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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第三节
作者:金木土 时间:2020-10-02 22:35 字数:4581 字

炳坤一进门,径直就到了钟英风身边:

“考虑好了没有?”

钟英风侧过头面对着另一边,不理不睬。他不想和他再说什么,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炳坤气得在钟英风的腰上狠狠地踢了一脚:“你他妈的真正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小子,别逞能!有你后悔的时候!”转身又问那青年:“你考虑好了没有?”

青年说:“三天前就考虑好了,只是你们不愿意听我的陈述,不让我说真话。我再重复一遍:我是当事人,有为自己申辩的权利。”

炳坤凶呼呼地抬脚又想踢那青年,却终于又忍住了:“你他妈的充的那一门子英雄好汉?嫖猖还嫖出功劳来啦?我也再重复一遍:我们是公安机关,有打击违法犯罪的权利,有对你进行审判制裁的权利!你不服么?告诉你石磊,今天再不老实交待,就和那个又臭又硬的货去蹲小号子吧!不信,咱就走着瞧!看是你这身贼骨头硬呢,还是公安机关的铁拳硬?”说罢,怒冲冲地出了房子,随手用力一带,砰地又关了房门。

炳坤走后,青年犹自愤愤不平:“就知道罚款要钱,一点道理都不讲!什么作风!还说公正廉明呢,我看把法纪都让这伙人给糟蹋了!”

钟英风听炳坤叫那青年“石磊”,心中一动,马上就想起七年前一块上终南山寻找武林高人的那几位小伙伴来,禁不住脱口问道:“你叫石磊?石头的石,光明磊落的磊?”

青年也好奇地望着他:“对呀,石磊;石头的石,光明磊落的磊。只顾得说话发牢骚,也没有问兄弟叫什么名子,哪里人?”

七年多时间,在人生的旅程中其实也不算短,当年的小学生如今都已成长为英气勃勃的小伙子,相貌特征自然都发生了变化,因而虽是故交,虽是学友,虽然有幸相逢,却不相识。钟英风仔细端详,似乎还能分辨出少年时的痕迹,猜想他就是武校的那位小学友了。兴冲冲问道:

“是不是那个去终南山拜师求艺的石磊?”

“对对对,就是那个石磊!”

石磊连声问道,“你是——你是——”他终于认出来了,高兴得就喊:“哎呀我的天哪!你是那个小兄弟钟英风呀!想不到这么些年不见,咱哥俩竟能在这种地方,以这种面目重逢!有趣!有趣!造物主真他妈的伟大!”看他那副摸样,当真是感慨万千!若不是铐子铐着,早就扑过来相拥在一起了。

钟英风也是好一阵子激动。患难中突逢好友,且喜又悲,那般滋味更是无法形容。两人谈论起分别后的一些情况,也是意兴油然,情不能禁,似乎把眼前的处境全都忘在了脑后。石磊说:“那天分手后,我们几人下了山,转悠了两天,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该到什么地方去,一时没有主见,就各自回了家。第二年,我父亲患病去世了,母亲经受不住打击,身体也垮了下来,一段日子竟卧床不起;妹妹年幼,而且正在念书,家庭担子就落在我一人身上。这些年苦苦挣扎,忙于生计,也没有打问过那几位小伙伴现今都在哪儿,干了些什么?其实心里倒还是挺想念的。”

钟英风说:“这些年我一直跟随师傅在深山荒野中放羊习武,早出晚归,极少外出,也无法打问他们几人的消息。前天我去县城,在大街上转悠时,也是这般奇巧,这般出乎意料地遇到了李飞。自从我们几人分手后,没过几天,我们两人也走散啦。不过他没有下山,展转寻访,终于访求到一位名师,学成了一身好功夫!现在宏达公司作保安,挺不错的。”

石磊轻叹一声“你们两人有志气,有毅力,都把本事学成了!我要是能象你们那样,有一身好功夫,不把万顺、申来贵这种地痞恶棍的筋给他抽出来,那才叫怪呢!”

钟英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并没有那样简单。我倒是学了一些功夫,能摆弄两下拳脚,如今还不是和你一个样:挨打受气,任人宰割!而且是有口难辩。说不定还要被送到县局去蹲大狱坐小号——还是权势厉害!有权就有理!你没听那炳坤说,弄不好,连你也一块送!”

