁鹜,趁此机会,偷偷摸摸地转到李飞的后面,铁管猛出,直对着李飞当头砸下。心道这小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躲得过去了。

李飞听得脑后风响,知道有人偷袭,也不回身招架;一边从容应对胡二保,斜刺里却就倒起一脚,照准就踢向了宋克实的小腹部。宋克实一见偷袭成功,正自得意,未加提防,却被那一脚踢了个结实!闷哼一声,当即翻倒在地;抱着肚子不住地呻吟翻滚。

胡二保稍一愣神,却见李飞双指戟张,快如闪电般地对着他的眼眶点来。大惊之下,急忙纵身后退,这才勉强避过。

这功夫马五又从李飞的侧背处猛扑过来。李飞看得准确,只是晃身微退半步,便已轻巧闪过。马五那一扑之势很是凶猛,急切间已收拢不住,前冲几步,却就把个后背暴露在了李飞面前。李飞趁机在他屁股上猛蹬一脚:

“找你的胡泰山去吧!”

马五身不由己,竟如脱弦之箭,晃晃荡荡地迎着胡二保急冲斜撞过来。

胡二保犹自惊魂未定,突见马五撞来,慌乱中已经来不及闪躲;扑咚咚两人就那么样同时撞翻在地。胡二保已是气怒攻心,如疯如狂!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敌是友,抡起铁管只是乱打。马五吓得失声大叫:“二哥,二哥!不要认错了人!”

胡二保也不答话,猛地掀开马五,身子尚未站起,铁管已对准李飞恶狠狠地甩出。李飞矮身低头,铁管便飘过他的头顶,呼呼风声,急飞向后。朱显瞅准机会,挥动铁管,奋力从李飞的身后扑打过来。冷不防胡二保甩出的那根铁管却急飞而至,正好就打在了朱显的头上。真可谓是妙在毫发,奇巧成趣!朱显哎哟一声惊呼,头上便流淌出一缕一缕的鲜血。刹时头昏脑胀,剧痛难忍!铁管也不要啦,双手捂着滴血的伤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里就不断地咒骂那胡二保瞎了他妈的狗眼。

此刻胡二保已站起了身子,舞动双掌不顾死活地再次扑向李飞。只一招,又被李飞打翻。

马五弓着身子正要爬起,哪料想胡二保的一条肥壮躯体轰然倒下,不偏不斜正好就压在了腰背上;一下子又把马五压倒在地。好似脊梁骨都被压断了一般,痛得马五一连声的尖呼怪叫——

“眼镜蛇”周铁锁最是奸猾,凡事先采取观望态度:有利则进,无利则退。自然不会象其他几位那般不知死活地猛扑猛打,只是跟着跑腿绕圈子,装腔作势呐喊助威。这会儿一见情势不妙,扭转身子已经窜出数十丈之外。

李飞正在气头上,哪能容得周铁锁就这么样走脱!当下施展功夫,纵身急追而去。心道:今夜晚非得要让你们这几个波皮恶棍吃点苦头,留一点记念!马五见李飞去追赶周铁锁,挣扎着摆脱胡二保,爬起身就要逃走。一扭头,却撞在了钟英风怀中。钟英风笑道:“就这么着走呀?也不等你们的胡二哥胡泰山了?”马五并不把钟英风放在心上,握着拳头吼道:“老子想走就走,你他妈的管得着?”

钟英风轻声说:“管不着也得管呀!”当胸一拳,又把马五打倒在地。这一次却是马五跌翻在了胡二保身上。胡二保刚才被李飞打中了软肋处,正自痛的发慌,连粗气也不敢出。突然间被马五这么一屁股塌下,更是雪上加霜,痛彻肺腑!“嗷——”地一声怪叫,抓住马五便打——

李飞的轻功极好,追赶周铁锁还不容易,几下提跃,已经拦挡在周铁锁面前。惊慌中,周铁锁又向河堤下窜去。李飞纵身又赶时,忽然那柳荫黑处就跃起一条身影,挥拳直对着李飞攻来。

