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村停电一片黑
夜很热,闷热,热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热得那些人、畜、鸟、虫等所有的生灵都操动起来,或喊或叫或唱或呜,都埋怨着鬼天气,弄得夜也很热闹。好在偶尔有一丝轻风飘过,将远处田野的清凉吹了过来。透着清新,透着纯香,透着凉意,才让那些动物们,马跳斜路,车走直路,能飞则飞,能蹦则蹦,能走则走,能爬则爬,随心所欲,各行其是。
远远的看去,有一条由北往南的河,人们称汉河。这汉河看起来很普通,可实际上是与众不同。因为这河里的水有点古怪,从表面上看,水是平平静静,是在缓缓地流着,可一下到河里,就感觉河下面的流水,有时是和上面一样温文尔雅,有时却又是汹涌澎湃,水流得非常急。就像一个高深莫测的人,从他的面部表情,永远也无法知道他的内心世界。有歌谣为证:汉河水,二调子。上下水,两样子。河面水,像镜子。河下水,像疯子。
在汉河东岸,有一座县城,县城的北边,拥挤着一个又一个的村庄,星落棋布。
陈家庙村,就挤在这众多的村庄之中。
这时,如锅的天空,颜色是深蓝的,蓝得是辨别不出蓝色了;月亮是圆圆的,圆得让人不记得它曾经有过月缺的时候;星星更是乱糟糟的,乱成了一盘散沙,让人有一种要落下来砸头的感觉。
在陈家庙村的东端,离农家院落不远处,有一栋气派的楼房,有五层,与脚下的农家小楼比,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不用猜,它是村小学教学楼。小学的院子大门坐南往北,高大雄伟,很气派。走进这个大院子里,左边还有一个小院子,门旁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牌子:东山县张店乡陈庙村村民委员会。
离村小学不远,有两间低矮的平房,这平房的门脸不大,旁边则挂着一个长长的,白底黑字,非常气派的牌子,只见上面用大黑体字写着:东山县张店乡陈庙村卫生室。
“汪汪汪”,躺在卫生室墙脚的大灰狗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警觉地抬起头来好一阵狂吠。
在卫生室里屋,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散落在桌子上的乱七八糟的麻将牌,他的额头挂满汗珠,手掌一直在桌子上的麻将牌上搓着,那掌心,就像是一块磁铁,竟能将一颗麻将牌吸在上面,随他怎么晃动它也掉不下来……
外面有动静,小伙子听到狗的吠叫声,他让吸在掌心的麻将落了一下来,接着推了推麻将,站起身子,一转身走出了门外,他顺着门前的土路朝远处看了看,只见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儿,像是一男一女,正沿着那条土路由西向东走来。见他们快要走到卫生室门口了,小伙子自言自语道:“嗨,这么大热的天气,那两个人也不怕热,这么晚了还到哪里去的?也不晓得在家里吹吹电扇,乘乘凉,打打麻将快活快活。”他用脚轻轻踢了踢那只狗说,“刀狼,你叫个球毛啊?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呀,人家在马路上走路呢,关你屁事啊,你也想管啊?你这不是吃咸饭操淡心,多管闲事吗?没准人家是在谈恋爱哩!嗨,你看到人家亲热,你是不是就眼红啊?”
“汪汪汪!”名叫刀狼的大灰狗好像不服气似的,又叫了几声,发出了自己对小主人的不满。
“刀狼,你狗日的不服气是不是?你是不是又想二旺家的那条母狗娇娇了?你整天就翘着个大尾巴到处沾花惹草,风流快活,你也不怕人家说你是混混流氓啊!”
“喂,大运,你在骂哪个呢?”两个并肩的黑影走近了,原来是村支书孙德建和村妇女主任汪翠兰。他们对号入座,还以为是在骂他们呢!
“哎呀,是孙书记和汪主任啊!我在骂我的刀狼呢,它有事没事就喜欢乱叫,给我谎报军情,我还以为是看病买药的人来了呢!让我空喜了一场。”小伙子连忙辩解。
孙德建打着酒嗝小声对汪翠兰说:“嘿,那个老周……真会享福,他自己回家里搂着老婆睡大觉,却把那个没事干的儿子弄在这儿帮他守卫生室!”说完又侧头大声对小伙子说,“哎,大运,你怎么也和你爸一样,眼睛一天到晚只盯着钱啊?你巴不得人们都得病到你这儿买药,是不是啊?”