如此一说,仿佛是触动了石磊的什么心事,一时间愣怔出神,闷声不语。心想:“当真要是被送去县局,我倒无所谓;毕竟他们仅仅是一面之词,难下定论,还可以尽力申诉辩白,要求澄清。可英风兄弟却就不同了:他是被人现场抓获的,事实清楚,人赃俱在;而那女子又是受人指示的,到了这种时候,肯定是要坚持到底,一口咬定;况且又有万顺和派出所那两个警察作证,你就是长着八张嘴,也难以辩驳清楚。更何况他人地生疏,孤身无助,万顺、洪所长他们再从中捣鬼,英风兄弟又宁折不屈,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委屈,怎么样的折磨呢?这又该如何是好?”石磊一时间倒没了主见。思来想去,总觉得无论如何,还是救朋友要紧,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受那份痛苦!而要想救他出去,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凑钱交罚款。他知道只要交了钱,洪所长肯定会放人的——

钟英风见石磊沉默不语,面带忧伤,还以为他听说要送去县里蹲小号,就胆怯了,害怕了,于是便安慰说:“石哥,你是不是害怕啦?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怕也不起作用。尽他去吧!还是那句话,公安局不是他姓洪家的,我相信总是好人多,总有说理的地方。”

石磊吁出一口长气:“怕倒是不怕,反正就这一百多斤,看他还能怎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象这样的事,一旦被人咬进去,的确也不好分辨,冤也得把你冤死!再加上姓洪的这种昏官——”这时间,又听得门锁向,洪所长阴沉着脸进了房子。

石磊怕钟英风依旧那般硬顶硬碰,若是惹脑了他,自己的打算就不好实现了。不等洪所长开口,他就抢先道:“洪所长,我肚子饿啦。就是犯了死罪,也不可能就这么着给活活地饿死吧?”

洪所长凶呼呼地说:“咋呼个啥?今天不把问题交待清楚,甭想吃饭!饿就饿吧,饿得越狠越好!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

石磊说:“我知道这不是在我家里,这是洪所长的派出所!但派出所也没有规定不允许吃饭呀?”

“不允许就不允许,你还能怎样?”洪所长一副不屑置辩的神态:“对你这号人,根本就不可能心慈手软!肚子饿了,脑子才能冷静下来;要不然,还会嚣张!”

“说的对,说的对。”石磊淡淡一笑,“我相信洪所长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相信洪所长的铁拳,一定会打掉一个公民的‘嚣张气焰!’”

“你说啥你?”洪所长当即瞪起眼睛,要想发作。

“你别吓我,别吓我。”石磊随之解释,“我是说,我的‘嚣帐气焰’已经被洪所长打完了,‘贼骨头’也被你打软了,打散了。这样吧,你让人到我家去一趟,告诉我妹妹,让她赶快送点吃的。多送些,我的这位同牢房难友也饿着呢?天下人民是一家,让他也跟着我沾点光,享受一下洪所长的温暖。吃饱了,我就准备向洪所长‘坦白交待问题’。你就是要罚款,要交钱,也得让我给家里人说一声,让他们找亲戚朋友先筹借一些。你知道,我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无产者——”

洪所长似乎感到有点奇怪,疑疑惑惑地望着他:“你考虑好了?这些话都是真的?你再要欺骗——”

石磊说:“真的,真的,百分之百是真的。我不交钱,你不放人,这还有假?”

洪所长点点头,心想:“他还是怕蹲小号子!这种东西——南山的核桃,砸着吃的货!”转身又要盘问钟英风。

石磊抢先道:“你就不用费心啦。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的,吃饱饭全都交待问题。大不了就是折损几个钱的事,天底下大概还没有把钱看得比人都重要的!只要有人,就能弄来钱!”