李飞还以为是胡二保一伙的哥们弟兄赶来相助,也不以为意,当即接招应对。只一交手,便觉此人功力深厚,拳势老辣,远非胡二保他们几位可比!当下抖擞精神,展开手脚,翻翻滚滚地和那汉子缠斗在一起。趁着这么一个机会,周铁锁早已逃得无踪无影。一见这般情状,钟英风也大感惊奇!想不到这一伙地痞无赖中,竟会有如此功底之人?不敢大意,当即纵身跃步,兔起鹘落,已经到了两人身旁。仔细看那汉子,虽然强悍有力,招式凌厉迅猛,却是不及李飞轻捷灵巧,转运自如,急切之间也捡不到什么便宜。这就不动声色,只是站立一旁观战。只要李飞稍有差失,当即援手应对。

胡二保和范雄他们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只是看了个目瞪口呆。一见李飞和那汉子打斗得激烈,心想:这小子原来竟有如此功夫!亏得他刚才只是存心戏弄,没有动真格的。若是当真较量,早已把他们几个人的粪也打出来了!又见钟英风那么一起一落,身形快捷,如燕掠水,更知他武功也非同寻常。那汉子虽然半路杀出,解了他们的危救了他们的急,但他狠斗一人犹自不下,要是这小子再一出手,汉子必败无疑。此人一旦败走,这两个小子再回过头来收拾他们,那可就大大的糟糕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刻不逃,更待何时?胡二保低声喊道:“弟兄们,快跑!”这时间也顾不得什么腰痛腿跛,爬起身先就跑了个飞快。范雄和马五他们更是争先恐后,急急如丧家之犬!霎时间就跑了个踪影全无。

来汉名叫林坤,绰号人称“林中兽”;何源公司的保镖。这家伙生性阴狠,爱财如命,而且又极其贪淫好色,经常进出歌厅舞楼,寻欢作乐。这几日口袋里没了钱,那些风情小姐们自然也就冷脸相待,全没了往日的那般殷勤,那份热情。寂寞难奈,下午就去了丁一非家,约丁一非的女人梅香,来河对岸的那一片杂木林中相会。

梅香就是林坤在这一片杂木林中意外猎获的——

杂木林离县城不远,浓荫葱郁山青气爽,乱草野花铺地似锦,倒是一处散心漫步谈情说爱的极好去处。于是便经常有那一对一对的恋人情侣,热朋密友携手林泉,谈天说地倾诉情怀临风浩叹;自然也少不了有那些狂荡不羁之辈,隐身林木深处寻情偷欢。大自然并不心存偏袒,真善美与假丑恶尽都包含溶没进这一片优雅恬静的景致之中。

林坤年已三十尚是孤单一人,这一日闲淡无事,也就游游荡荡地去了杂木林中。入林不远,便看到有一对青年男女亲亲热热地相拥而坐,交头吻腮缠mian不尽。不由得妒意中生懊愤不平,暗自骂道:“看你们那副*!老子若是心血来潮,就把这小骚鸡给剥光了——”又看得几眼,已是谗涎倒流情不自禁!叹一口气,只顾愤愤地向林木深处钻去。他也说不清自己究竟还要干什么?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在支配着——

又走了一阵子,林木渐密,荒草渐浓,阡陌小道几乎已经被腐叶枯枝覆盖,到了人迹罕至之处。林坤不想再往里面钻了,懒洋洋地坐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青冈树下,放松情怀,平息心绪。就在这当儿,忽然间就传来一阵如丝如缕般的娇喘呻吟之声。虽然极其细微,却也入耳清晰。林坤自然清楚这种声音意味什么,精神一振,当即循声找去。果然,好戏就在眼前:不远处的一片茂密丛生的野荆后面,正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寻欢作乐。林坤敛神屏气,悄然隐身在一旁观看。

只听那男子说:“咱们之间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你家的丁一非知道!那家伙可是凶得怕人。”女子说:“要是怕,你就别找我。”男子说:“那怎么行呢?几天不见你,我就急得发疯!”女子嘻嘻笑道:“别自己吓唬自己啦。只要你不到我家来,丁一非是绝对发现不了的。你精得就象个猴子,谁能看得出来。”男子嘿嘿一笑,又继续动作——