汪翠兰笑了笑说:“嘿嘿,这有啥奇怪的呀,正常得很,棺材铺里的老板巴不得死人,当医生的还用说,还不是巴不得有人得病打针吃药啊!”
狗日的,什么话到你们嘴里,那就变味了!要是大家都不看病买药,我们当医生的吃什么去啊?那还开一个卫生室做什么呀?小伙子一下子呆站在那儿了,正在脑子里想着用什么话来回敬他们两个人。
“嗨!周大运,你一个人守卫生室,那学校老师们的宿舍离得又远,你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道你就不怕啊?”孙德建咳嗽一声又问道。
周大运对他们刚才的话还耿耿于怀,他想趁机恶心他们一下,就抱起大灰狗说:“嗨,怕个球啊,这不,还有刀狼陪我呢!嘿嘿,我一个大男子汉,难道还有哪个女人来强暴我不成?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早有心里准备呢,来了女人我来奉陪,来了母狗就交给他,什么号的妖魔鬼怪来了,我都有办法对付。”说着搂了搂腿边的那条大灰狗。
孙德建笑着说:“大运,照你说的口气,你好像已经是大男子汉了呢,老子问你,你身上的奶腥气干了不?”
汪翠兰看着周大运身边的狗笑着问:“嘿,周大运,你怎么给狗取那么个名字啊?嗨,刀狼,听起来怪别扭的。”
周大运放下大灰狗笑笑说:“嘿嘿,这名字不好听啊?我以前给他取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名字叫色……狼哩,那不更别扭啊?”
村支书和妇女主任只是从卫生室路过,跟周大运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停下脚步。
周大运看着他们渐渐东去的身影,心里纳闷了:东边又没住什么人家,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现在去那里做什么?哎,难道是到山脚下韩二、金三他们鱼池上去的?他站在门口小声说:“狗日的,两个狗男女,这么晚了还要往田野里走,准不会干什么好事!”周大运愤愤不平,“狗日的孙德建,陈家庙的土皇帝,一手可以遮天,美酒随便你喝,女人随便由你睡,风流快活的事儿做多了,以后……肯定得不到好死的!死了到了阴曹地府,阎王要么要你狗日的当和尚,要么要你当太监,反正让你永远挨不着女人的身子……”
周大运进屋,没事干,接着用手搓麻将。他看着自己的两只大手掌笑了,村里的曾经读过私塾,年近九旬的陈爷爷有一次看到了周大运的手,惊奇地说:“哎呀,娃儿,你这是奇手呢!要是搁在早先哪个朝代,你准是一个真命天子,肯定是夺江山,坐江山的皇帝。三国时的刘备你听说过吧?他就是手长过膝呢,嘿,现在不兴皇帝了,你也该是当官的料啊!”
周大运翻了翻自己的手背手心,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只是手掌要大一点,手指要长一点。他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地说:“狗日的,老子算是白长了他妈的一双奇手,从读小学一直到读卫校被开除,连小组长就没有当过……踏入了社会,更不用说了,什么本事没得,在自己的老头子的手下当学徒,除了跟女人们打针,对看白嫩屁股感浓厚的兴趣外,对诊断病情,给病人看病,他一点兴趣就没得。莫说跟孙德建那样当土皇帝了,就是当一个生产小组长,恐怕这辈子也没得啥指望了。”
周大运这双本该做官的手,到现在最大的能耐是摸过女同学谭歌的胸,除此之外就是摸麻将了。嗨,周大运天天摸麻将,研究麻将,竟然研究出了名堂,发挥了奇手的优势:他竟然可以用手掌心夹麻将子,手心夹麻将牌的时候,指头都伸得直直的,跟没夹麻将牌时没有什么区别。周大运自从练就了这个功夫后,手伸在麻将桌子上,就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什么牌就夹什么牌,想和什么和就和什么和,神不知鬼不觉,谁都发现不了。自从有了这本事,嘿嘿,再打麻将,就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有输过了!
“嘿嘿,老子这双手没能当上干部,但打麻将能大显身手了。”当周大运正独自得瑟的时候,突然“啪”地一声电停了,屋里一片膝黑。
“耶,准又是赵老三在搞鬼吧?”村电工赵老三为了显示他在村里权威,他时不时让线路坏一下。周大运站起来,将夹在手心的麻将牌丢在了桌子上,顺手一推麻将,走出漆黑的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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