钟英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反而被搞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但见他那般神态,似乎是另有打算,另有主见?虽然疑惑,却又不便多嘴。

不过他还是想不通,他觉得石磊刚才还慷慨陈词,誓不屈从,怎么转眼间就改变了态度?但又想:人在危困之中,力图消灾免难,力图解脱,其实也都在情理之中;屈打成招的事也不少见。可是——你要交代你就交代,你也没有和我商量,也没有征得我的同意,怎么就连我也包揽进去呢?这时间他已经暗暗拿定主意:纵使石磊委曲求全,认错认罚,自己绝不能违背事实,胡乱招供——人必须要活得有点气节,活得堂堂正正!他一直牢记着师傅的教诲。他想等洪所长走后,再和石磊交谈,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洪所长并没有走。他好象已经相信了石磊的话,当即喊来炳坤,为石磊开了铐子,把他带走了。

其实石灵早已把饭送来,洪所长恼恨石磊态度恶劣,顽固不化,就是不让他吃,就是要让他饿肚子。——惩罚是多种多样的,而目的却只有一个。石灵虽然着急,却又无奈,只得眼巴巴地守侯。石磊一到前面,先吩咐石灵赶快去卖一份饭来,要求洪所长送给钟英风。

不大工夫,炳坤便提着一大包炒面进来。他很神气,很有点嘲弄意味地把那包炒面在钟英风的面前摇动了几下,却又放在了床上,放在了钟英风可以看得见、闻得到,却又挨不着的地方。“我看你还是先饿一会吧。吃饱肚子,就有精神抗拒狡辩啦!对你这种人,必须采取点辅助措施,内外兼攻!”

钟英风直直地瞪了炳坤一眼,强忍饥渴,不声不响,就那般凝神端坐,闭目调息。真气运转,阴阳际会,一会工夫,便觉得丹田温热,灵台明净,万念不生——

“等着吧,我就不相信你小子是铁打的!”炳坤气呼呼地又锁了门。

石磊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洪所长和炳坤他们也没有再来审问折腾,借此机会,钟英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个香甜。

一觉醒来,房子里已是昏黑一片,沉静得仿佛整个空气都凝结了一般。看来已经到了这般时候,石磊久去未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者就象他所说的那样,凑钱交了罚款,放出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好友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也算是一件好事。人生处世,各有主见,各有方法,纵使委屈求全,也是时势所迫,原也不必厚非。只等着洪所长把自己送去县局蹲小号子了——

钟英风有一种遭受屈辱的哀伤和凄凉,有一种含冤莫辩的愤怒,但眼下这般情景,又能怎样?想来离开师傅不久,却就惹出这许多麻烦,不仅未能完成师命,反倒让南大叔一家人久等牵挂,还不知会生出如何样的猜想呢?一时间思绪烦乱,翻腾难静——

这当儿,就听得门锁声响,炳坤又进了房子,拉亮电灯,过来为钟英风开了手铐,冷冷地说了声:“出来!”

钟英风以为又要审问,或者是要送去县局,心想不管怎样,不管送到什么地方,都要实事求是,都不能胡乱认错,不能自己诬陷自己!他相信法律,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有这种信念支持,他不慌不忙,昂首挺胸,跟着炳坤到了前院,只等待洪所长如何发落——

洪所长悠闲地站立在办公室门前,甚至懒得多看钟英风一眼。炳坤也若无其事的站在一旁,不声不响。钟英风正自纳闷,忽然间就见一位西装革履,扎领带戴眼镜,收拾得很是气派的年轻人急步迎了过来,一边先就招呼着:“我说兄弟呀兄弟,你咋就是这么个脾气呢?为了芝麻大的一点事,趁得着使这种性子?真是的——唉——快上车,快上车!家里人都等得急死啦。”

院子里停着一辆黑颜色的小汽车,说着话,年轻人就把钟英风拉在了小汽车旁,打开车门,一只手只是把他往车里推。

钟英风被搞得稀里糊涂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见得和此人并不相识,而且他说的那些话也是莫名奇妙,无法理解,还以为他认错了人:“你——你这是——”他挺着身子,疑疑惑惑地不肯上车,欲待向他问个明白。

“你还犟个啥哩你?有话回去说!”年轻人好象气呼呼的样子,不容置疑地就把他推进了车内。司机也说:“快上车,有啥想不通的。”

钟英风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也就顺顺当当地不再坚持。

钟英风上车后,年轻人挥手向洪所长打了打招呼,随即坐进了另一边。小汽车便徐徐地驶出派出所。拐上公路后急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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