“他妈的,原来是两个野鸭子在这儿寻欢偷情哩!”林坤看着,不由得旌心荡漾,神思飘忽,顿时觉得好象有一种无法遏止的饥渴感。“看把这一对浪荡货香的美的,连他妈的生日都给忘了!”心中叽叽咕咕地发邪气,眼晴却始终不离开那场景。看得心馋,不由得就想入非非,简直就想扑过去把那男子赶走。这么着一狠劲,忽然间却就有了主意:“老子何不就这样——哈哈——”想到得意处,不禁暗自好笑。瞅着附近有一截粗粗的干树忮,悄悄捡在手中,猛地就对着那对男女狠劲地甩了过去。一边把身周围的灌木乱枝拨拉得哗哗声响,口中就装腔作势地呼喊着:“一非,在这儿哪!抓住他!噢——抓住他!”

那男子大惊,又听得呼叫“一非,抓住他!”更是吓了个魂飞魄散。还以为丁一飞果真发现了他们,带着人赶来围捉。慌乱中提起裤子,没命地向林木深处奔去。女子也是吓得浑身哆嗦,颤颤抖抖地连裤子也拉不起来。

林坤趁势扑奔过去,一把就将女子拉进怀中。一看,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模样挺秀气的。心中欢喜,却装出很恼恨的样子,瞪着眼吼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背过丁一非和人干这种事情!”女子只是颤声哀求:“大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说着,伸手又去拉裤子。

林坤一脚把裤子踢开老远:“你他妈的还要哪一门子脸?还顾那一门子羞耻?我就这么拉着你去见丁一非!”

女子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也顾不得什么羞臊,扑头便跪倒在地,不住嘴地求饶:”大哥,你就行行好吧!丁一非要是知道这件事,非要把我打死不可!你就行行好吧!我也是个可怜命苦的女人,丁一非整日里在外面胡混,根本就没有把我当人看——”说到伤心处,泪珠竟成串儿地滚落。

林坤心想:“你是怨女,我是旷男,你他妈的咋就不来找老子呢?老子才不怕什么丁一非丁二非的,绝不会象那个松包货,比兔子还窜得快。今日也算老子走运,白白地就捡了这么一块肥肉!”口中却道:‘哭啥哩哭!我又没把你怎么着。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就不拉着你去见丁一非啦。起来起来!”女子刚刚站起,林坤一下子就把她揽进怀中。急不可耐,伸手便在她的身上胡乱地抚弄着、揉捏着——

女子也不敢反抗,只好静静地任由其摆布,任其轻薄,任其折腾得云翻雾滚——从此两人便搅缠再一起,不时地来这杂木林中逍遥快活,陈仓暗渡。

下午约好后,林坤独自先来到那片杂木林中,一直转悠到天黑,却没有等来梅香。看来已经这般时候,肯定是不来了,一腔热情顿时化作冰水。“这骚货,不知又和哪个嫖客热火去啦?害得老子空欢喜了一场——”心中正自怨恨咒骂,忽然间就听到河对岸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一阵呼喝嚎叫之声。凭经验,林坤已经判断出那地方有人正在恶斗。

他对这样的事极其敏感,也很有兴趣。精神一振,当下就生出一种怪念头来:心想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又是这么吵吵嚷嚷大呼小叫的,绝对是两帮“闲皮”在决斗雌雄。不若就悄悄过去,隐身一旁看一看。他自负武功,思量着除了宋梦云,高源一带不可能再有人能够和他一较高下;更何况这些泼皮无赖之中,哪里会有厉害角色。待得那一方打胜了,我就假作是败者一方的好友故旧,出手会一会他们,显一显威风。他们自然打不过我。打不过就得认输求饶,就得设酒宴赔情道歉;我再趁机会敲一敲他们,弄几个钱花。想来他们也不敢不从。败了的一方见我这般身手,又是替他们打抱不平,出了气挽回了面子,自然也要感激致谢表表心意,少不了也得孝顺几个烟酒钱。——这年头,只有花钱才能把事摆平。这道理谁都懂。一旦有了钱,马上就去“娱乐中心”,把那几个给老子冷脸白眼的小骚鸡统统叫来,剥光了皮,一排儿站着,任由老子支拨摆布——

