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更深月落，万籁静寂，夜色笼盖着灰蒙蒙的村落，山川河流也如是沉浸在了梦的香甜之中。钟英风是习武之人，自然懂得夜行的诀窍，当那两位蒙面恶汉出了后门，他又急忙出手为石磊兄妹解穴通脉，已经耽误了时间，如果尾随追赶，暗夜中目不能辫，极易迷乱方位。只有跃身屋顶，居高临下，凭耳音来判断行迹，搜寻目标，才不至于有所差错。凝神细听，已经判明了两人的去向；飞身飘落，急步向西北方向赶去。刚才石灵被人挟持，苦于无奈，只好忍气吞声，听凭摆布；此刻脱离羁绊，无所牵顾，便决心要追上这二位恶贼，一决高下，也好吐一吐胸中的恶气。

那两人的轻功也不错，行的迅速，紧追紧赶，眼见得就来到了杨柳坪村头。

杨柳坪四周皆是高杨巨柳，世代繁衍，密密匝匝把个村庄围裹在其中。春夏季节，枝叶葳蕤，绿荫覆盖，远处只见树木，不见村庄；村名也就因此而得来。

钟英风的轻功极好，施展开来简直就听不到丝毫的脚步声，虽然一路追赶，那两人却全然不知。眼看着就要追上，忽地却见他们离开了道路，闪身进入杨柳林中。暗夜昏黑，又是林木遮挡，顷刻间失去了目标。钟英风大感懊恼，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无奈，只有隐身树后，侧耳细听。须臾，就有一个声音道：

“林师，仔细想来，石磊兄妹说的也是实情。听来贵说，万顺一直想得到那个玉菩萨，好说歹说，可那石磊就是坚持不买。无可奈何，万顺就生出这么个点子，把他塞进了派出所。万顺知道洪所长的脾性，只要进了那里面，肯定是要罚钱的。石磊家的镜况不太好，绝对拿不出那么多钱，要想出来，就得另想办法。目的就是逼着石磊卖了那个玉菩萨。想那洪所长和万顺的关系极是亲热，万顺哪能不从中作些手脚。石磊若不是凑钱交了罚款，我想洪所长说啥也不会让他出来。因而我就觉得石磊兄妹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的，玉菩萨肯定是买给万顺了。来贵这家伙失急慌忙的，没有搞清楚——”

钟英风听那人称呼“林师”，当即就想到了林坤；而且在屋子里看到那身型时，似乎也觉得有点相似。心道：林坤是何源公司的人，怎么又会在这里？莫非这件事也与何源公司有关？是何军暗中指使？一想到何军他就来气。那么申来贵又是怎么回事呢？心生疑惑，也就不急于现身动手。只是静静地听他们交谈，想弄清来龙去脉——

其实这件事倒与那何军无关，而是申来贵一手策划的——

昨夜晚林坤被钟英风从小松林赶走后，一路骂骂咧咧地就到了杨柳坪。他和万顺混的极熟，原本是想去万顺那儿，让万顺给物色个“小姐”快活一宵。不料想摇摇晃晃地却就走进了一家“浴足堂”。这家“浴足堂”一直就暗中提供色情服务，林坤曾经在这儿鬼混过的，心念使然，自是不忘旧地。这一晚虽然花了二百多快钱，却也折腾了个神魂颠乱如疯如狂。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搂着那位买淫小姐又是一阵癫狂，这才穿衣下床。要来饭菜，吃喝完毕，看看时候不早，其实也是心愿已了，这就不到万顺那儿去了。懒洋洋踱出门外，漫步街头，只等有汽车过来，坐回县城。

转转悠悠地就到了申来贵的旅店门前，恰好撞见了申来贵。两人原来就在万顺那儿见过面的，申来贵知道林坤是何源公司的保膘，做事大胆，武功了得，想来今后也可能有用得着的地方。当下满脸堆笑，不由分说，拉着林坤就去了店中。一进门，连声吩咐老婆准备酒菜。林坤也不推辞。

酒酣心热，林坤便兴冲冲地侃起他如何帮着丁一飞，一阵拳脚，就摆平那几个文物贩子的事来。申来贵听得眉飞色舞，忽然间就触动了一桩心事，停下筷子，试探着问林坤：

“兄弟，这里倒是有一宗生意，不知兄弟你敢不敢做？”

