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水◆乐》14爷爷的番批

——仅以此篇，悼念米高。

【上接】大虾。

椒寮只包了一造，大概四岁半，我们搬回村里。

爷爷有个小舅，姓陈，为免太拗口，简称老舅，年轻时就移居暹罗，拼打得发达。（暹罗，在占城西南，顺风十昼夜可至，即隋、唐赤土国，现今泰国的古称，产大象，信佛，尊崇白色。）

就跟我的小舅和我一样，相差没几岁，小时候经常一起厮混，感情比较好。自打暹罗和中国能联系上，那老舅就托人给爷爷带钱接济，好一点就邮差送番批，只记得公社的那些邮差都混熟了，爷爷什么作息习惯、生活规律他们都挺熟，一来一个准，保准爷爷在家，能签名，一次搞定！钱我是用不着，也没份，但是有些东西，我这个大孙却也能沾光。有一次，番批送来一些衣服，里面有两条大浴巾，一条爷爷送给好友，留一条给我。在那个物资极端贫乏的时代，这大浴巾在村里有如土星来物，又像一面光鲜无比的旗帜，不知吸引了多少羡慕的阳光。三十几年后的今天，历史磨亮了我对它的记忆，毛绒厚重、宽大无比，像半个大床单，蓝灰相间多条大条纹，就跟以后才认识的美国国旗差不多。晚上睡觉，两手经常环保它在胸口，当被子用。白天最多只带了两次去游泳，太抢眼，因时时担心被人拿了去，玩水也不能尽心尽情，所以之后很少带出去。用了很旧，后来被大人拿去裁剪，改装出一条裤子给我过年，贼不忍！对那老舅神仰已久，但就没机会见到，记得有一次，老舅的儿子回来探亲，爷爷牵着我，去到他的外婆家。那时我还不会骑单车，只记得有生以来走那么远，半路不着耍赖蹲过多少次，依稀记得那叫大码头，村里宴客极其隆重盛大，谁跟谁，爷爷带一声，我就应付一声，也没熟悉的小朋友玩，一个人闷在边上逗蚂蚁，后来差点走出村，迷路！至于爷爷的华侨表弟长得啥样，普通人，没印象！这番批一直延续，感觉那时的暹罗是天堂。直到爷爷过身后，牛鼻的老爸写信通知老舅：兄弟多人，难以分配；自力更生，免再寄钱！未知现在的泰国和中国，互寄番批相等了没有？！

村里还有一番客仔。听说早年番客仔在国外出生，后来不知咋的，回来后出不了国，于是定居。他父母兄弟有富有，于是寄钱给他起屋——鹤立鸡群，四五层高，万几人大乡村的标志。他也无聊，闲来没事，站在高高的五层楼顶天台，放风筝！其风筝也大气，绝不一般，像什么“大屎桶”（圆柱形，从下面望，像个挑屎的大木桶），实际应该有米多直径，一两米长，雕龙秀凤，极有艳头。每次他开始一放，下面就有一群孩童，追逐着头顶的风筝起哄、大叫大笑，顽皮一些的，抓起石仔瞄打，当然是打不着了，山长水远，视觉误差！风力不足时，大屎桶低些，更有甚者，站到屋顶，用竹竿挑捅，引来无数的围观和起哄！番客仔虽有呵斥，不过想想，他何尝不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自豪与快感！他家在东边，我家在西边，经常越过我家头顶。我也经常坐在屋顶，望着他那远及几公里的大屎桶，托腮又看又思考着他的风筝——那风筝，是手艺，更是文化！偶尔也有断线，就见那风筝侧落下去，不知飞到何方。然后就是气喘嘘嘘的番客仔，穿着绸缎花布格进口短袖，急头急尾地在下面追赶。去过山东，才知道潍坊有个世界风筝节，那大龙风筝，那才叫“大”！后到广州，访友间恰遇一老右派，听说还曾是市航模协会的头，家里飞机航模一大堆，他介绍说机头（发动机）都是香港进口的，起码万几块。最好玩就是他老婆介绍，有时飞机失控，他老就骑着电动自行车，屁颠屁颠地在后面追赶，一直耗到那飞机没油，掉下来为止——羡煞人也！

2009071423：22昨晚写完，发觉少了“一天一段故”，故而拖到现在。由“中央一套”定刀“小人物的系列文章”，由万小刀扑腾到了中下层，再到“教自胎教之前起”，想想还是：有厚重的历史感、童真朴素、真情流露和人生哲思的，方为艺术上品！再磨。