想得美好,不由得心驰神往洋洋自得。这就施展轻功,悄没声息地穿越河道,隐身在杨柳昏暗处,观看动静,伺机动手。李飞和钟英风只顾应付胡二保一伙,吵吵嚷嚷地,也没有留意这边。

又斗过一阵,李飞已是雄心大起,英气勃勃,招式也渐见威猛。林坤不由得大感惊奇:“什么地方就冒出这么个毛头小子?还真他妈的有点邪乎!”再看胡二保一伙,早已跑了个干净。心中的那一股热望当即就泄了个点滴不剩:“他妈的,这伙狗杂种尽都是些混帐王八蛋,没一个好东西!老子出面为你们打抱不平,你们不但不出手相助,反倒趁机跑了个飞快!老子这是为谁效力?就是勉强打赢了,又能如何?何况这毛头小子也真他妈的厉害,要想取胜,看来也不那么容易!况且,他还有那么一个帮手——”

林坤是习武之人,而且有相当的功底,钟英风纵身一起一落,他已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先就有了几分顾忌。此刻又斗李飞不下,更感到大事不妙。想来这一番心思算是白费啦!不要说吃肉喝酒,要是这么缠斗下去,那小子再一出手,恐怕还得喝他妈的一肚子河水哩!只有趁早脱身,免得丢人现眼栽跟头。主意拿定,当即虚晃一拳,跳出圈外,说一声“后会有期”,自顾扬长而去。

月色融融,水流淙淙,四野顿觉一片平静。李飞伫立良久,犹自心潮起伏,疑云满腹。望着林坤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这才轻松地叹了口气:“想不到半路里杀出这么个角色,一场好戏也给搅和散啦!只可惜便宜了胡二保那一帮东西!”

钟英风依然望着林坤消失的那个方向,也是疑惑不解,于是就问李飞:“这人是干什么的?好象有那么点古里古怪,神秘兮兮!”

李飞说:“开始还没有认得出来,这会儿一回想,觉得好象就是那个人称”林中兽“的林坤。眼下是河源公司的保镖。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大概也不认识我。”

钟英风茫然道:“那他为啥要和你动手?看样子,也不象是胡二保他们一伙的?”

李飞说:“我也不明白。这人凶蛮阴狠,作事又刁钻古怪的,难以用常理推论。何军就是看中了他那一身功夫和那种胆大妄为的性格。他在何源公司的保镖中,称得上是一流高手,够张狂的!”

钟英风听了“何军”这么个名字,心头一震,好象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不由得脱口问道:“何军?你说的这个何军是干什么的?哪儿人?”他很自然地就联想起了害死姐姐的哪个何军,也就想起了惨死的姐姐,胸中便涌动起一股悲伤和怨恨。但又觉得天地之大,姓何名军的人不知有多少,自己怎么一听到同名同性的人就胡乱猜想。岂不是也有点神经过敏,草木皆兵?思量着等完成了师命,一定要去找何军这狗贼算帐的!此仇不报,不仅对不起姐姐,而且今生今世也不会甘心忘怀。

李飞发现钟迎风神色不大正常,也不知到他心中想的什么,忽然间就对何军感起兴趣?笑了笑说:“我也不情楚。听人说他在丰安镇当过一个时期的工商所长,大概是看中了果业生意的前景,后来就辞职下海,在丰安镇办起了一家果业公司。几年时间就发了财,成了名。后来又把总公司迁来县城,下面还设有几家分公司。气派不小。也可能就是本县人吧。”

钟英风又问:“大概有多大年纪?”

李飞说:”三十多岁吧。这人有点不同寻常:行踪诡秘,不轻易在公众场合露面。我大约就匆匆瞅到过那么一两次,连摸样都记不确切。你问这些干啥?”

钟英风没有作声,只是想着他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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