林坤酒已过量，正在狂妄之时，也不问是什么生意，随口应道：“只要能挣来钱，没有兄弟不敢干的活路。”

申来贵想了想说：“这儿有一件碧玉雕成的菩萨像，听说还值几个钱的，可那主儿说啥也不买！别人干着急却没有办法。我想兄弟这么一身功夫，高来低去，穿墙越脊的事儿自然是十分的容易，不如今夜晚就去他家——”

他知道万顺为了得到那件玉菩萨，已经设法把石磊关进了派出所；石磊坚持不肯承认，洪所长一来劲，也就关着他不放。至于石灵已经把玉菩萨买给了万顺，交钱赎回石磊一事，全都是下午发生的，他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而且他清楚万顺在这件事上一直是瞒着他的，于是也就不能多问。这时间只是想：石磊被关进了派出所，家中只有石灵和她母亲两个女人家，一老一少的，也没有经过什么大事见过什么世面，恐怕猛吼一声也会被惊倒在地，哪里还能顾得了其它。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林坤能把玉菩萨抢出来，量他也不识货，更不懂得文物的行情，大不了多给几个钱的报酬就行了。如此，岂不又可以赚他一笔，宵遥快活！只要做的隐秘，万顺绝对不会怀疑到是我支使人干的。这年头，还管他妈的什么道德义气的，只要能弄到钱，那就叫本事。其实他万顺也够狠毒够斜乎的，就是砸了他的生意戳了他的窝，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喝酒，喝酒。”申来贵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笑吟吟只管给林坤的杯子里续酒。

林坤眯缝起眼晴瞅着申来贵：“你说的这——真的？”

申来贵说：“真的。”

林坤又问：“很值钱？”

申来贵想了想：“估摸着大概能值个七八千上万块吧。”

其实他也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件玉菩萨，也说不清究竟价值多少。这消息还是从他女人的口中得来的。万顺和申来贵的女人一直就勾勾搭搭的，一次亲热过后，万顺一时高兴，顺口便说起石磊家的那尊玉菩萨的事来；声称如果能搞到手，那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女人家肚子里藏不住话，没过几天就说给了申来贵。申来贵思量着万顺能花这么大的心血，采取这样恶毒的办法，说明那件东西肯定非同寻常，至少也值得个三万五万的，因此才动了这个念头。但此刻却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林坤，万一这家伙听说玉菩萨值钱，起了贪心，得手后一个人独吞了怎么办？

林坤一听有财可发，自然是满肚子的欢喜。心道：“你申来贵看中的东西，绝对便宜不了，哪会只值个几千块钱！他妈的你给老子使心眼，老子也不是傻吊！就是得了手，难道还非得交给你不成？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找个买主，就不会多卖几个钱？笑话！”口中却极是慷慨的应和着：“申哥要是信得过兄弟，兄弟今夜晚就替申哥跑这趟腿，把那个什么菩萨给申哥拿回来。这么点事，就兄弟的功夫，也不过是小菜一碟！哈哈——”

申来贵急忙摆手说：“兄弟小声点！这件事一定要做的绝对秘密，不能让万顺得到任何消息。这家伙可是千方百计地想把那个玉菩萨弄到手呢！他要是知道了——”

林坤满不在乎地打断了申来贵的话：“万顺算他妈的哪一路诸侯？他凭什么管老子的事？别说那个玉菩萨不是他家的，就是他家的，兄弟一来劲，也敢给他夺了过来。”

申来贵清楚这家伙不仅武功好，而且胆大狂妄，阴狠奸猾，他要去抢那个玉菩萨，很是容易。当务之急，是如何防止他得手后一走了之，如若这样，一场心血不就白费了？而自己又是这一带人，树大招风，人人熟识，不看面目，仅这一副身型，稍有举动，人家准会认得出我申来贵的！自然也就不能出头露面了。思量再三，只有把结拜兄弟袁峰找来。袁峰武功不错，地方也熟，一来可以为林坤带路，二来有自己的人跟随，也就有了个防范。想来林坤纵有此心，总还得有所考虑，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